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淺予鮮少回憶這天的事情。
不, 或者說,她從來沒有回憶過這天的事情。
包括這天之後的事情,她是如何在醫院捱過一天又一天, 是怎麽穿著黑衣去參加尹頌的葬禮, 之後的事情……她很少回憶。
說是很少回憶,其實還有一個原因。
她記不起來。
那段時間的記憶,在她的記憶裏都變得很破碎, 很不完整, 失去了該有的秩序感,沒有辦法整合起來,讓她擁有一個可以回憶的場景。
一切都是淩亂的, 顛倒的, 被黑灰色掩蓋。
隻要想到這些事情, 她就無法阻止自己的嘔意。
這個世界上無法被掩蓋的兩件事情——疼痛和嘔吐。
她不記得之後的事情,進而也很難回憶起之後的兩年內的事情。
尹頌去世的兩年內, 她看起來依舊在有條不紊地生活,和從前沒什麽不同。就連她自己也驚訝, 這樣一個人從自己生命中離開, 而她居然如此薄情,居然依舊可以馬不停蹄地開啟新的生活, 絲毫遲疑都沒有。
她似乎背叛了尹頌, 繼而將他們的感情拋之腦後, 她無法承擔沉重的東西, 於是她將一切都放在了過去。
她沒有想到那些失去的時間, 她隻覺得一天又一天過去, 而她的生命變得這麽輕, 仿佛吹一口氣就會飛起來的羽毛。
在尹頌去世的兩年內, 江淺予都是這種生活。
而這些,在這天和杜餘歡談完之後,都跑了出來。
她沒有反應,隻覺得很疲憊,像是趕了很久的路,可這次她沒有看到炊煙,也沒能解渴,所以隻能望一望天,繼續走下去,而這條路依舊看不到盡頭。
第二天,江淺予依舊去演戲,拍完了上午的那條戲後,她回到保姆車看到了杜餘歡。
“你都是這麽早就過來嗎?”
江淺予看到杜餘歡有些意外地問。
杜餘歡聳聳肩,很無所謂的樣子:“我隻是覺得,你今天可能想跟我聊聊。”
江淺予微笑:“你是對的,我確實想跟你聊聊。”
杜餘歡實在是太善解人意了,江淺予眼裏的感激都要凝成實質。
杜餘歡忍不住笑:“別這麽感激我,雖然我很喜歡你,但你如果真的喜歡我,我會很困擾的。”
“……你倒也不用這麽自戀。”
江淺予無語。
杜餘歡依舊笑著:“說吧,我都聽著。”
江淺予笑了笑,看了一眼窗外,保姆車聽在劇組街最邊上,隻有零星幾個人經過這裏,粉絲平時不會在這裏聚集。
上午十點的陽光那麽美好。
“我母親離開後,一直是外婆養著我。其實外婆對我也說不上好,但她是這個世界上我唯一的親人,我不怪她對我不好,因為我不能失去她。”
“我從小就沒什麽人喜歡,現在看起來好像有很多人喜歡,可能讓我感受到不孤獨的人,太少了。”
“就像是一顆蒲草,我找不到可以依靠的石頭。”
“外婆是這顆石頭,阿頌也是。”
江淺予聲音很平和,很淺,帶著幾分氣音,會有點聽不清楚說了什麽。
好在保姆車足夠安靜,隻有他們兩個人,杜餘歡可以捕捉到她的聲音。
江淺予緩緩說:“我好像總是,留不住我想留住的人。”
杜餘歡:“沒有誰是想留住,就會一直活著的,意外就是意外,這跟你沒什麽關係。”
“可這也是因為我。”江淺予的瞳孔動了一下,很緩慢地,杜餘歡幾乎沒怎麽意識到。
“這不是因為你,橋塌了不是因為你。”
“他是因為我才回來的。”
“不是這樣的。”
“……你跟尹小碩說的不一樣。”
“你覺得他說的是對的?”
