紂王?妲己?

這兩個名號,是她知道的那兩個人麽?

齊燕妮呆呆地看著琢單,頓了片刻,她再看向夏璩,對方的眼中也是確鑿無疑,沒有拿她說笑的意思在內。

不過,等等,現在夏璩的注意力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他低頭,瞄向木盒旁。

奇怪,方才有個什麽黑影在那裏動了動,還對巫蘇說了句什麽話?是他的錯覺幻象,或者真有無支祁之外的小東西跟著巫蘇?

這邊巫鹹娃娃正滿頭大汗地躲在木盒背後,避開夏璩的視線。

剛才聽聞返魂木的事兒,一時大意跳了出來,完全忘記夏璩在場來著,現在隻能期望夏璩沒有注意到它的存在。

然而,如果它運氣有這麽好的話,就不會被巫蘇帶到西王母族來了。

隻聽嗚嗷一聲,罪央從不知道什麽地方鑽了出來,一眼就盯住了巫鹹娃娃。它立刻撲了過來,沒等齊燕妮作出反應,張口就咬住巫鹹娃娃,嗖地躥出去。

“啊!等等!”齊燕妮伸手去抓,結果連一根貓毛都沒捉得到。

“嘭!”

巫鹹娃娃被甩到夏璩眼前,發揮它的慣常伎倆——開始裝死,裝作它隻是一個精致的小偶人而已。

夏璩注視這巴掌大的小娃,再抬首望望齊燕妮。

“巫蘇,這是……何物呢?”

齊燕妮捂住嘴巴,不知該怎樣回答的好。

如果她沒有記錯,豐隆等人都說過西王母族與巫鹹關係不好吧?還專門建立了什麽類似於結界的東西,不讓西王母的人有機會涉足荊楚之地來著。

以她的理解看來,就像姒蘇以前喜歡得罪旱魃、巫妣喜歡欺負無支祁等妖怪一樣。每個做巫覡的人,總有這麽一兩個不得人緣的壞毛病,喜歡給自己緊張的壓力特大的生活找點消遣的刺激。

現在怎麽辦好?

巫鹹娃娃雖然不是巫鹹本人,但好歹也是他的不知道多少分之一份的魂魄做的——就是齊燕妮能看到的那個小黃點。

如果夏璩逮著巫鹹娃娃,拿去做了什麽法事,對巫鹹本人有害,那該怎麽辦好?

就算他不能把巫鹹本人怎樣,哪怕拎著釘小人,也讓她損失慘重啊!

——因為巫鹹娃娃是她的巫術老師,這一點可是千真萬確的啊!

“巫蘇?”夏璩還在等著她的回答。

齊燕妮支吾半天,仍是沒辦法給出一個過得去的答案。

倒是琢單,他並不知道巫鹹與西王母之間的過節,詫異地開口道:“咦,巫鹹大人,你為何會出現在此?”

“巫鹹?”夏璩立刻捕捉到這兩個字。

齊燕妮捂住眼睛。

琢單熱切地點頭:“是啊!不知西王母聽說過沒?這位大人……呃,小大人,就是享有盛名的荊楚之地名巫,巫鹹啊!”

“巫……鹹?”夏璩轉目,睨著巫鹹娃娃,“這樣小一個奇怪的東西,倒真像是人形,會是名巫巫鹹?”

琢單道:“西王母,這是巫鹹的法術,將魂魄附在偶人身上,是為跟隨保護巫蘇啊!你別看它現在一動不動,我可知道,它能說會道,簡直就與真人無異呢。”

“哦。”夏璩突然笑了笑,隨後笑容就擴大開來。他突然拔出別在腰間的彎刀,用刀尖挑動巫鹹娃娃的手腳,“若真是你,就現身吧,裝死作甚?”

見實在避不過,巫鹹娃娃隻好悻悻地爬起身,坐正。

它一臉不高興地正正衣冠,將還在“挑逗”它的刀尖推開,脆聲道:“西王母,好久不見了。”

“唉呀,這腔調,貌似真的是巫鹹呢!”夏璩嗬嗬嗬地笑起來。

巫鹹娃娃輕歎一聲,道:“真的是我沒錯。”

齊燕妮小心翼翼地看著夏璩。

——好像他對巫鹹沒啥敵意?那麽,是豐隆等人判斷失誤,是她想多了嗎?話說回來,巫鹹似乎也沒有說過他討厭西王母來著,隻有豐隆口口聲聲憎惡西王母的什麽行為之類……

不過豐隆一向很愛抱怨這個抱怨那個,憤青一個嘛,他的意見完全可以無視。

齊燕妮覺著自己應該鬆一口氣。

而且,從巫鹹娃娃的話語判斷,巫鹹本人似乎認識夏璩來著,不然那句好久不見是做什麽用的?

——那麽,她大概是犯不著替它擔憂的吧……

這個念頭剛一形成,齊燕妮突然感到屋內氣氛不對。

再仔細一看,夏璩眉頭挑起,目露精光,更明顯的是,那隻叫做罪央的貓已經將背脊上的毛都豎了起來,做出撲擊的預備姿勢了!

“咦!”她隻來得及輕叫一聲,便看見罪央躍起,狠狠撲向巫鹹娃娃。

說時遲那時快,巫鹹娃娃也毫不手軟,“唰”,躍後一步,抬袖拔劍,在讓過黃狸貓的首撲之後,牙簽劍準確地回擊,刺向貓眼!

