第九十八章 禍起蕭牆
清晨，東方的朝霞仿佛千萬條彩帶，一輪旭日好像一大塊擦的發亮的紅銅。照耀著化生寺的廊廊寶院，更顯得莊嚴神聖。
隻不過那些飛揚飄舞的幢幡和夾雜其中的官員、武士讓這份莊嚴顯得不那麽純粹，反而多了幾分世俗的煙火之氣。
今天是安放佛骨舍利的大日子，朝廷專門派遣了禮部侍郎高大人和一眾的官員，和化生寺的大德高僧們一起出席這個萬分隆重的場合。
“圓真大師，貴寺的慧岸方丈還沒有出關？”作為朝廷的代表，禮部侍郎高起用高大人小聲問身邊的那個僧人。
“慧岸方丈已閉關近二十年，早已不問凡塵俗務，想來朝廷也是知道的。”法號圓真的和尚做出了得體的回答。
化生寺的慧岸方丈，是先帝欽封的護國法師，當然這僅僅隻是一個榮譽稱號。因為慧岸方丈已閉關近二十年了，早已不過問化生寺的大小事務。就算是當今天子駕臨，估計那慧岸方丈也不會出關，何況一個小小的禮部侍郎？
“慧岸方丈閉關苦修，不能出席這安放祥瑞舍利的盛典，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朝廷也是能夠體諒的。”禮部侍郎高大人的臉上帶著一絲微微的不悅：“但慧悲、慧果等幾位慧字輩大師也不出席，這就有些不合適了吧？”
“高大人勿怪，慧悲、慧果師叔……哎，原本是應該和貧僧一同來迎接高大人及諸位大人的。隻是諸位師叔清修多年，早已忘了這凡塵俗世中的禮數，更不懂朝廷的上下尊卑，若是錯了禮數反而不美，高大人的麵子也不好看……”
雖說化生寺是佛門聖地禪道正宗，卻並非每一個僧人都專注於修行。畢竟還要和江湖、朝廷等等各方人物打交道，必須有能言善辯的僧人出麵。比如這個圓真和尚，雖然修為很低，卻勝在圓滑世故八麵玲瓏，總是能夠和方方麵麵相處的非常愉快，所以這些年來，化生寺中那些待人接物的俗務都是由他打理。雖然輩分不是很高，其實已經可以算是正經的當家師傅了。
仔細想想，圓真說的很有道理。那些個隻知道清修的老和尚們未必知道朝廷的禮數，若是亂了尊卑，大家的麵子都不好看。所以，禮部侍郎高大人寧願和這個圓滑懂事的圓真打交道。
“圓真大師，時辰差不多了？”
“吉時已到，請高大人登塔。”
“圓真大師先請。”
“高大人先請。”
隨著一聲響亮的號炮，化生寺的幾百個僧人齊齊頌唱佛經，佛家梵唱之聲翻翻滾滾，響徹天地，平添了幾分肅穆莊嚴的氣氛。
禮部侍郎捧著一個鑲金嵌玉的華貴寶盒，麵色莊重的踏上高高的台階，走進高聳入雲的七寶琉璃舍利塔。
迎麵就是一尊大日如來現世佛的金身雕塑，佛像之前的寶案上擺滿了鮮花果品，香爐中冒出陣陣檀香，幾株錦繡玉樹排列左右……
禮佛之後，侍郎高大人恭恭敬敬的將那個華貴的盒子放在佛像之前的桌案上，又取出當今天子禦筆親書的頌詞當眾宣讀，經過一大套繁瑣的讓人頭皮發麻的禮儀之後，安放佛骨舍利的儀式終於結束了。
按照規矩，佛骨舍利本應該安放在塔頂的金瓶當中，但這僅僅隻是一個儀式罷了，象征意義大於實際意義。侍郎高大人金嬌玉貴的身體，胖的好像一頭肥豬，估計爬不到塔頂就累的趴下了。所以先把佛骨舍利放在第一層，等到儀式結束之後再由其他僧人弄到塔頂。
“圓真大師，本官為朝廷操勞，近年來總是感覺心神不寧身體虛弱……”
作為專門接待各方人物的當家師傅，圓真當然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笑嗬嗬的說道：“鄙寺還有些秘製的小還丹，最能安神順氣，回頭取了贈與高大人……”
“這不好吧？無功不受祿，本官怎能要寺廟裏的靈丹妙藥？”
“高大人見外了，若無高大人在朝中建言，這佛骨舍利又怎能如此順利的到我化生寺中？不過是些尋常的佛門丹藥而已，高大人受之無愧。小僧另為高大人準備了一部《南無慈悲菩提經》，是當年慧岸方丈親筆謄抄的真跡，最能修身養性益壽延年……”
慧岸方丈神通廣大，他親筆書寫的佛經肯定具有非常神奇的功效，留在家裏可以鎮宅，拿出贈送他人也顯得非常有麵子。這個圓真和尚果然懂事，高大人心中暗喜，嘴上卻說的冠冕堂皇：”既然如此……本官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哈哈……“
禮部侍郎和圓真和尚返身走出七寶琉璃舍利塔，完全沒有注
意到那方裝著佛骨舍利的錦盒中正慢慢的滲出一些黑色的**。
這些**無色無味，緩緩從的盒子裏滲透出來，片刻之間就把檀木的供桌腐蝕出一個個蜂窩狀的洞孔，然後順著這些洞孔滴落在地上……
化生寺後山的小木屋當中，阿塔的目光中全都是迷茫之色，似乎還沒有完全從暈船的狀態中恢複過來，怔怔的看著眼前這個雙目已盲的老僧，好像是在做夢一般迷迷糊糊：“你要我想起什麽？我一點都不知道。但是……但是我肯定在什麽地方見過你……”
“靈性終究不泯，慧根終究不斷，阿彌陀佛……”慧悲禪師長頌了一聲佛號：“心不昧，則靈根存。施主本就是我佛門中人，本就是貧僧的故人，當然曾與貧僧相識。還有林施主和這位女施主，都是身係莫大因緣之人。才在諸般因果的牽扯之下相遇相逢，今日又在此相聚，所有的這一切，全都是因果作用的結果。”
慧悲禪師的聲音並不怎麽洪亮，卻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轟鳴回響，仿佛這並不是慧悲禪師說出來的話，而是一直掩藏在自己心底的事實。隻不過是由慧悲禪師提醒了一下，眾人才想起心底竟然還有這些東西。
“老和尚，你也不要太著急了，他要是能想起來最好，想不起來也可以慢慢想辦法，不必急於一時……”
慧悲禪師似乎已經完全沉浸在一種物我兩忘的空明狀態當中，好似完全沒有聽到張半仙的話語。
“老和尚，你在幹嘛？打坐入定了？”
張半仙的話音未落，慧悲禪師那雙隻有眼白的雙目猛然睜開，盤膝跌坐的身體如同出膛的炮彈，一下子就撞破了小木屋的山牆，朝著前邊激射而出。
從極靜到極動，沒有絲毫緩衝或者是準備，整個人突然就快如閃電，足以說明￥慧悲禪師的修為已經高深到了什麽程度。
“舍利塔下的鎮妖大陣鬆動了……”慧悲禪師的聲音從遙遠處傳來。
林飛，晴月和阿塔都不明白這句話是什麽意思，但張半仙卻非常清楚，登時臉色大變，猛然揚起竹竿遙指前方，大喝一聲“疾”……
竹竿化為一道青蒙蒙的閃電，拖拽著張半仙的身體，在視野中留下一道殘影，朝著前邊七寶琉璃舍利塔的方向疾馳而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