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到了第二日,慶君挑燈夜讀,總算把農士交給自己的手劄看完了。不過也隻是看完了而已。這段手劄中,是農士近幾年對於醫理的總結,中間有許多與自古相傳的醫理相悖之處,故而慶君看得也不過是囫圇吞棗而已。

早晨在赫連燕英這邊的院子與赫連燕英和陸采荷吃過早點之後,就尋到了農士的這邊院子,農士已經吃過早點,此時正在打五擒拿,見慶君過來慢慢收了手上的動作,問道:“手劄都看完了?”慶君點點頭道:“都看完了。隻是個中道理卻是沒有看懂。”

農士聞言點點頭道:“還記得書中第一段嗎?”慶君默想一下出言背道:“論曰:餘每覽越人入虢之診,望齊侯之色,未嚐不慨然歎其才秀也。怪當今居世之士,曾不留神醫藥,精究方術,上以療君親之疾,下以救貧賤之厄,中以保身長全,以養其生,但競逐榮勢,企踵權豪,孜孜汲汲,惟名利是務,崇飾其末,忽棄其本,華其外而悴其內,皮之不存,毛將安附焉?卒然遭邪風之氣,嬰非常之疾,患及禍至,而方震栗,降誌屈節,欽望巫祝,告窮歸天,束手受敗,齎百年之壽命,持至貴之重器,委付凡醫,恣其所措,咄嗟嗚呼!厥身已斃,神明消滅,變為異物,幽潛重泉,徒為啼泣,痛夫!舉世昏迷,莫能覺悟,不惜其命,若是輕生,彼何榮勢之雲哉!而進不能愛人知人,退不能愛身知己,遇災值禍,身居厄地,蒙蒙昧昧,惷若遊魂。哀乎!趨世之士,馳競浮華,不固根本,忘軀徇物,危若冰穀,至於是也!

餘宗族素多,向餘二百,建安紀年以來,猶未十稔,其死亡者,三分有二,傷寒十居其七。感往昔之淪喪,傷橫夭之莫救,乃勤求古訓,博采眾方,撰用《素問》、《九卷》、《八十一難》、《陰陽大論》、《胎臚藥錄》,並平脈辨證,為《傷寒雜病論》,合十六卷。雖未能盡愈諸病,庶可以見病知源,若能尋餘所集,思過半矣。

夫天布五行,以運萬類;人稟五常,以有五髒。經絡府俞,陰陽會通;玄冥幽微,變化難極。自非才高識妙,豈能探其理致哉!上古有神農、黃帝、岐伯、伯高、雷公、少俞、少師、仲文,中世有長桑、扁鵲,漢有公乘陽慶及倉公。下此以往,未之聞也。觀今之醫,不念思求經旨,以演其所知,各承家技,終始順舊。省疾問病,務在口給,相對斯須,便處湯藥。按寸不及尺,握手不及足;人迎趺陽,三部不參;動數發息,不滿五十。短期未知決診,九候曾無仿佛;明堂闕庭,盡不見察。所謂窺管而已。夫欲視死別生,實為難矣。

孔子雲:生而知之者上,學則亞之。多聞博識,知之次也。餘宿尚方術,請事斯語。”

農士點點頭道:“記得不差,那你可記得這段話是誰說的?”慶君如實的搖搖頭道:“弟子不知道。”農士道:“這是漢代醫道大家張仲景《《傷寒雜病論》中的話,之前雖然醫術之理你已經從我給你的醫書中知道了一個大概,但是到底沒有為人看過病,這些病症到底是怎麽回事,怕是你自己都是糊塗的,所以我才將這手劄給你,想來如果你到了神農穀百味師兄就算要考你,大概也隻會從此中出題。”

慶君聞言方知道農士讓自己看這手劄的意圖,道:“那師傅,你是否能為徒兒講解一番呢?”農士見慶君一臉的求知之相略感欣慰,道:“咱們進屋說。”說罷轉身進了客房,坐到待客的椅子上,指著自己對麵的一張椅子對慶君道:“你也坐。”

慶君依言坐下,但是一雙眼睛還是盯住了農士,農士見狀笑著開口道:“病人脈微而澀者,此為醫所病也。大發其汗,又數大下之,其人亡血,病當惡寒,後乃發熱,無休止時。夏月盛熱,欲著複衣;冬月盛寒,欲裸其身。所以然者,陽微則惡寒,陰弱則發熱,此醫發其汗,令陽氣微,又大下之,令陰氣弱。五月之時,陽氣在表,胃中虛冷,以陽氣內微,不能勝冷,故欲著複衣;十一月之時,陽氣在裏,胃中煩熱,以陰氣內弱,不能勝熱,故欲裸其身。又陰脈遲澀,故知亡血也。

