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4章

容謝板著臉站在大辦公區外,盯著那個屬於柳葭的座位,現在已經超出正常工作時間一個小時,可她還沒有出現。她是無法麵對他,打算連辭職報告都不打就直接潛逃了嗎?可她又不是這麽不負責任的人。他隨便指了一個員工:“等柳葭來了,就讓她立刻來我的辦公室。”

他回到自己的辦公室,也是坐立不安,他心裏有股窩火勁在燒,如果他堵到了人,應該怎麽對待她?他被這樣侮辱過,又怎麽可能輕易放過她?可是等了許久,她也沒有出現。容謝直接撥了個電話給人事:“柳葭今天沒來上班,你們去問問情況,就說再這樣遲到就直接開除。”

那個人事咦了一聲,小心翼翼地說:“容總,柳葭已經離職了,她的辭職報告還是你親自簽字的。”

容謝隻得說了句:“是嗎,那是我忘記了。”

他掛掉電話,仔細回想了幾遍,也沒想起他什麽時候見過她的辭職報告。他猶豫一下,還是去地下停車庫開了車出去,直接去了柳葭的家。他在樓下的玻璃移門外用力地按著門鈴,可是根本沒有人為他開門,正好有位老人回家,他才有機會進了大門。他走到那個熟悉的門牌號前,又繼續敲門,門裏也沒有動靜。最後還是隔壁的那戶人家打開門,詫異地看著他:“你要找誰?”

“我找柳葭,她住在這裏的。”

“你找柳葭啊,可是她已經不住在這裏了。”那個開門的家庭主婦同情地看著他,“她一周前便把這個房子賣給我,兩三天前收拾完東西就走了,她說要去別的城市生活。”

一周之前。

容謝隻覺得耳邊嗡得一聲,一周之前他們在做什麽,她竟然已經不動聲色地賣掉了不動產,她是早有預謀。

他拿出手機查了一下自己銀行賬戶的餘額,柳葭果然把那筆錢又打了回來。她真是走得幹幹淨淨。

他連手指都在發抖,就連握著方向盤的時候,都覺得自己的感官變得遲鈍。他回到公司,正在大廳碰到容亦硯,他親熱地摟住他的肩膀,語氣沉痛:“我知道以諾發生的意外了,你要節哀啊。”

容謝才動了一下,邊上的莫瀟就立刻警覺地站在他後方,似乎隨時準備對他動手。容謝咬了咬牙,臉上帶著斯文的假笑:“叔叔,我知道你跟柳葭有約定,你知道怎麽還能見到她嗎?”昨晚他們才正式撕破臉,她是不可能連夜離開,就算要走,最快也隻能是今天。

容亦硯含笑道:“怎麽,你們吵架了?我跟她約了中午十二點見麵,我還有東西要給她,現在也快到時間了——哦,還差半個小時。”他搖搖頭:“唉,其實你跟你父親真的挺像的,看女人的眼光都不太好,聰明一世,就偏偏栽在一個女人手上,你說你怎麽會看上這麽一個女人呢?”

容謝冷笑道:“我想叔叔你一定會幫我的,沒道理你去幫一個外人而不幫自己的侄兒吧。”

“那是當然,到時候你攔到了人,當然是歸你處置了。不過在你出手之前,可得讓我們把話說完。”

——

容亦硯選的是中午十二點見麵,這個時間,大家都去食堂用餐,辦公室幾乎是清場狀態。可過了約定的時間,柳葭卻還沒有出現,容亦硯有點不耐煩地示意莫瀟給她打電話,也隻是忙音。

容亦硯問:“你給她的手機裝了定位嗎?她現在在哪?”

莫瀟打開筆記本,直接調出定位裝置的軟件,隔了半晌,才道:“完全檢測不到信號,可能……她把手機關機了,並且手機電池又是完全沒電的狀況……或者她換了新的手機和手機號,才沒有辦法產生定位信號。”

容亦硯又問:“那她媽媽還在那家醫院嗎?”

