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大亮、晨光和煦的時候,宋夏憶如從黑夜中醒來的人伸了伸懶腰,坐在她對麵的宋澄空卻依舊沉淪在黑夜的恐懼中。
宋夏憶邊伸展手腳,邊往車窗外望去。這個小小的火車過路站,比起點站要幹淨些的候車站台,戴著帽子或綁著頭巾的婦女們叫賣著各種特色小吃。
“哥,你餓了嗎?”夏憶被賣相不錯的茶葉蛋和煮玉米吸引,指了指窗外向宋澄空提議買點食物。
宋澄空抬起寫滿驚訝神色的眼睛,直盯著妹妹看。難以置信,剛剛才發生了那樣的事情,怎麽可能有胃口吃東西?轉念想想,很可能親手殺了父母的人又不是妹妹,和自己一路奔波折騰,這時候產生饑餓感也很正常。
“過路站不會停太久,趕緊吧。”澄空努力克製聲音不顫抖得那麽厲害,向窗外瞟了一眼,提醒夏憶要買食物就抓緊時間。夏憶使勁抬高窗戶,探出腦袋朝一位婦人喊道:“麻煩給我兩個玉米兩顆茶葉蛋!”
澄空動了動嘴唇,想強調自己現在並沒有心情吃東西,卻疲憊得不想說話,便歎口氣作罷。
“哥,你帶錢包了吧?”從滿臉笑容的婦人手裏接過熱氣騰騰的玉米和茶葉蛋,夏憶突然想起身上沒有帶錢,忙讓走神的澄空找出錢包來付錢。
看著妹妹向自己伸來的手,澄空又一次驚愣得圓睜眼睛直瞪妹妹。錢包倒是帶了,但是錢包和那把還沾著鮮血的刀,可是一起放在了自己身上背著的黑色包裏啊!隨便在這裏打開背包來,萬一被那個正在火車窗外對他們露出期待笑容的婦人看到那把刀和血衣……
看穿一向顧慮多,膽子又小的哥哥的心思,夏憶不高興地歎口氣,一把搶過背包,急速地打開背包抓出錢包,又馬上合攏背包拉鏈。澄空隻能呆呆地看妹妹光明正大、一氣嗬成的動作完美地應付了婦人。
從妹妹手中接過給多了的錢的婦人,說著感謝的話朝他們揮手,澄空才發現火車已經重新啟程。
夏憶把錢包放進她隨身背著的小袋子,又把裝著殺人凶器和血衣的背包還給澄空。澄空慎重接過背包的手,分明微微顫抖著。
哥哥的驚慌不安,夏憶都看在眼裏,邊剝著茶葉蛋蛋殼,邊低聲詢問:“哥,知道溺水的時候,最怕出現什麽情況嗎?”
夏憶將剝好的茶葉蛋遞到輕輕搖頭的澄空麵前,笑了笑,左邊臉頰露出好看的小酒窩:“自亂陣腳,慌神。這種溺水者,不僅活不下去,還會拉著想救他的人一起沉溺。”
“對不起,小憶。”澄空接住那顆滑溜溜的茶葉蛋,明白妹妹舉溺水者的例子的用意,慚愧地向無辜被自己牽連的妹妹道歉。
睜開眼睛,發現手中握著沾滿鮮血的刀子時,感覺就像墜入冰冷黑暗的深海。澄空並沒有忘記當時的感覺,像平常一樣躺在**入睡,猛地惡夢驚醒,卻發現手中緊握一把刀子。澄空以為那也不過是一場惡夢,正想閉上眼睛,任思緒和身體重新融化到那片黑暗中。隻要將惡夢進行到底,醒來的時候就能為現實的美好感到幸福而笑。
可惜還沒來得及閉上眼睛,就被妹妹的驚呼聲拉回現實:“哥!哥快來!”聽到妹妹的尖叫聲,澄空心裏一急,抓著刀子就衝出房間。
穿著睡裙跌坐在父母房間門口的妹妹,驚恐的目光從臥倒血泊的父母身上,慢慢轉移到聞聲趕來的澄空手上的刀子。
“不是我,小憶,不是我做的,不可能的……”從妹妹恐懼的眼裏看到的景象,讓澄空手中的刀子一下掉落在地磚上,尖銳刺耳的聲音更是讓澄空瞬間清醒過來。眼前發生的荒唐事,不是惡夢,是真實。
那一刻,澄空覺得呼吸的空氣都被抽走,苦澀的**不斷倒流,哽咽在咽喉。就快要窒息的時候,恢複冷靜的夏憶拉住他的手,壓低聲音說著“等確認爸媽的生命狀況再作打算”,便小心走向父母。