“我覺得他說得有道理。”
“他隻是太生氣了,人在生氣的時候會說出很多氣話,其中很大一部分是自己本身並不想說出口的傷人的話。”
他們坐在桌子前,麵對著麵。
杜餘歡的姿態頭一次是正襟危坐的,至少沒有像是沒骨頭一樣整個人攤在沙發裏。
江淺予手指虛握著,一雙眼睛沒有看向杜餘歡,在聽完杜餘歡的這段話之後,也隻是收回自己的目光將目光放在自己的手指上。
“他並不是這個意思,他隻是太生氣了,說出了一些氣話你不需要這麽自責。”杜餘歡又說,語氣帶著幾分不容置疑,似乎要這幾句話進入她的腦海而不隻是耳朵。
江淺予嘴角**了一下,想給出一個恰當的表情,可最終嘴角還是垂了下去,她實在是沒有辦法給出一個恰當的表情。
她陷入了自我的情緒掙紮中,並且不斷地往自己一直以來走不出去的方向去。
這是杜餘歡對江淺予這一刻的判斷。
可是他本身也做不出改變。
心理醫生說是醫生,但歸根結底隻能幫人分析,而不能幫人徹底根除心理上的問題。
“我……沒想過他會消失。”
江淺予終於又開口了。
杜餘歡看著她。
麵前的女孩擁有這樣慘烈的過去。
生命中重要的人總是在她覺得生活變好的時候消失。
人的一生,能承受得住幾次摧毀?
讓一個人感到快樂的時候,讓她失去希望和動力,是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毀滅方式。
上了天堂掉到地獄與原本就生活在地獄,是完全不同的痛苦量級。
很難去衡量哪一種痛苦更難讓人承受,可不管哪一種痛苦,總會過去,人還是得活下去。
活下去,為了活著的人,也為了死去的人,更為了自己。
杜餘歡沒說話。
江淺予也不需要他說話。
“我和他的認識不算很美好。”她又說。
江淺予講她和尹頌之間的事情,順序很混亂,如果不是杜餘歡在之前就已經聽鄧藝恩說過一遍肩略版本的,恐怕會在江淺予說話的時候忍不住打斷。
“他和我是不同世界的人,我從來沒想過他會喜歡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他會喜歡上我。我覺得自己很幸運。他有一次對我說,‘怎麽笑得像是偷了腥的貓一樣’。但我知道,我就是那隻偷了腥的貓。我一度覺得,我之前運氣那麽不好,都是因為我在攢著我所有的運氣遇到他。
“我看起來像是一個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女生嗎?應該不像吧,但我其實就是。
“我就是那個為了愛情孤注一擲的人。我一度就要放棄我自己了。遇到他,去找他幫我,隻是因為我蠢,但有一顆清高傲慢的心。我想,我如果真要找一個獻身的人,一定要找到一個長得好看,有足夠的財力,讓我心甘情願獻身的人。這個時候,他出現了。
“我這麽不聰明,卻遇到了一個聰明人心甘情願接受我的不聰明。很幸運吧。本來應該為單純和愚蠢付出代價的我,居然真的成功了,這是一顆砸在我頭頂的餡餅,我拒絕不了。
“愛上他是毫不費力的事情。任何一個人能從深淵中撈起我,我都願意去愛。而這個人偏偏是他。我願意用我的全部去愛。
“外婆去世之後,我一度失去了生活的方向,後來一次班主任找我談話,說,以後一定要好好賺錢,彌補現在的遺憾。所以我才會改藝考,進娛樂圈。
“遇到他是意外的驚喜,也是我最幸運的事情。”
江淺予的嘴角掛上一抹微笑。
陽光輕輕灑在她的臉龐,同樣美好。她是個美好的人,與陽光同樣。
杜餘歡將這個笑容稱之為緬懷。
她在緬懷過去的那段時光,她說著不美好的回憶,可是在她的眼裏依舊珍貴到無可取代。她說著幸運,但並不真正認同自己的幸運,隻是一件事情她很坦誠。
她真的很愛尹頌。
外婆去世後,她失去了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遇到尹頌後,她的愛人出現了。
她用持續不斷的生命力去愛這個人,愛這個存在自己身邊的人,不僅是因為尹頌,而是因為這是她的愛人,她知道不會有第二個人這樣愛她。
“你很愛他。”他說。
按照杜餘歡的看法,尹頌是不是真就像她記憶中這麽愛她尚未可知,唯一可以清晰知道的就是,尹頌死後,江淺予心中尹頌的形象變得無懈可擊,甚至幻想中的尹頌也是如此。
雖然杜餘歡本身生活在一個父母恩□□裏,但因為從小見到太多婚姻不幸福的例子,他本身不是很相信永恒並且純真的愛。
柏拉圖言論中的那種靈魂之愛,現實中真的存在嗎?
