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齊燕妮遲疑片刻便下了決心,捏住豐隆伸給她的那根指頭,惡狠狠地說,“豐隆,你小時候最好是給我可愛一點聽話一點,否則,哼哼哼,恐怕你要一輩子噩夢了!”

“咦?”

豐隆一頭霧水地看著她倆打啞謎,現在居然還扯到他身上來了,他可是一點都不明白這兩人在說什麽!

“巫蘇?”他手腕一翻,握住齊燕妮的手。

此時帝俊對噎鳴點了一點頭。

噎鳴會意,低聲長哞,霎時間殿中一切都彷佛靜止一般,眾人隻見無數光影穿梭在自己周圍,似是無限多個不同的畫麵。其間有兩個靈光球飄忽著,撞到了一起,濺出淡黃的火花來,落得到處都是。

豐隆的視線隨著那光點飛往自己腳下,卻突然覺著手中一輕。

再抬頭看的時候,齊燕妮已經不見了。

“巫蘇?”他一驚。

視線迅速掃過祀廟內部,齊燕妮不在任何一處。

豐隆驚慌起來。

此時一個聲音悠悠落下:“我在這裏。”

回首,便看見巫妣取下了麵具,露出與齊燕妮完全一模一樣的臉來。

屏翳驚愕。

豐隆愣了愣,隨即上前,問:“巫妣,你怎麽將麵具取下了,不是說不能的麽……巫蘇又是去了哪裏?”

“我就是巫蘇。”巫妣盈盈笑道。

“……”一時間場內兩個年輕人都石化了。帝俊招招手,噎鳴隨他出去,到殿外閑聊散步,不與這些神奇的人糾結在一起。

豐隆半晌才找回自個兒的聲音:“巫、巫妣……你剛才說……”

巫妣大方地重複道:“我就是姒蘇啊!”

“啊!”屏翳慘叫一聲,往後縮去,飛速退回牆角,“這、這這怎麽可能!”

相比十分失禮的屏翳,豐隆倒是鎮定得多,隻不過細密的汗珠正一個勁兒地往外冒而已。他一時半會兒竟然不知道說什麽好。

正詭異寂靜的當口,有人從殿外進來,徑直走到巫妣身邊:“師父,時候還未到麽?”

“啊,到了。”巫妣這才注意到約定的一刻鍾時間,於是對豐隆道,“我這就讓雨師送你回去,至於將來你要做你的天子,還是回來繼續修煉神人之道,那取決於你。”

“可是……剛才那個巫蘇究竟去了哪裏?”豐隆尚未調適過來,怔怔地問。

巫妣笑道:“去了幾千年前啊!你還記得麽?炎帝與黃帝交戰之前,你就遇見我了。”

“那就是巫蘇?”

“就是我啊,我這一路學了不少東西,也跌跌撞撞吃了不少苦頭,如此,才成為了前後幾任的巫女,挑選到脾氣最好的神祗來供養。”巫妣笑吟吟地說著,拍了拍豐隆的肩,“要不是豐隆一直在我身邊,真不知道我會變成什麽樣子呢!”

站在巫妣後側方的人聽了,便恭恭敬敬地向豐隆行禮:“是啊,大王,臣亦要為此向大王表達感激之意。”

豐隆看了那人一眼,立刻叫起來:“公子諄?你沒死!”

“嗯,承蒙師父搭救。”昭叔顏頷首。

“不對,等等,你不是楚君麽?”姬靜的記憶浮了上來,豐隆頓時豎毛,“為何公子諄你會是楚君?”

“臣如今化名徇,在本國出現適齡新君之前,暫代國務而已。”昭叔顏淡然答道。

豐隆頓時掛下萬條黑線——說得這麽坦然其實就是你埋伏了這麽久終於篡位成功當上國君了吧混蛋!

看他們敘舊兩三句,屏翳歎了口氣,上前拍拍豐隆的肩:“我說,是時候回去上朝了,天子陛下。”

“唔……”豐隆若有所思。

屏翳看了巫妣一眼,又道:“或者你也可以留下來,咱琢磨著,就近跟帝俊說一聲,先給你排個空位,再跟著巫妣學巫法……”

豐隆答道:“不了,我這邊當天子已經忙得脫不開身了,與公子諄一樣,等有接任之人後,再做打算吧。”

“……你貪圖天子之位上的靈氣?”屏翳質疑。

豐隆咧開嘴笑起來:“隨你怎麽說了!”

