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殊訪客

肖白是有強迫症的,看凶殺案不知道凶手,就跟看小說看不到結尾一樣讓人難受,要不是繆宇態度堅決得表示要離開,他肯定還得賴在那裏。可惜的是劇院觀眾席安裝了攝像頭,後台就沒有了,否則他就入侵監控係統看看後台的情況了。

這個小插曲導致肖白對後麵三天的旅遊都沒有了興趣,窩賓館房間裏不再出來。繆宇也不去管他,按照原定計劃爬了長城看了故宮,在準備離開的前一天接到了一通電話。

打來電話的是B市刑偵隊隊長,對方問了他現在的位置,請他先不要急著離開。

肖白幫著刑偵隊注解:“女演員死於缺氧導致的器官衰竭,還沒送到醫院就死在了救護車上。這起案件被初步斷定為意外,開鎖的鑰匙斷口自然,確實是女演員開鎖時力道過大自行掰斷的,不是有人動的手腳。這隻能算是演出事故,事後救援也很及時,魔術團成員沒有嫌疑。”

他對案件進展了解得這麽清楚,因為意外死亡的鑒定報告都寫出來了,就存在負責警官的電腦裏,隻要隊裏開會討論覺得沒有問題,就會遞交給上級。

肖白還道:“他們在第一天就找前兩排所有的觀眾都錄了口供,可能是查驗在場觀眾名單時看到了你的名字,看來張升玉還是有所懷疑的。”繆宇的姓還是比較少見的。

“B市刑偵隊長張升玉,”繆宇點了點頭,“我實習的時候就是跟的他所在的小組。”兩人也算熟悉,他是在M市上的警察學院,那時候張升玉是該市的刑偵隊副隊長,後來幾次立功才調到B市的。

過了兩個小時有人敲門,張升玉出現後帶著幾分歉疚道:“B市堵車越來越嚴重了,尤其是周末,簡直不讓人活了。”這是在解釋自己遲了這麽久才到的原因,是堵車而並非輕慢。

張升玉是打著見見後生的名號來的,等坐下後笑道:“我聽過你小子的名聲,上次跟S市的李隊一塊參加經驗交流會,他還跟我誇你來著。”說著遺憾得歎了一口氣。

繆宇是那一期最出色的畢業生,文化課成績吊車尾,但實習時的表現讓人非常驚豔,可惜他最終選擇了前往陌生城市自己單幹,兩人沒能成為真正的同事。

閑聊了幾句,張升玉果然提起了幾天前的魔術團演員死亡,他狀似不經意問道:“小宇,我是今天檢查名單時才看到的,原來當時你也在現場?”

這案子從理論上倒是都能講得通,不過是一次表演意外,但張升玉總覺得不對。

隻可惜現場的攝像頭像素實在不高,觀眾們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他本來還很頭疼,也幸虧購票時要身份證做憑證,算是實名製的,張升玉無意中看報告時發現了繆宇的名字,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態來走了一趟。

繆宇點了點頭,不用他繼續試探著問就直接說了:“我坐在後排,表演時其實沒有看得很清楚,但是覺得事情發生得太快了,想不到人就這麽死了。”

張升玉聽到前半句還有些失望,聽了後半句後眉頭就皺了起來,這也是這個案子最大的疑點所在,開會時也有人提出來。隻是有關命案案情,他不可能說得太清楚,含糊道:“嗯,許多觀眾也說看人在裏麵掙紮個不停,還以為是表演需要,沒想到就這麽死了。連主持人都這麽認為,說受害者表演經驗非常豐富,一向十分逼真,所以他也沒有多想。”

這是在側麵告訴他這名演員不是新手,相同的表演做過上百次了,平時練習的次數肯定更多,按理說不會出現這種最沒有技術含量的意外,最起碼憋氣功夫過硬,短短八分鍾就溺斃而亡,確實不合常理。

張升玉又道:“這個魔術團也是很正規的,每次表演前都會檢查道具,想不到還是出了事兒,也算他們倒黴吧。”

這是說鑰匙和鎖都沒有問題,繆宇沉默了好一會兒,摸了摸下巴:“這麽說起來,也幸虧鑰匙斷了,否則說不定大家會更遲發現演員溺水了。”

他一句話把張升玉給說愣了,根據事故報告,會出人命的直接原因就是鑰匙斷了,所以他們把主要精力都用在檢查鑰匙和鎖有沒有被人動手腳上。

但事實證明鑰匙很堅固,鎖也能正常使用,是女演員開鎖時過於著急,用力過猛才給掰斷的,如果這個案子真的存在凶手的話,凶手理當也不會預料到這一步。

所以鑰匙斷了確實是意外,不僅僅是表演的意外,也是不在凶手計劃中的意外,他們在斷案時,應該把這個因素排除掉。張升玉用力拍了一下房間的木桌:“多謝了,我重新研究一下屍檢報告。”他就感覺這一趟來得真值,再在路上堵兩個小時也值。

