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2

柳葭看著電腦屏幕下麵的時間,已經過了晚上八點,往常這一段加班的時間,她的效率都很高,可是今天卻嚴重滯後。究其原因,是因為有人拿著一本時尚雜誌坐在她身邊,還時不時擺出一副“沒人理真的好寂寞”的模樣來。

她隻得把電腦關了:“走吧。”

容謝放下雜誌,伸了個懶腰:“這個男模的身材還不如我。”

柳葭轉過身看了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說你想拍性感寫真?應該會賣得不錯的。”

容謝跟她對視片刻,忽然抬手把身上的西裝脫下來,露出裏麵的修身襯衫。柳葭呆了一下,下意識地反問:“你又要做什麽?”

容謝把脫下來的西裝遞給她:“你走路不方便,我背你下去,這衣服穿著不好做太大的動作。”

“……我自己可以走。”

“難道你比較喜歡公主抱?”他不由分說,還是把她背起來,朝電梯間走去,“柳葭,作為一個女人,你可以不用這麽要強,要給紳士們一點機會。我很願意被美色所賄賂。”

柳葭倏然歎氣,他說的全是歪理,但她還是反駁不了。

他們經過一樓保安的值班台時,那保安的眼睛都直了,拿不定注意到底要不要跟這位年輕的容氏繼承人打招呼。柳葭埋頭下去,根本就不敢抬起頭來,她跟容謝孤男寡女留在辦公室裏這麽久,

最後還是以這樣一個姿態離場,真的不能怪別人多想。

反觀容謝落落大方,經過前台時,還笑著來了句:“周末愉快。”

柳葭再也忍耐不住,在他的腰上掐了一把。

容謝悶哼了一聲,待到把她背到車子邊上,才輕輕地在她後腰上拍了一下:“隨便對我動手動腳,這不太好吧?”他讓她坐了副駕駛位,又接過車鑰匙發動汽車:“在理論上,股票的價格趨勢是可以被預測,很多人都會做Random Forests模型來預測未來的價格,但是最後能做到的寥寥無幾,你知道其中的原因嗎?”

柳葭一下子被他問住了,隔了一陣才道:“現有的數據太少?”

“對,這是其中一點。”容謝打開車燈,把車子從停車場開到正道上,在前麵掉了個頭,就往柳葭家裏的方向開去。

柳葭是自己開車上下班,現在容謝開了她的車,就意味著他之後得打車回公司取車。她本來是想拒絕他再送她回家,可是正因為他提出的那個問題的答案,是她迫切想知道的,才沒有提出異議。

“第二點,是因為缺乏計算機集群組。”容謝語氣平淡,“龐大的數據庫在運算的時候,如果沒有大型計算機支持,是根本無法進行的,所以你做那個模型的出發點是好的,但缺少實行的環境。”

——

柳葭看著車窗外邊的一閃而過的熟悉街景,忽然道:“其實我應該跟你道歉,我一直都對你有先入為主的偏見。”她從來都不偏信傳聞,可是到了容謝身上,她卻相信了大部分,他外表光鮮而充滿危險因子,被太多扭曲的傳言給妖魔化了。

“其實我不在乎外人對我的偏見,任何評價都對我構不成影響,但是我希望你——”容謝語氣一頓,又道,“我希望你能更了解我。嗯……我如果得寸進尺要求上樓喝茶,你會不會生氣?”

柳葭微笑道:“生氣又怎麽樣?”

“那就說明時機不成熟,隻好等下次了。”

“如果你不介意沒有好茶葉,這次也可以。”

柳葭住的公寓樓是有電梯的,對於她現在這種情形來說,便是萬幸。她在容謝的攙扶下,打開前廳的頂燈,柔和的暖光一下子籠罩下來:“我是一個人住,有時候會有朋友過來借宿,當然跟你家比起來,這裏的地方就實在太小了。”

“那不是我家,如果這也算是‘家’的話,我就有不少個家了。”

柳葭換上拖鞋,往廚房走了兩步,忽然聽見跟客廳隔了一條走廊的主臥方向有了響動,她回過頭去,隻見俞桉裹著睡袍晃出來,一臉睡意惺忪的模樣。她看了看站在玄關處的容謝,抬手打了個嗬欠:“咦,我們柳葭居然到了窩藏男人的年齡了……”

俞桉會在這個時間點出現,一定是她最近又在臨時突擊考試和論文,學校環境太寬鬆,根本沒有人能監督她,她隻好跑到她家裏來。

柳葭忙向她使眼色,希望她到此為止,不要繼續再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一起往外倒。誰知關鍵時刻,她們的默契完全失靈,俞桉上下打量了一下容謝,驚道:“柳葭,你前幾天對著視頻看還沒看夠,還要把真人版帶回家!”

“視頻?”容謝問道。

“就是你上那個一周財經人物訪談的節目視頻,容公子你的表現實在是虛偽得可圈可點,我都忍不住要拿你當教學課的素材了。”

柳葭忙打斷她:“你能不能不要把我編排進去?”

“這哪算是編排,說不定人家容公子可高興了呢。”

隻見容謝朝著俞桉上下打量了一番,目光在她睡袍的領口停留片刻,然後接話道:“我是很高興。隻不過你的扣子……這也不要緊嗎?”

