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眠眠忽然有點想哭。

她緩慢地眨了下眼,淚水毫無征兆落下。

小時候,她爸媽不管她,學校那些人欺軟怕硬,起初她沒少受欺負。

後來她發現,隻要自己強硬起來就能擊退那些人,越瘋,他們就越害怕。

久而久之,她變得像一隻刺蝟,每當感知到危險,就豎起渾身的刺,言語解決也好,武力解決也罷,隻要能讓自己不受傷害,她無所不用其極。

沒人當她的靠山,她就自己做自己的靠山。

“宋晏容……”

少女聲音中帶著難以覺察的顫抖和哽咽,一出口,二人都是一怔。

宋晏容抱著她的手臂緊了緊,低低應聲,手揉了下她的頭。

“回去說。”

阮眠眠揪著他的前襟,靠在他胸前。

雁歸院,熱水已經備好。

阮眠眠洗去一身髒汙血跡,水換了幾遍,直至變得清澈,她泡在水中,開始放空。

劫後餘生,今日發生的一切,她都覺得像做夢一樣。

她沉入水底,讓水沒過頭頂。

在宋晏容這樣萬眾矚目的人身邊,她知道,無數雙眼睛在盯著她。

自被蕭楚席抓走、和被薑棠莫名其妙陷害偷東西後,她沒有一瞬覺得自己完全安全,一直保持警惕。

死了區區一個王老板,帶來這麽多連鎖反應就罷了,中間隔了這麽長時間,讓人防不勝防。

雖說今天宋晏容趕到及時,也抵不過一切根源從他而起,說不定以後還會碰見什麽事呢。

“小姐,小姐!”靈若焦急的聲音響起。

阮眠眠終於浮出水麵,發絲貼在臉上,她大口喘息。

她要離開。

無法逃開宋晏容,就想辦法離開這本書。

“小姐,到底發生什麽了?”

“遇到幾個不長眼的變態。”

“啊?”

靈若神色頓時緊張起來,卻見阮眠眠淡然從木桶中站起身,她立馬遞上幹巾。

“不是什麽大事。”阮眠眠輕描淡寫,穿好衣服朝外走去。

主屋內氣氛沉悶。

宋晏容倚在軟榻上,姿態如一往般慵懶,半闔著眸,神色平靜。

隻是屋內氣壓極低,讓人忍不住神經繃緊。

成玉垂首站在他對麵。

“爺,屬下查了,今日的事薑二小姐並不知情。那幾個人是王茂的手下,從前對王茂忠心耿耿,他們供詞說觀察了阮小姐很久,今日才找到機會給王茂報仇,屬下覺得……”

阮眠眠容貌勾人,隻怕他們觀察著觀察著,就起了色心。

“誰的東西都敢覬覦。”宋晏容唇邊弧度含著涼意,低諷,“色膽包天。”

他闔了闔眸,莫名回憶起破廟避雨那夜,少女毫不設防地鑽進他懷裏,他無意間碰到她皮膚時的觸感。

宋晏容搓搓手指,想,這幾人還挺有眼光。

成玉抿抿唇,問:“人都挖了眼睛喂狗了,世子爺,這事便這麽算了……?”

“那也太便宜他們了。”

成玉沉默,做好他會提出變態指令的準備。

宋晏容摩挲著手腕上的白玉佛珠,唇不冷不熱勾起:“這筆賬算到蕭楚席頭上。”

王茂跟手下都死絕了,他不發泄出來,總覺得不太舒坦。

此時,阮眠眠叩了叩門,推門進來。

“宋晏容。”

成玉偷偷瞄她一眼。

世子今日推了原本的事務去曲池的宴會,想必有什麽要事。

發現阮小姐不見的時候,他急忙稟告世子,隻是想告知他讓他指示,指派人手去找。

沒想到世子直接上了他的馬。

成玉永遠忘不了他問“您不需要留在曲池嗎”的時候,宋晏容隻是眯了眯眼,扯出不羈的。

他道:“我養的,自然是我親自去找。”

接著果斷揚起馬鞭。

很少有事情能讓宋晏容親力親為,成玉覺得,這個阮小姐似乎越來越特別了。

不多想,見宋晏容抬了抬手,成玉退出房間。

一開門,還不等他出去,一隻小奶貓先擠了進來。

成玉睨了眼宋晏容的臉色,若無其事退了出去。

氣氛安靜,小棉花搖搖晃晃走去,爪子勾住宋晏容的衣擺,衣服瞬間勾絲。

宋晏容隻是垂眸,提起它後頸把它放進懷裏,這才看向阮眠眠。

阮眠眠在他衣裳勾絲處停留片刻,目光上移,對上他的鳳眸。

男人神態依舊慵懶閑散,仿佛被罩在披風下時感受到的戾氣是她的錯覺。

“給我配幾個護衛。”阮眠眠語氣清淡。

宋晏容也看著她。

遇見這樣的事,若換別的女子,定要死要活哭上好大一陣,阮眠眠沒有,她隻在被救下之後,吝嗇地落了幾滴淚。

再往前他趕到時,隻在她臉上看見敵人的鮮血。

似乎是阮眠眠特有的堅毅不屈。

宋晏容凝著她臉上殘留的巴掌印,倏然道:“這次沒拿你當誘餌。”

阮眠眠微怔:“你在跟我解釋?”

她沒聽錯吧。

宋晏容手有一搭沒一搭順著小棉花身上的毛,漫不經心:

“遺漏了王茂的手下,是我疏忽。”

阮眠眠抿唇。

雲雨樓中那場戲,宋晏容設計的是衝冠一怒為紅顏,臨時起意殺了王茂,沒必要對他的手下也趕盡殺絕。

誰都想不到會忽然出現幾個好色的亡命之徒。

宋晏容已經盡最大能力趕來救她了,阮眠眠不怪他,隻覺得自己太倒黴。

她正想安慰幾句,男人慵懶的聲音再次在空氣裏響起。

“作為補償,本世子會親自保護你。”

“你哪有空?”阮眠眠眨眼,緩慢地反應了下,臉色一變。

將她的反應盡收眼底,宋晏容漆色眸底漸漸漾開笑。

“以後我去哪兒,你就跟著我去哪兒,想必十分安全。”

又指著屋內主榻旁邊的矮榻:“你晚上睡這,跟小棉花一個窩。”

“不可能。”阮眠眠捏緊拳頭咬牙切齒,“世子爺,這補償大可不必。”

而且有病吧,誰願意跟著他啊?

宋晏容思考了下,應聲也很利落,“不要算了。”

“嗯,那護衛的事你記得盡快安排。”

阮眠眠以為宋晏容是開玩笑的。

可第二日,她帶著護衛如魚,像往常般要出府,卻被門房攔下。

“姑娘,世子爺說了,沒他的陪同,你不能出去。”

阮眠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