讓就讀於醫學院的妹妹確認父母的情況,無疑是最適合的。澄空不敢移動腳步,目光一直緊緊追隨著走向父母床邊的妹妹。
父母身上的傷口還在溢出血液,床單已經染紅。當夏憶放在父母脖子上檢查生命狀態的手無力垂落,轉頭向自己搖頭的時候,澄空覺得世界和他的大腦都混沌不清。許多的疑問、不解、絕望,像一個個要奪走生命的巨浪般向他湧來,將他吞沒。
“一定是什麽人潛入我們家,殺了爸媽,陷害哥哥。”夏憶從小就比作為哥哥的澄空聰明。
迅速從恐懼中恢複冷靜的夏憶,是澄空唯一能夠倚靠的親人,更是讓澄空看到從惡夢中逃離的希望曙光的人。
所以,自己聽取了夏憶的計劃。無論如何,都不能讓殺害父母的真凶稱心如意,不能無辜地背負上殺害親父母的罪名。必須逃跑,製造完美不在場證據,比警方更快查明真相,抓到真正的犯人。
夏憶戴上手套,故意將父母房間的櫃子打開,翻亂,並取走了櫃子裏和父母錢包裏的現金。將故意殺人的命案現場偽裝成為入室搶劫殺人,既可以擾亂警方調查線索,也能大大降低澄空被懷疑的幾率。一切都是不落入真凶的圈套,為了親自追查真相,親手抓住犯人,澄空這樣安慰自己,便同意夏憶的做法。
“哥?怎麽了?茶葉蛋都冷掉啦。”夏憶微笑著將去了外皮的玉米遞到澄空麵前。
走神的澄空迷茫的目光久久停留在微微冒著熱氣的玉米上,然後是夏憶的笑臉,不覺蹙了眉頭,向夏憶確認:“小憶,你確定這個辦法行得通嗎?”夏憶細咬慢嚼著顆粒飽滿的玉米,清甜的氣味縈繞在她櫻桃般鮮嫩的唇和象牙般白淨的牙齒間。
“快吃吧,哥。很快就能看到海了。我們從昨天半夜2點就一時興起到車站等了好幾個小時,不就是為了去海邊嗎?”夏憶一臉期待的神采,讓澄空恍惚間覺得這才是真實。如果夏憶所編造和計劃的這場戲才是真的,那該多好。
澄空靠在椅子上,望著窗外急速往後退的景物。就算景物已經從視野裏消失,卻並沒有從這個真實的世界裏消失,正如此時可能還躺在家中的父母的屍體,冰冷存在著。不可能是自己殺了父母,絕對不可能,澄空使勁搖擺腦袋,一遍遍在心裏告訴自己。
“哥,別想太多了。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慌。”不知何時,夏憶坐到了澄空身邊,像孩童時一樣親昵地挽住哥哥的手臂低聲呢喃,“看,到目前為止,計劃都很順利。我們隻要保持鎮定,口供一致,警方絕不會懷疑我們。”
夏憶檢查了父母的屍體後,推測父母被殺害的時間大約是午夜3點到4點之間。將純粹的殺人現場偽裝成入室搶劫殺人,如果同處一屋的澄空和夏憶毫發無損,一定會引起警方的懷疑。夏憶便提出兩人一起製造出遊的不在場證據,徹底切斷警方從他們身上追查的線索。
按夏憶說的方法,將父母房間製造成入室搶劫的樣子,又在門鎖上做了手腳,兩人便帶著凶器和處理現場時沾了血的衣服、其他證物一起從家裏逃出來。
澄空覺得,一切就像冥冥中有誰操控般,巧合讓他們有了更充足的不在場證明。澄空和夏憶趕到火車站時,原本應該在2點50分出發前往海邊的火車延誤了到站時間,一下子就延遲到了清晨5點,也正是澄空他們到達火車站的時候。
夏憶的意思是,他們先逃票趕上這班嚴重誤點的火車,到達終點站之後再補票,票據上麵的班車時間就是2點50分。這樣一來,就可以證明他們兩人確實買了2點50分的這趟車票,父母在家中被搶劫殺害的那段時間,他們一直在火車站裏等待遲到的班車。