杜餘歡持懷疑態度。
“我隻是像他愛我一樣愛他。”
“聽你的話,你對他的感情已經超過了迷戀。”
“嗯,我喜歡跟他在一起,超過跟世界上的任何人在一起。”
“跟外婆相比呢?”
“……你這個問題很不禮貌。”
“抱歉。”
杜餘歡也發覺不妥,他在愛情這件事情上表現得實在不夠聰明,也許因為他不夠理解同時不夠認同,他甚至有些刻薄了。
江淺予說:“我原諒你了。這個問題很沒有意義。你未來的女朋友如果這麽問你,你要怎麽回答呢?我和你媽同時掉進河裏該怎麽辦一樣,這個問題有意義嗎?”
“抱歉。”
“我已經原諒你了,所以你不用再重複一次。”
“你隻是不相信愛。”江淺予說,語調有幾分冷淡,可又透著幾分溫度,讓話語不顯得冰冷。“我以前也不相信。”
“真正的愛情是可以拯救人的。”
江淺予看向他,“你不相信這一點。”
“但它現在把你毀了。”
“你認為它毀了我嗎?”
“……”
杜餘歡遲疑了。
愛是一個非常宏大的命題,這和學術本身有些關係,但是並沒有那麽大的關係。
杜餘歡可以沒有愛依舊取得學術上的成功,此刻卻發現,不理解愛,好像真的沒有辦法改變自己內心的遲疑。
那種完全的,像是獻身一樣的愛,人真的能做到嗎?
不是真的有人能做到嗎,而是人真的能做到嗎?
是不是人本身有這種能力,隻是因為沒有遇到一個人讓她擁有足夠的力量去做這件事情。
江淺予低聲笑:“它沒有毀掉我。相反,它重新塑造了我。”
杜餘歡此時還太年輕,年輕到沒有經曆過足夠深刻的感情相信江淺予的這句話,年輕到用最簡單的消費主義去解讀情感問題。
方向錯誤是永遠不可能得到正確答案的,他之於這個問題同樣。
“我很難想象沒有遇到尹頌的生活,我會變成什麽樣子?很難說,但一定不會比現在好。你說這段感情毀了我,是因為你隻看到了現在。”
他沒有看到她和尹頌在一起的那三年,隻是看到了她的現在,她的痛苦迷茫和她的懷念。
這些跟她的愛情無關。
江淺予最終說:“其實你說得對,我不需要看醫生。”
“你知道嗎?我曾經覺得很可怕,這個世界上居然有醫治精神的藥物,人最重要的就是自己的思想,而思想居然是可以被控製的。”
“這讓我感覺,這個世界上沒什麽東西是真的。但尹頌讓我知道並不是這樣。”
杜餘歡抿了抿唇。
江淺予依舊笑著,和杜餘歡緊抿的嘴唇截然不同。
“我想,這應該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你。想到你說自己缺錢,我就祝你財運滾滾吧。”
杜餘歡不能否認江淺予對他職業生涯和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行為的影響力,不是因為不服輸,和想要反駁她,而是為了相信她說的話。
“再見,杜醫生。”
江淺予笑著說,朝他揮了揮手,走出保姆車。
天晴朗,風吹過,很輕柔,這個世界從來都是沒什麽錯誤的,如此美好又殘忍的事情一直在發生,卻從來都和它無關。這些都不是它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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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繼續演戲。
那天和張籍演完後,江淺予再隻跟張籍演過一場戲。
去了現場之後沒怎麽說話,就已經開始準備後半階段的戲份。
還有一些她和警察聊天的戲份要拍。
江淺予帶戲能力還不錯,所以這幾場拍得都比較快。
張籍看著江淺予依舊覺得很神奇。
她比剛進劇組的時候,明亮了很多。她眼裏閃爍的光,變得更耀眼,似乎淬火的琉璃。
這是張籍的第一感覺。
下午拍了兩場戲,兩個人一塊聊天。
張籍:“後麵沒多少你的戲份了,你要不要跟導演說一下,把你的戲份排前麵一點,早點殺青?”
