及至玄武門會師之後,李顯知道如今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的時候了,已經到了這裏,就是退無可退的了,他示意讓人給他鬆了綁,“既然已經決定起事,那麽今日便是不勝不還,李某再次謝眾位將士,今日便清君側,以出妖孽!隨本宮斬關而入!”
“殺!”喊殺聲震耳欲聾,在這樣一個靜謐的夜晚,這樣豪氣直衝霄漢的喊聲就仿佛是喚醒一個時代的號角,玄武門的宮門應聲而開,守城門的禁軍早就等著了。
在李多柞等大將的帶領下,雖然隻是幾千人的隊伍,卻仍舊是**,因為太平公主與上官婉兒的緣故,起義軍入宮沒有遭受到一點點的阻礙,張柬之原本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這時候卻是不得不佩服這兩個女人,也頓時是豪情萬丈。大軍直指則天女皇的迎仙宮。
趕在張柬之他們到之前,太平公主以上官婉兒早就已經回到了迎仙宮,準備接應。此刻見著張柬之帶的隊伍已經到了,那緊張的心終於是放下了,那手裏混著冷汗的令牌高高舉起:“禁軍聽令,與義軍匯合,不得反抗!”
這時候守住迎仙宮的禁軍才知道這是逼宮,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害怕的,這麽些年了,被那張氏欺壓,他們都是世家子弟,卻被兩個惡心的麵首欺侮,這口氣終於可以出了,哪裏會有不高興。
張柬之朝太平公主拱手施禮,而後便高聲朝著迎仙宮內喊道:“張易之,張昌宗,你們不要再躲在裏麵了,迎仙宮已經被包圍了,你們是逃不掉的,不如出來的好,免得擾了女皇陛下的休息,我們給你們一刻鍾的時間,若是不出來,就休怪我們不客氣了,你們雖不是張家的人,但是也是有家人的吧,一刻鍾不出來,我們就隻能拿你們的家人祭天了!”
這都是上官婉兒帶來的消息,為防萬一,張柬之他們還是將他們的家人抓來了,為的就是怕這個時候他們龜縮在裏麵不出來。
迎仙宮裏沒有半點的動靜,張柬之使了個眼色,一個妙齡少女叫了起來,“哥,哥,救命啊,救命啊!”
張柬之也不再綁住她,就讓她這麽喊著,那喊聲聲聲直撞人心口,這是親人的呼喚啊,那麽無助,那麽痛苦,便是他們這些旁人都心酸,那兩個當事人卻還是沒有任何的動作。
一刻鍾時間很快,張柬之使了個眼色,“啊!”放次啊還是鮮活的一條生命,此刻就這麽消亡了,而別突然的安靜,讓在場的每個人都心寒。張柬之咬了咬牙,示意再放一個人。
“易兒,昌兒,救命啊,救命啊,哥哥還不想死啊,你們揪出來吧,小晴已經死了啊,你們快出來吧。”
又是這樣的一刻鍾,這個死了,就換下個,一個又一個一刻鍾,就這麽過去了,直到抓出來一個年紀不大不小的女人,她並沒有和其他人一樣的哭喊,隻是啜泣著,朝著裏麵喊道:“昌宗,你們要好好的活著,一定要活著,他們都死了,你們若是死了,就真的後繼無人了,你們不必擔心,我會下去照顧他們的,你們放心。”
話音才落,迎仙宮的宮門打開,衝出來兩個人影,隻是還是晚了,那個女人已經一脖子撞在刀刃上,隻是那雙含情的眼睛還是看著前方,帶著繾綣的神情。
“小桃紅!不!”從來都是冷冰冰的張昌宗目眥欲裂,那是他最愛的女人啊,家人死了有什麽關係啊,他們為了保護上麵的哥哥,狠心的將他們兄弟兩個賣進了兔館那個暗無天日見不得人的地方,他為什麽要救他們,他恨不得他們死了!
可是小桃紅沒有錯,甚至還照顧著家裏,現在還要為了這群該死的人送命,不,他不要啊!