澄空感受到夏憶挽住自己的手臂的手傳遞來的溫度,一顆驚慌不安的心竟有些平穩下來。雖然父母離奇被殺,自己更是被陷害成殺人犯。現在正冒險以詭計洗脫嫌疑,卻因為還有妹妹的支持、陪伴和幫助感到安心,認為這些如惡夢般的事情總有過去的一天。
父母都是從年輕時代離開家鄉,到遠離老家的城市打拚,一個從商一個從文。奮鬥到今天,父親有了自己的中型企業,母親是地方報社的總編。隻不過他們身邊沒有其他親人,玩遊戲的時候,連表兄妹、堂兄妹也找不到。從小到大,內向、不擅長交朋友的澄空的玩伴,就隻有妹妹夏憶。
“哥,記住,一會出站驗票的時候,就堅持說一時興起想去看海,臨急逃票上車。隻要順利補到淩晨2點50那班車的票,一定能忽悠過去的……”夏憶說到這裏,小心謹慎地朝四周看了看,才湊到澄空耳旁把話說完整,“隻要補了票,有票據,爸媽被殺的那段時間,我們就有不在場證據了。何況,我們本來就不可能有殺害自己父母的動機。沒有動機就不會被懷疑,再加上出遊的證據,沒事的。”
火車即將到站,廣播裏開始傳出各種提醒旅客帶齊行李、不要擁擠的通知,不斷重複著這些和客人們道別的話。
澄空聽著回旋在車廂裏的廣播聲音,突然有些難過。
父母就這樣突然死去,連最後的話都沒能好好說。這麽多年來,自己按部就班地根據父母的要求讀書、上大學、進父親公司實習,甚至本來還安排和生意上合作夥伴的女兒相親。自己連一句抱怨和真實願望都沒告訴過他們,他們就再也醒不來。
“請各位旅客帶齊行李,有序下車,感謝乘坐本次班車,再見。”車廂裏的旅客們像水池裏擁擠的魚一樣前後相貼著往慢慢打開的車門擠去。夏憶站起來,拉起澄空的手:“下車吧,旅途結束了。”
澄空抬眼看著一臉淡淡笑容的夏憶,這趟煎熬的旅途終於到站。隻要按計劃下車補票,再到偏僻的大海邊,將背包裏那把凶器丟進海裏,一切就能結束?澄空知道,恰好相反,一切才剛剛開始,逃離現場、洗脫嫌疑的目的,隻是為了查明真相。
排隊檢票等待出站的隊伍已經很長,澄空和夏憶混在人群中,機械地向前移動。快輪到他們的時候,兩人裝出慌慌張張掏口袋的樣子。
檢票員的眉頭越擰越緊,眼裏滿是對假裝火車票不見了的澄空和夏憶的懷疑。長龍似的隊伍後麵此起彼伏的抱怨聲,檢票員輕歎口氣,指了指旁邊的窗口對澄空和夏憶說道:“請兩位去那邊補票吧。”
夏憶小心翼翼將兩張淩晨2點50出發的火車票收到隨身包裏,和澄空一起走出火車站。
這個夏季的天氣怪異,時常有雷雨。剛在火車上看到的大太陽,這會已經不知道躲到哪一朵烏雲後麵。整個天空黑壓壓地往這座城市靠近著,夏憶皺了皺眉頭嘀咕道:“真是說變就變,天有不測風雲啊。”
澄空腦海裏浮現這句話的下半句“人有旦夕禍福”,也有所感慨地歎口氣點了點頭,下意識抱緊背包,擔心地提醒夏憶:“天氣不好,我們還是趕快到海邊去吧。”
挑選了這座城市的理由,一方麵是時間上方便進行造假,另一方麵是這附近偏僻地區的海邊未經開發,平時沒什麽人去。兩人打了出租車到達夏憶所說的海邊,正如夏憶說的那樣,周邊荒涼,沒有半個人影。
暴風雨來臨之前的海邊吹起狂亂的風,將夏憶柔順的長發吹揚起來,和著粘糊糊的海水氣息貼在她臉上,幹擾正跟著澄空往岩石上攀登的夏憶的視線。
“來,抓住我的手。”澄空回頭向妹妹伸出手,緊緊拉住妹妹一起往上走去。就算是膽小的哥哥,借給妹妹的力量還是有的,也隻有在這樣的時候,澄空才覺得自己被需要著。
兩人順著岩石來到懸崖邊,灰黑色的天空將海麵也染成一片灰暗色調,洶湧澎湃的海浪卷起拍打在懸崖峭壁上,猶如黑海中欲要掙脫束縛的魔獸怒吼著。