江淺予點頭:“好。”
兩個人走到周導身邊,周導聽了,也說好,又說:“淺予想早點走?”
江淺予被這句話問得一愣,繼而笑著說:“這樣我這邊結束了,一部分也能殺青的演員就能早點走,而且本身不衝突。”
周導點了下頭:“成。”
江淺予先走遠了。
張籍還站在原地問:“周導不是多事的人,怎麽突然問這個問題,你想讓淺予留著?”
周導:“你們這兩……如果不是咱們這戲還沒拍幾天,我都不知道你們這三個人之前還有點糾纏,淺予這麽早走,小彭那邊還沒過來,回頭我怎麽說?”
張籍笑出聲:“周導,你居然擔心這個。小彭也不是分不清輕重緩急的人,怎麽會真這麽看重這些。”
“前幾天請假怎麽說?”
“這我可不知道,但你也不能肯定跟淺予有關啊。”
“……你這跟她還沒關係,就這麽護著了?”
“用得著嗎?調侃我也就算了,人小江是正經人。”
“嗬,你現在知道自個兒不是正經人了?”
“……”張籍無奈,“說什麽呢?我還不夠正經的?”
周導哼笑了兩聲:“也就騙騙小姑娘吧,小江你是沒戲的。”
張籍才笑他:“我們倆究竟誰比較護著她啊。”
周導沒繼續這個話題,把水杯遞給他:“去給你接杯水。”
張籍拿著水杯離開了。
江淺予正在看後麵排表,整理下來發現,後麵要演的戲還不少,估計還的第一兩天才能演完。
這邊溝通過了剩下的就是找演員確定行程。
隔天彭江天到劇組第一個找的人就是江淺予。
“是因為我嗎?”
彭江天問,很直接。
江淺予還是反應了一下才反應過來彭江天說的是什麽,隨後她像是從未想過這件事,有些欲言又止,“我不知道你是怎麽想的,但是我這麽安排真的和你沒什麽關係。”
是說提前殺青的事情。
其實有考慮到彭江天的一些因素,但並不是全部。
彭江天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
“知道了。”
江淺予又喊住他:“那天……不好意思,是因為自己本身情緒不太好,所以見你忍不住說那些話,但跟你本身沒那麽大的關係,你別往心裏去。”
“你說的沒錯。”彭江天沒有轉身,仰著頭看了一眼天空,晴天萬裏,碧空如洗,他們都已經變化了這麽多,而天空居然依舊如十七歲那一年,絲毫沒有變化。
“我隻是不甘心而已,我不甘心你居然那麽輕易就拋棄我,我也不甘心你會對我沒有絲毫留戀就投入下一段感情。”
江淺予張了張口,最後還是閉上了嘴。
彭江天走了,穿著一件黑色連帽衛衣,灰色休閑褲。
簡單的穿搭,顯得更年輕了些。
看著彭江天的背影,江淺予猶豫了一會兒,最後裝作什麽都沒發生過的樣子繼續演戲。
張籍偷偷走過來找她打聽:“小彭還真是因為你才請假的?”