張昌宗一路狂奔,想要將小桃紅摟在懷裏,速度快到,張易之根本來不及拉他。
張柬之見兩人已經出來,一揮手,這些一肚子怨氣的士兵早就忍不住了,一擁而上的將兩人砍倒在地,張昌宗滿身是血,身子被一砍兩段了,肚腸流了一地,隨著他不斷往前爬的軌跡拖開一地的血跡與花白,可是他卻渾然不覺,隻是一路往前,往前,直到握住了那個他嘴裏的小桃紅的手,他才帶著笑的倒在了她的身邊,沒了氣息。
這樣的場景,便是見慣了戰場殘酷的男人都忍不住,更何況是太平公主與上官婉兒這樣的女子,這一地的血腥,早已經讓兩人作嘔不已。
張氏兄弟斬殺與集仙殿的廡下,李顯帶著張柬之他們進入到迎仙宮內的寢殿長生殿,左羽林軍大將軍李多柞招呼這讓人將長生殿重重的警戒。則天女皇武曌躺在**,重病的她現在根本不能起身了隻能睜著眼,問道:“是何人在朕這裏作亂?”
“啟稟母皇,張易之與張昌宗二人謀反,兒臣與眾將已將二人誅殺,唯恐計劃泄露所以並沒有告知母皇便發動了兵變,還請母皇不要怪罪。”
武曌見是李顯進來了,並不在意,聽他還是稱自己為母皇,是以並沒有意識到此時的事態嚴重,隻是兀自的又閉了眼,喃喃道:“是你?恩,既然已經將他們兩個誅殺了,那你可以回東宮去了,朕乏了,不用你們伺候了,去吧。”
李顯正準備就此回宮,哪知道恒彥範此時卻是高聲道:“太子,這個時候了, 你真的要回東宮嗎?”頓了頓,恒彥範朝躺在**的武曌道:“當初,天皇陛下將尚且年幼的太子托付給了陛下,陛下勞苦方才不得已撐起這李唐的江山,如今天子已經長成,卻久居東宮,普天百姓,滿朝文武皆盼著太子能重新擔負起這李唐的江山啊,陛下如今年事已高了,需是到了頤養天年的時候了。”
宰相張柬之接口道:“群臣始終不忘太宗、天皇之聖德,因此才侍奉太子兩側誅殺奸佞賊臣,臣等望陛下能傳位與太子,以順天意民願。”
武曌躺在**,聽著這些話,心知他們今日兵變隻是一個序幕,其實為的是此時的政變,隻是此刻的武曌卻還是不死心,她在朝中的權勢,她不信可以這樣就被顛覆了,這才強自顫抖的支撐起自己的身子,卻不期然的看到了諸多她如何也想不到的人。
“李湛,你也在誅殺易之的將軍裏麵麽?哈哈哈,朕待你們父子不薄啊,你怎能做出這樣的事情來?”武曌蹙眉轉向另一邊的崔玄暐,質問道:“其他人朕不說,都是別人推薦了來的,可是你呢,你是朕親自提拔到這個位子的啊,你現在居然也站在這裏讓朕退位,你可還有良心可言?”
崔玄暐不似李湛那般汗顏,反而拱手進言道:“這才是微臣在報答陛下的大恩大德啊,陛下,順應天意方才得昌順,還望陛下順天意從人願。”
至此,武曌終於知道大勢已去了,這時候她才終於嚐到了眾叛親離的滋味啊,此時她在沒有一絲一毫的力氣支撐,重重的躺回了床榻,無奈的點了點頭。
第二天,武曌便下旨太子監國,第三日武曌便下了詔書,傳位給太子,翌日,即第四天,正月二十五,太子李顯即皇帝之位,將武曌遷入上陽宮,以做幽禁。移宮的第二天,群臣進言,予先帝武曌新的尊號,即則天大聖皇帝,徒有其名卻無實權,武曌得知後,苦笑道:“果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直到二月初四,群臣終於還是將大周這一國號丟棄,重新拾回了“大唐”國號,至此方才是這場複辟之戰的終點。
幽禁於上陽宮的武曌依然八十一歲的高齡了,就在神龍元年的十一月二十六日,已經是油盡燈枯的武曌留下了最後一道遺製便駕鶴仙去了。
遺製曰:“將哀家的排位至於先帝高宗皇帝的牌位邊,葬於高宗乾陵一旁,哀家生時負了先帝,死後便讓哀家長伴先帝身側,一撮彌補吧,將帝號去了吧,哀家在先帝麵前,總是她的媚娘,是他的皇後。王氏、蕭氏其兩家的族人,並褚遂良、韓璦、柳奭等子孫及親屬當初皆為牽連受罪,便都恢複了他們的身份吧,終究也算是哀家能為他們所作的最後一件事了。最後,至於哀家的墓碑,便無需一字了,哀家這一生,經曆的太多了,於社稷或有功,亦有過,便留於後人評說吧,至此,哀家再無所願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