澄空打開背包,漆黑一片的包裏,那把曾經深深刺入父母身體的利刃正靜靜躺著。在夏憶的催促下,澄空鼓起勇氣握住刀柄,就像淩晨醒來時一樣緊握著。握緊刀柄,將刀從包裏抽出,隻覺得那把刀變得更沉了,連帶著澄空的手和心,一味下沉。
那把還帶著血跡的刀被拋向半空,劃過一道不留痕跡的圓弧線,“咚”一聲落進混沌的黑色海洋。
“小憶,扔了這把刀,真的沒問題嗎?”澄空看著瞬間被完全吞沒,此時大概向著海水深處墜落或更遠的海域漂流而去的凶器,有些擔心扔了犯人唯一留下的凶器,會不會更難查明真相。
“哥,你仔細想想,真凶把這把刀放到你手裏,目的就是把爸媽的死嫁禍給你。犯人那麽狡猾,肯定早就把刀柄上屬於自己的指紋擦幹淨。這把刀被警方拿到,上麵肯定隻有你的指紋。”夏憶的話,在澄空聽來很有道理,便點點頭不再說什麽。
漆黑的天邊一道明晃晃的閃電亮起,緊接著便是一陣響雷,幾顆急速降下的雨滴“滴答滴答”打落在澄空和夏憶身上,傾盆大雨隨即如大片瀑布般“嘩啦啦”地衝落下來。
準備將包裏其他東西燒毀的澄空和夏憶,慌忙躲到了一處岩洞裏。火光中,兩人在家中穿的沾到血液的衣服、用以處理和偽裝父母被殺現場的手套、裝過凶器的紙袋漸漸燃燒起來,化為黑色。
“爸媽要是知道我們為了幫他們抓住真凶,做了這些事情,不曉得會說什麽?”夏憶本來有些蒼白的臉,在橘紅色的火光映照下變得鮮嫩可愛,正用地上撿的小木棍挑弄火邊,惹起“劈啪”響的星火。
“感覺悲涼又不甘吧,尤其是讓我這個不器用的兒子來決定他們死後的事情。爸生前就說我不是做生意的材料,不好好學上十來年都沒資格繼承他的公司。”無論是大男人主義、獨裁的父親,還是強勢的母親,都習慣為“廢柴”兒子做決定、設計人生。而現在,死去的他們已經沒有能力幹涉和安排自己的人生,反而需要自己的力量去找出真相。
夏憶從火光搖曳的另一頭,久久凝視著澄空陷入沉思的臉,像剛才在火車上一樣,挪到哥哥身邊,像互相取暖的貓咪一樣緊挨著哥哥:“哥還有我,我們兄妹一條心,不管是爸的公司,還是殺害爸媽的凶手,都能解決的。”
澄空感動地望著坐在身邊的妹妹,正張合嘴唇想說點兄妹間互相鼓勵的話,眼裏卻突然漫開驚恐的神色,脫口喊出的是:“你的平底鞋!是不是從家裏出來的時候沾到爸媽的血了?”
被澄空這麽一喊,夏憶也恐懼地睜大眼睛,慌忙取下平底鞋湊在火光下仔細查看,臉色越來越難看。
“對不起,哥,我太不小心了。”夏憶眼眶泛紅,大眼睛裏已有清澈透亮的淚光閃動著。如果自己的平底鞋踩到了地麵的血液,從房間到大廳,甚至庭院,都有可能留下隱約可見的腳印。一旦被警方發現他們是在父母被殺後,刻意從家裏大老遠跑到這座異地城市來,他們的嫌疑反而更大。
本來自以為計劃完美的夏憶,看著平底鞋鞋尖處的血跡,難過得彎著眉頭低聲哭泣起來:“都怪我自以為是,應該更慎重的。我太不自量力了,以為自己能幫哥製造完美的不在場證據。現在,很可能被我弄得更糟糕。怎麽辦?”
“先別慌,說不定現在還沒人發現,我們趕緊折回?”澄空嘴上雖然盡力安慰妹妹,但心裏卻焦慮不安,甚至提出想馬上回家,再次對現場進行處理。哭得腦袋一片空白的夏憶,一下子也想不出其他好辦法,便點了點頭。
澄空讓夏憶在岩洞角落裏等著,便動手收拾剛才燒毀證據的火堆,抬頭望去,雷陣雨已經過去,正好可以出發。
“小憶,那我們趕緊……”澄空回頭喚妹妹,發現妹妹正對著震動著的手機發呆,忙追問道,“怎麽了?是誰打來的電話?”