他前腳走了,後腳肖白就翻開了電腦,調出了資料,還用軟件做了一個簡易模型,指著屏幕上的圓柱體道:“鐵籠是沉在玻璃罩最下部的,玻璃罩中盛滿了水。女演員如果正常開鎖,再遊到頂部,還有兩米多的距離,最頂端是封頂的,她也要拔開插銷打開後才能呼吸到外麵的空氣,這期間最快也要五六秒的時間。”

繆宇應聲道:“人處在焦急狀態下,動作會出現不同程度的紊亂,呼吸困難時人的本能反應就是胡亂抓撓,拔開插銷所需的時間肯定會更長。”

他們都被不同程度的誤導了,凶手的殺招在插銷那兒,而不是鎖和鑰匙,隻是被害者過於心急才把鑰匙給掰斷了半截卡在鎖眼中,這也算是無形中幫凶手打了一次掩護,更別說工作人員為了救人還把玻璃罩給砸爛了,就更沒人去檢查其餘的零件是否正常了。

那現在就隻有為什麽女演員憋氣時間會這麽短這一個疑點沒有解開了,肖白想了一會兒:“憋氣這個其實也說不準,我記得以前去景區玩潛水時,教練也說許多遊客潛水時太過激動,耗氧會多一些……不需要多麽專業的藥物,一些激素都能讓人處在興奮狀態,血液循環加快,不僅會加速耗氧,還會讓被害人情緒激動,喪失冷靜。”比較典型的是就腎上腺素和甲狀腺激素。

這隻是從理論上推斷可行,肖白盯著屍檢報告皺起了眉頭:“這裏隻進行了屍表、內部和組織學檢查,各部分腺體功能是正常的,也不知道激素含量怎麽樣?”

“之前隻是當做意外事故處理的,病理檢查不會太全麵。”繆宇掏出了手機,“我給張隊打電話說一聲?”畢竟這算是肖白想出來的可能,得先征得人家的同意。

肖白點了點頭,有點不耐煩地揮手讓他快打,而後眼睛發亮地緊盯著他,等繆宇掛了電話就追問道:“他說什麽?”

“他說這案子破了給你送麵‘優秀市民’的錦旗。”繆宇很滿意,他發現肖白雖然絕大多數時間都是一個麻煩,但俗話說得好,一張衛生紙都有他的用途。

隻要有了大方向,肖白就能在幾分鍾時間內根據現有線索推斷分析,這能耐繆宇是自忖學不來的。他想了一想,問道:“那你知道為什麽張隊不請我去局裏錄口供,而是親自跑來一趟嗎?”

雖然警民一家親,可刑偵隊隊長也是很忙的,人家犧牲休息時間專門跑來找他,當然是有原因的。

肖白本來根本沒有多想,聽他一說也覺出了不對,這兩個人剛才說話一直都在打啞謎,沉吟了三秒,恍然道:“他要把你叫到警局,那就是正規走程序,表示他對調查結果有懷疑。死者是英國國籍,這案子領事館也有過問,在還不確定之前,盡量少生是非。而他來找你,屬於朋友間聊天,是私事兒,按照規章不能泄露調查進度,所以隻能跟你繞圈子。”

反過來說,如果是繆宇進警局錄口供,兩人說話方式就會完全不同。如果繆宇是代表偵探社被正式邀請協助調查,兩個人相處又會是另外一種模式了。

繆宇多看了他一眼,心情有點複雜地點了點頭。肖白思考回路很簡單,許多細節他都沒有深究的意思,但隻要他想去追究,很少有問題能夠困住他。

一力降十會,麵對這麽一個對手,他的壓力真心很大。智商是天生的,這個實在是羨慕不來,但換個方式想想,不僅他做不了肖白,肖白也做不了他。繆宇心情好了三分,看時間已經不早了,洗漱好準備睡覺。

他是睡著後被手機鈴聲吵醒的,繆宇看了一眼來電顯示,有氣無力地接了電話。

打來電話的是興奮的張升玉,根據法醫反饋的信息,死者的腎上腺素濃度過高,就算考慮到瀕死狀態下激素分泌過剩,這種濃度也太過了,還在屍體上找到了皮下注射的針孔。他現在正帶著弟兄們加班排查魔術團成員的資料,分析誰具備作案動機和作案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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