脈浮而大,心下反鞕,有熱。屬髒者,攻之,不令發汗;屬腑者,不令溲數,溲數則大便鞕。汗多則熱愈,汗少則便難,脈遲尚未可攻。

脈浮而洪,身汗如油,喘而不休,水漿不下,形體不仁,乍靜乍亂,此為命絕也。又未知何髒先受其災,若汗出發潤,喘不休者,此為肺先絕也。陽反獨留,形體如煙熏,直視搖頭,此為心絕也。唇吻反青,四肢漐習者,此為肝絕也。環口黧黑,柔汗發黃者,此為脾絕也。溲便遺失、狂言、目反直視者,此為腎絕也。又未知何髒陰陽前絕。若陽氣前絕,陰氣後竭者,其人死,身色必青;陰氣前絕,陽氣後竭者,其人死,身色必赤,腋下溫,心下熱也。

寸口脈浮大,而醫反下之,此為大逆。浮則無血,大則為寒,寒氣相搏,則為腸鳴。醫乃不知,而反飲冷水,令汗大出,水得寒氣,冷必相搏,其人即結。

趺陽脈浮,浮則為虛,浮虛相搏,故令氣結,言胃氣虛竭也。脈滑則為噦,此為醫咎,責虛取實,守空迫血,脈浮、鼻中燥者,必衄也。

諸脈浮數,當發熱而灑淅惡寒。若有痛處,飲食如常者,畜積有膿也。

脈浮而遲,麵熱赤而戰惕者,六七日當汗出而解。反發熱者,差遲。遲為無陽不能作汗,其身必癢也。

寸口脈陰陽俱緊者,法當清邪中於上焦,濁邪中於下焦。清邪中上,名曰潔也;濁邪中下,名曰渾也。陰中於邪,必內栗也,表氣微虛,裏氣不守,故使邪中於陰也。陽中於邪,必發熱頭痛、項強頸攣、腰痛脛酸,所為陽中霧露之氣。故曰清邪中上,濁邪中下,陰氣為栗,足膝逆冷,便溺妄出,表氣微虛,裏氣微急,三焦相溷,內外不通,上焦怫鬱,髒氣相熏,口爛食齗也。中焦不治,胃氣上衝,脾氣不轉,胃中為濁,榮衛不通,血凝不流。若衛氣前通者,小便赤黃,與熱相搏,因熱作使,遊於經絡,出入髒腑,熱氣所過,則為癰膿。若陰氣前通者,陽氣厥微,陰無所使,客氣內入,嚏而出之,聲嗢咽塞。寒厥相追,為熱所擁,血凝自下,狀如豚肝。陰陽俱厥,脾氣孤弱,五液注下。下焦不盍,清便下重,令便數難,齊築湫痛,命將難全。

脈陰陽俱緊者,口中氣出,唇口幹燥,蜷臥足冷,鼻中涕出,舌上胎滑,勿妄治也。到七日以來,其人微發熱,手足溫者,此為欲解;或到八日以上,反大發熱者,此為難治。設使惡寒者,必欲嘔也;腹內痛者,必欲利也。

脈陰陽俱緊,至於吐利,其脈獨不解,緊去入安,此為欲解。若脈遲,至六七日不欲食,此為晚發,水停故也,為未解;食自可者,為欲解。病六七日,手足三部脈皆至,大煩而口噤不能言,其人躁擾者,必欲解也。若脈和,其人大煩,目重臉內際黃者,此欲解也。

脈浮而數,浮為風,數為虛,風為熱,虛為寒。風虛相搏,則灑淅惡寒也。

脈浮而滑,浮為陽,滑為實。陽實相搏,其脈數疾,衛氣失度,浮滑之脈數疾,發熱汗出者,此為不治。

傷寒咳逆上氣,其脈散者死,謂其形損故也。”

農士這麽頓長篇大論下來,卻是讓慶君受益之時又不免添了糊塗,不過現在並不是要慶君問的時候遂慶君隻好側耳傾聽,農士講得口有些渴,端起茶壺自顧自的倒了杯涼茶喝了一口又接著道:“還有張仲景的《金匱要略》中所載的‘果實菜穀禁忌並治’你也應該熟記於心,上次知道英英懷孕之時,我就想讓你背下來,但是想到當時亂七八糟的事情太多顧不上也就跳過了,不過現在如今可不行了。”

慶君聞言麵上添了尷尬,這些東西農士在他初拜農士為師時,農士就已經跟他說過了,但是那時候自己雖然背書勤快,但是心中因為失去了武功,到底存了怨氣,兼之赫連燕英在側,當時自己猶豫於兒女情長,哪裏會將這些苦口良言放在心上此刻再聽農士的說及此事,哪裏能不羞愧,對農士道:“弟子辜負我師傅的淳淳教導,還請師傅責罰。”

農士見慶君已經自己想明白,笑道:“有什麽好責罰的,不過是年紀輕的緣故,師傅年輕的時候還不如你呢!不過花既然說到了這裏我倒是要囑咐你幾句。”慶君聞言從座位上站起身,束手而立對農士道:“師傅請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