“磕!”

它的劍立馬被夏璩用刀尖撥開!

罪央隨即伸爪,按向巫鹹娃娃!

此時,齊燕妮終於反應過來,立刻上前抄起巫鹹娃娃,罪央還不甘心,再度撲跳追來,被齊燕妮一袖子掃開。

眼見自己的寵物、呃不、隨從被齊燕妮毆飛,夏璩眼中掠過怒意,他抬手就抓住了齊燕妮的手腕:“巫蘇你——!”

見勢不妙,琢單也趕緊來居中調停:“唉呀,二位這是怎麽了,好端端地突然爭鬥起來。”

夏璩的手勁挺大,齊燕妮隻覺得這下手腕像是要斷掉一樣地痛。

她叫了起來:“放手!”

夏璩鬆了些勁道,但並未放手,他不悅道:“巫蘇,參與其間,是想插手西王母與巫鹹之間的恩怨嗎?”

“我才不管你們有什麽深仇大恨!”瞅準機會,齊燕妮掙開他的掌控,氣鼓鼓道,“明明是你們有求於我,叫我做法複活你們的先人,現在倒好,居然當著我的麵欺負巫鹹!難道我可以坐視不管嘛!”

巫鹹娃娃回頭,嘟嘴問齊燕妮:“那在巫蘇背後,西王母就可以欺負在下了麽?”

“……這個回頭再議。”齊燕妮可不想說什麽大話,要是不小心說錯啥,或者上了巫鹹的當,那可就又要聽豐隆咆哮了。

琢單插言提醒:“巫蘇,這兩位先人是殷人先祖,與西王母無關……”

沒等他說完,夏璩便抬手阻止,後者微微眯眼,威脅道:“巫蘇,既然不了解巫鹹一族與西王母的仇怨,貿然插手,是不是太輕率了?”

“巫鹹與西王母?”看看巫鹹娃娃,對方正裝可憐地拉住她袖口一小塊布料,眨巴著大眼睛,無辜萬分,齊燕妮抬頭道,“我不知道你們是結仇還是結親,也不管那麽多!西王母族長,我隻問你,你能坐視瑤方和罪央被人抓住暴打一頓或者幹脆煮來吃掉麽?”

夏璩一怔,道:“當然不可。”

“那就對了,所以你不可以動巫鹹娃娃,否則我才不會替你們做法呢!”齊燕妮鼓起勇氣反威脅。

雖然她心裏也沒底,但她知道,什麽作法不作法,先別說自己不信這套,就算真的要作,沒有巫鹹娃娃的幫助,她也是兩眼一抹黑,什麽也辦不到的!

所以,營救巫鹹娃娃才是最要緊的事,絕對不能讓它被罪央給滅了!

見雙方僵持,迫於無奈,琢單隻好再次出麵調停:“二位,眼下要緊的是使用返魂木令先人複蘇……”

夏璩搶白道:“那是你要緊的事,與我無幹。”

“夏渠,你還就揪著巫鹹不放了麽?”齊燕妮抱住巫鹹娃娃,怒指夏璩:“當初巫鹹不過是離開荊楚出去走走,你就讓你的老虎去傷人,差點沒將巫鹹害死,難道這樣還不夠?”

巫鹹娃娃愣了愣,感動道:“巫蘇……你還記得啊?”

夏璩也惱火起來:“世上哪有沒頭沒腦結下的梁子!更何況,你知道巫鹹離開荊楚是要做什麽嘛?就知道閉著眼睛替人說好話,連被賣了都還蒙在鼓裏!”

“……咦?”聽了夏璩的話,齊燕妮詫異,低頭看看巫鹹娃娃。

後者急忙搖頭,示意自己是無辜的。

齊燕妮狐疑:“夏渠,你剛才說的是什麽意思?”

“你問那個巫鹹,看他怎麽解釋!”夏璩沒好氣地指指巫鹹娃娃,轉身回到自己的虎皮墊上,坐下。

——可惡,他的氣質啊!要是族裏人見到他這麽沒形象地跟一女人爭執,那多少人會大失所望,真是不敢想象。

齊燕妮放下巫鹹娃娃,審視地盯著它看,它急忙說:“巫蘇,請相信在下。”

光是相信二字,未免也太空泛了。

齊燕妮決定詢問一番:“那巫鹹離開大祀廟,究竟是想去什麽地方呢?”

“這……”巫鹹娃娃麵有難色,“……實在不便言明哪。巫蘇為何因西王母族長兩三句話就轉而審問在下,而且還是由這樣莫名其妙的切入點著手……實在令人心寒。”

“……是麽?”

巫鹹娃娃用力點頭:“至少應該問這仇是怎樣結下,西王母又為什麽緊追著在下不放……如此才對啊!”

“說起來也是……”齊燕妮撓撓臉,發覺如果要做仲裁的話,自己似乎是搞錯了起始的對象,現在的麻煩明明是夏璩要追殺巫鹹娃娃,仇怨也結了好幾代的樣子,與前些日子巫鹹企圖做什麽事……沒多大關係嘛。

還沒等齊燕妮做出判斷,茅屋外突然人聲嘈雜起來,其間傳出一聲大喊:“別攔著我!說!姒蘇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