聽到澄空的聲音,夏憶反應過來,忙向擔心的哥哥擺擺手,邊做出噤聲的提示動作邊按下了手機接聽鍵。接通對方的來電後,夏憶並沒有說太多話,隻是一個勁地答應著,最後終於以敷衍似的“我真的會盡力趕去的”打發了對方。
關好手機後,夏憶揚著手機朝一臉迷茫的澄空苦笑道:“我們醫學院今晚有講座,江俊那家夥怕我缺席。真是囉嗦啊。”
“你和江俊,還沒互相表白心意嗎?我以為你們一起考入醫學院後,就應該正式交往了。”澄空常常覺得,聰明又堅強的妹妹,在江俊麵前才像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所以聽了夏憶的話,明明不是談論這種事的時機,澄空還是忍不住向夏憶提出疑問。
如果妹妹能坦率地接受和得到愛情的幸福,就算父母已經死了,自己則可能變成殺死親父母的凶手,也有人能代替他們好好守護妹妹了。
夏憶看著倚在岩洞口的哥哥真誠期待的笑容,一陣複雜而揪心的疼痛湧上心頭,最終還是故意裝出生氣的表情澄清道:“哥,別亂點鴛鴦了,我和江俊隻是高中時代以來的好朋友,如此而已。”江俊喜歡的,應該是和自己完全不同的女孩。
見妹妹的倔脾氣上來了,澄空也不好再討論這個話題。隻是心裏越是擔心回家後會被當成殺人嫌疑犯逮捕,就越是心焦想找個能代替自己保護、照顧夏憶的人。
總是輕易看穿澄空心思的夏憶,收好手機跑向岩洞口,被澄空身上突然響起的手機嚇一跳。澄空迅速摸出口袋裏的手機,看到屏幕上閃動的號碼後,不禁倒吸一口涼氣,告訴用詢問的目光望著自己的夏憶:“是張立揚打來的。”
父親的得力助手張立揚,沒什麽學曆,一路從最底層做起,30歲不到就成為父親在公司最信任的人。父親讓澄空到公司實習的時候,也是將他交給張立揚。對於個性圓滑又擅於算計的張立揚,澄空總是親近不來,倒是父親簡直把張立揚當兒子看待。父親不僅常常招待張立揚到家中吃飯,每天都由張立揚負責接送他上下班,親兒子的澄空反而要自己搭乘公車上下班。
澄空剛按下接聽鍵,手機那頭便傳來張立揚焦急的追問:“怎麽才接電話?總經理和夫人出事了!你人在哪?小憶怎麽也不在家?你知道她在哪嗎?快點通知她,一起回家!”澄空和隱約聽到張立揚說話的夏憶都不滿地蹙起眉頭。張立揚對父親和母親自然是百般討好,對他們兄妹兩卻一點也不客氣。
“哼,這個張立揚真讓人討厭。仗著爸給他權力,老用命令的口吻對我們指手畫腳。等哥你繼承了爸的公司,第一個炒他魷魚。”夏憶見澄空邊無奈地歎著氣邊收起手機,替哥哥抱不平。
澄空隻是慘淡一笑,輕輕拍了拍夏憶肩膀:“張立揚像平時一樣到家裏接爸到公司,發現了房間裏的屍體,報了警。現在警方已經趕到我們家進行調查,所以才找我們。”
一聽到已經報案,警方也已經在家裏,夏憶不禁渾身一激靈,緊緊拽住準備往外走的澄空的手臂:“張立揚沒有提起屋裏有血印的事?”
澄空茫然地搖搖頭,抱著僥幸心理安慰依舊緊鎖眉頭的夏憶:“說不定你當時並沒有在房間或屋外留下腳印,我們還是先回去吧?隻要按照之前的說法,口供一致,就不會被懷疑。”
夏憶沉默半晌,使勁搖搖頭提醒澄空:“我不小心踩到的血能沾在鞋底和鞋尖,肯定多少也會在地麵留下痕跡。張立揚和警方還沒發現的可能性很低,故意不提起這件事,也許是為了把我們騙回去。”
“小憶,無論他們是否已經發現了地麵的血印,識破我們是爸媽死後才逃出來的,我們都要回去麵對。”夏憶對上澄空那雙滿是堅定神色的眼睛,無奈地長呼口氣,乖乖點頭。
澄空和夏憶走出岩洞,看著暴風雨後還未完全恢複平靜的海麵,有東西隨波逐流飄**著,被一個海浪吞噬,卷入深海,消失不見。
現在他們的命運,就像沉浮於未知幽深大海中的孤木。海風從領口直灌進去,帶著雨後的涼意刺激著肌膚,讓澄空忍不住瑟瑟發抖。夏憶大步趕上澄空,拉住哥哥的手笑了笑:“無論前方有什麽,我都會陪你一起麵對的,哥。”
澄空想,現在自己和妹妹就像在同一艘船上飄**的命運共同體,並不是獨自沉浮。在父母被殺的可怕事件中,作為幸存者活下來的他們,一定能夠彼此支撐,不沉溺於真相未明的混沌漩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