巫鹹聽得殿裏麵說說笑笑,探頭進來瞧瞧,沒見異樣縮了回去,片刻之後回想起來,似乎少了一個人?掂量掂量,他進殿來,悄聲詢問巫妣,卻被巫妣的容貌嚇了一跳。

若不是這身衣飾還在,他真要以為自己是將巫蘇錯認作巫妣了啊。

“巫妣你這是……”

“以後再告訴你,”巫妣嗬嗬一笑,隨即指向豐隆,“巫鹹,大王就要回鎬京了,你不送送?”

豐隆原本正與屏翳說笑,聽聞巫妣的話語,立刻垮下臉:“巫妣,你莫要催促。”

“不催促怎麽行,早朝時候快到了。”

“……那什麽時候再見?”

巫妣想了想,道:“你是天子,去天南海北,自然要自己想法子,前代有穆公駕車雲遊四海(就是到處征戰),可眼下我的弟子小昭是楚君,因此,我便不要再幫著你了。”

“巫妣……”豐隆有些撒嬌地用鼻音哼哼。

巫妣笑道:“你是天子了,自己要有打算,難道從古自今見識這麽多王室興衰,沒有一點體悟不成?”

豐隆道:“那當然是有的,而且我又兼是白澤遺族……”

“你這近二十年,就做得不壞啊。”

巫妣的誇獎,讓豐隆的臉色頓時亮了起來,即將別離的不甘也衝淡不少。他說:“嗯,因此我決定,在人世有限的數十年內,應要好生守成,保住周室才對。”

“那之後呢?”屏翳問。

豐隆想了想,道:“總不能一直由我霸占天子之位,這個位置是竊來的、呃不、借來的,遲早也當還給後人。”

巫妣頷首。

豐隆又笑道:“巫妣,我記得巫蘇說過,要當心一名叫做褒姒的女子。”

一怔,巫妣糾正道:“唉,那時候我還不懂太多規則,其實應當說是,褒國的女子,那個姒字貌似……是不是名字來著……”比起才穿越來數十年的時候,現在的她隻會更記不得而已,笑笑,罷了。

巫鹹心念一動,插言:“姒?是姒蘇的姒字麽?”

巫妣聳肩,她不記得了啊,而且每個國家的字寫法都不同,她也不認得是哪個姒字呢:“反正請豐隆自己留意著就好,我也不知會是自你往後多少代周王身上發生的事兒。你高興的話,寫個條子留給後人也可以啊!”

“好。”豐隆答應下來,“若是有關於此女的消息,我定然首要留意,將之處理妥帖。”

“希望如此。”

巫鹹在旁聽著,暗暗盤算,褒國……褒國的先祖雙龍與那匣子……姒蘇……

另一邊豐隆已經決定立刻回宮,屏翳待他再與巫妣話別短暫時候,便拎著她往法陣中間去。兩人久別重逢、戲謔拌嘴,磨蹭了好一會兒,才從祀廟中飛了出去。

巫妣坐在殿前,遙望著兩人飛遠去的方向,神色輕鬆,終於鬆了口氣。

“師父請用。”昭叔顏上前奉予素果與酒水。

“換個稱呼吧,”巫妣道,她看了巫鹹一眼,同樣說,“巫鹹,你也莫要再稱我巫妣。”

“是,巫蘇。”巫鹹會意。

“從今往後,便沒有巫妣,隻有巫蘇了。”巫妣——穿越到黃帝時代再生活至今的齊燕妮——搖了搖麵具扇風,笑道,“你們可別再叫錯哦。”

昭叔顏頷首道:“隻不知雲師幾時歸來……”

“他啊,玩性大著呢,長不大……等再過一二十年依然年輕掩飾不住的時候,想不退下來也不成吧?”齊燕妮笑吟吟地說,“幾千年都過來了,也不急於一時啊,等就是了。俗話說得好,等久了就是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