俞桉低頭看了看自己睡袍的領口,隻見上麵的扣子居然掉了,還拖著一截線頭,露出底下內衣的蕾絲花邊來。她哀嚎一聲,抱著頭衝回臥室。柳葭搖搖頭,她原來以為論臉皮厚度和自來熟能力,俞桉怎麽說也跟容謝是一個檔次的,結果她被一句話給擊潰了。

容謝轉過頭看著柳葭:“既然你有朋友在,我也不方便多逗留,我想來日方長,以後還會有機會。”

柳葭把他送到門口,又聽他說:“就算你在屋裏窩藏了一個女人,我也會吃醋的。”

柳葭忽然抬手扶住了他的臉頰,朝他微微一笑:“那你說,你是吃哪一種醋?”

容謝明顯地愣怔一下,隨即嘴角微微彎起:“怎麽突然變得這麽熱情,我還真有點不習慣……”

他配合地低下頭,感覺到那股屬於女孩子的馨香越來越近,一絲一縷,纏綿成網。柳葭在他耳邊輕聲道:“其實,我隻是想體驗一下——”她伸手在他身上推了一把,等他下意識地讓開身,便把門虛掩上,又手腳利落地掛上內鎖。他們隔著一道門縫,除非容謝能徒手把門給卸下來或是把內鎖的那根鐵鏈弄斷,不然他就隻能這樣跟她幹瞪眼。

柳葭靠在門邊,歎氣:“調戲人的感覺真是不差。”

——

柳葭洗完澡,換了睡衣走進臥室,隻見**的被子鼓起那麽一團,她走過去作勢要掀被子:“你沒事吧?真的受到這麽嚴重的打擊?”

俞桉主動從被子裏探出頭來,陰測測地說:“被一個風評很爛的紈絝看到了內衣的花邊你說能不受到打擊嗎?”

“隻是看到一點點,”柳葭不動聲色地轉移了話題,“不過你這內衣很好看,哪裏買的?”

作為心理學博士的俞桉立刻跟著她的思路走了:“好看吧,我告訴你,上周約你出去逛街你不去,最後隻好找了個係裏的小師弟一起去了,就是那次買的。如果你想問到具體的信息,我隻有兩個字要對你說,求我。”她把筆記本從被子裏翻出來,放在膝蓋上十指飛快地打字,電腦屏幕上是密密麻麻的黑字:“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

柳葭想也不想地說:“好啊,我求你,你繼續說吧。”

“……一點成就感都沒有了。”她嘟嘟嘴,隔了一會兒又從電腦上把目光移到柳葭的臉上,“你好像現在對容謝一點都不反感了。”

柳葭直直地看著她,那眼神直愣愣的,有點古怪。俞桉被她看得發毛,就搓了搓手臂:“你這是什麽眼神,稀奇古怪的。”

柳葭回過神來,搖搖頭:“不,我隻是想到‘宿命’這個詞,真是……很貼切。”

容謝曾對她說過,有時候緣分就好像是早已注定好的,這就是宿命。

也許吧。

——

柳葭的腳踝隻是輕微扭傷,有了一個周末的修養自然也就能行走自如了。過了周一忙亂的那段時間,她便被部門負責人一個電話叫進辦公室。她的上級有著成功的中年男人最為普遍的形象:不斷後退的發際線,和把西裝撐得飽滿的小腹。

“你今天下班以後有空吧?”經理擺弄著手上的簽字筆,“晚上容先生約了券商談公司債的事情,讓我再帶一個人,你可要好好表現。”

柳葭愣了一下,他們部門中,大家學曆相當,就屬她資曆最淺,按說這種重要的場合不可能會找她去。她略一思索,便問:“容先生是指主管營運的那位?”容謝是整個集團的營運總監,而他的叔叔容亦硯目前還是執行總裁,也許過不了多久,便要換成容謝上位。

“是的,你要是確定可以空出時間來的話,就出去做事吧。”

柳葭回到自己的辦公桌邊,她現在基本已經確定一件事:在商業CBD中,小道消息總是從保安大哥或者保潔阿姨之中開始遊走的。她上次被容謝親自背出電梯,就料想有這一天,隻是沒想到這才周一上午,就連她的頂頭上司也有所耳聞。

屬於職場女性的天花板十分堅固,隨處可見的薪資差異,升職困難,他人偏見,任何有可能晉升的機會都是稍縱即逝,她也想不出這對她來說到底是機遇還是錯誤。

到了下班時間,柳葭便被一路麵提耳受。在到地下停車庫的路上,經理接了一個電話,從開頭那聲“喂”到第二句話那語氣就像硬生生往上轉了一個調,等接完電話以後笑著說:“柳葭啊,容先生說剛好路過就來接我們一起走,你等下可要好好表現表現。”

柳葭被他這麽說,就知道哪怕身上長一百張嘴都說不清了,隻盼今晚不會出亂子。

他們剛走到大樓正門口,就見一輛黑色商務轎車緩緩停下。容謝拉開車門從後座下來,一看見柳葭愣了一下,隨即板起臉問:“怎麽帶她來?”

別說是經理愣了,就連柳葭自己都有點愣。可是他臉上的表情卻是難得的嚴肅,並不像是在開玩笑。經理忙道:“柳葭是我們部門的新人,就趁著這次帶出來曆練一下,給年輕人一個機會。”

容謝卻不領情,直截了當地說:“去換個人吧。”

柳葭微微眯起眼:“難道我就不可以?”

插入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