江淺予沉默了。
這幾天相處,張籍倒也知道了江淺予的習慣,如果真的跟她沒關係,她會直接回答,但是她居然沒回答,那就是有關係的。
“你把他拒絕了?”張籍摸著下巴猜測,又自顧自搖了搖頭,“小彭也不像是這麽脆弱的人啊,難不成真被你拒絕了就變成這樣了?”
“……”
江淺予無奈,避開他過分八卦的問題,道:“走了,開始拍戲了。”
江淺予還得先去化妝,張籍剛剛已經畫完了妝,這會兒正坐在椅子上等著。
彭江天就坐在他旁邊,被他勾著脖子拉到旁邊說話,音量不大,何況江淺予離得很遠,聽不太清楚究竟說了什麽。
化好妝,先是拍江淺予和張籍的戲份。
他們兩個人的戲份依舊是在房間裏,這個房間已經承載了很多許靜的記憶,再次坐在這裏,她很快入戲,似乎變成了戲裏的許靜。
她看著季夕的眼神也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紗。
張籍得承認,這一刻江淺予變得非常有魅力。
她變成好像真的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許靜,她不是真正的許靜,確實許靜的一部分承載體。
她隻是這麽看著他,季夕就會忍不住想到之前,和很久以前。
小學,初中,甚至是他搬走前的高中生活。
那時候他,柯津,許靜還是最好的朋友,他們騎著自行車穿梭在弄堂,街道上不斷有熟悉的叔嬸跟他們打招呼,陽光灑在大地上,空氣中漂浮的塵埃都清晰可見。
那時候他們幻想未來,仰望天空,相信理想……這是現在滿地狼藉的季夕不能觸碰的柔軟美夢。
而這些,隻需要接觸到許靜的一個眼神,記憶就如同連根拔起,他被記憶衝擊在地,他無法控製地想到從前,也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
他手指顫抖地觸碰到了許靜的臉龐,嘴唇靠近許靜的耳朵,輕聲說:“看月亮。”
……月亮?
許靜手指收緊,這是下意識緊張的反應。
她在房間裏,窄小的窗戶她怎麽可能透過看到月亮?
許靜又看向地板,此時正有一小塊的月光從窗戶透進來,讓房間不那麽黑暗。
“看到了什麽?”
季夕的聲音一直在她耳邊,很近,太近了,許靜想要遠離,可她背靠著牆,兩側又被季夕擋著,完全沒有地方可以躲避。
許靜垂著眼睛,不說話。
季夕勾著她的下巴看向自己的眼睛。
許靜的眼睛很漂亮,像是一隻突然闖入森林的小鹿。
季夕又看了她一會兒,突然笑了。
“我都知道。”
“——你做的那些。”
許靜的心像是被一根繩子抽緊,以為繩子拉得太緊忍不住輕輕顫抖起來。
季夕笑出聲:“騙你的。”
許靜眼睛紅了,她不確定季夕能不能看到她此刻有些紅的眼睛,她能夠肯定的隻是自己現在的樣子絕對不好看,可此刻好看或者不好看早就不是她需要糾結的事情,許靜隻想知道自己有沒有暴露自己。
她的消息是通過垃圾桶傳遞的,她不確定柯津能不能收到——她甚至不知道柯津知不知道這個地方。
但她總得做點什麽,她不能坐以待斃。
季夕說:“你相信嗎?我下地獄的時候也會拉著你一起。”
許靜抿著唇。
季夕兀自笑起來,過了一會兒才說:
“我都忘了,你會上天堂。”
“……跟我這個惡人不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