莫瀟打電話給醫院問詢過,回答:“今天一大早她就把人接走了。”

“也就是說,她開始說什麽要帶母親出國看病,都是騙我的?”容亦硯敲著桌麵,不怒反笑,“真是有意思,我居然被她騙了過去。你去查今天白天進出各高速口的記錄,我倒要看看她還能跑去哪裏。”

莫瀟猶豫道:“如果要查高速通行情況,這個可能會有點困難,需要一些時間去找人調記錄。”

容亦硯思索片刻,還是道:“那就算了,跑了就跑了,反正也不重要。我本來還想把她送給容謝,就當送他一份大禮。”在他原本的計劃裏,他就沒有想過要放柳葭全然而退,她在那樣得罪過容謝之後,正好把她交給他。而容謝在盛怒之下定會把怒氣都發泄在她身上,這樣一來,這兩個人都會繼續鬥下去。柳葭必定是能夠影響到容謝的情緒,人一旦暴怒就會失去應有的理智。

他要容謝永無寧日,就算到了他們不得不正式撕破臉的那一天,容謝的精力也會被柳葭牽製住一小部分,這樣就足夠。

隻是可惜了,就還差最後一步。

——

“容總,這裏有個給你的禮品,需要簽收。”前台正準備簽字,正好見到容謝從辦公室裏走出來,便叫住他。

容謝站在前台的桌子邊上,看了一眼簽收單,是一家很有名氣的甜品店的外賣,那個茶點盒用香檳色的緞帶和禮品卡妝點得十分漂亮。他拿過筆,在簽字處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又仔細把簽收單看了一遍:“上麵沒有寫是誰送的?”

快遞員笑道:“如果沒有寫的話,那就是對方想給你一個驚喜了。”

容謝從緞帶下抽出那張禮品卡,那張卡片上也沒有署名,隻是寫了三個字“致容謝”。他盯著那三個字,許久才吐出一口氣,對前台道:“把這個扔了。”

前台下意識地“啊”了一聲,但還是照辦。她從心底覺得可惜,這家甜品店每天都是限量的,竟然要直接扔掉,實在太浪費。但她也知道容謝的做事風格,他隻希望看到自己的下屬毫不猶豫地執行他的指令。

她抱起禮品盒,往安全通道口的垃圾箱走,可才剛走出幾步,又聽容謝道:“等等,我自己扔,不用勞煩你。”

前台莫名其妙地看著他拿過盒子,轉身便往樓上的辦公室走去。如果想要自己扔的話,也不該往這個方向走吧?

容謝邊走邊拆開纏繞的緞帶,隻見盒子最上方還有一張信箋。他走進辦公室把茶點盒放在桌上,又回過身虛掩上辦公室的大門。

那張信箋也是素色的,上麵寫了一行字:我求了師傅很久,他才答應讓我跟他一起學著做茶點,我猜你會喜歡。

其實容謝喜歡吃甜食,隻不過他覺得這個愛好太幼稚,從來沒有告訴過別人,一直也沒有別人發現,除了她。

可是這又算什麽?幾塊親手做的糕點就想讓他放過她嗎?

他挑出其中一塊,剝開包裝紙,嚐了一口,奶油和紅茶味很濃,甜味卻適中。他拿起那張夾在盒子上麵的禮品卡,上麵“致容謝”三個字寫得端莊又欲語還休。她到底還想要怎麽樣?他突然有點看不懂她。

他從盒子裏把包裝精致的糕點一一取出,拿到其中一個的時候,發覺重量特別輕。他剝開包裝紙,隻見裏麵包著一個u盤。

他把u盤接到電腦上,裏麵就隻有一個音頻文件,他剛點開來,便聽見柳葭的聲音:“容先生,我是否可以問你一個問題。秦卿的死,真的隻是一個意外嗎?”

容謝立刻把音頻暫停,等到接上耳機才繼續聽下去。那段對話很短,可是你問我答十分清楚明白。他靠在椅背上,專心地思索著,這個音頻是有用處,可也沒有大用。雖然但凡聽過這段錄音的人聯係一下發生過的事就會知道其中的情況,卻沒有非常肯定的指向性語句可以證明其中一個聲音是屬於容亦硯的。

並且,這段音頻是偷錄的,連作為證據都不可能。

看來還是需要用到那個人。

他把u盤裏的錄音拷貝到錄音筆中,又拿上西裝外套,匆匆往外走。在等電梯的時候正好碰見莫瀟,莫瀟道:“容少,柳葭她恐怕失約了。”

容謝笑了笑:“是嗎,不過如果她再跟你們聯係,可要記得把她留給我。”

——

柳葭放下手機,確認容謝已經收到了那份“禮物”,便取出裏麵的sim卡,直接扔進垃圾桶裏。她的手機曾被莫瀟裝過竊聽器,她吃過一次虧就會牢牢記住,但凡不確定她是否又被定位的情況下,身上就不會再固定地使用同一件通訊工具。

她很早就準備好一隻功能最簡單的手機——隻能夠發短信和打電話,再沒有其他功能,還有一張她從別人手裏買來的sim卡,現在用過了就立刻扔掉,他們根本不可能通過定位的方式找到她。

她走到落地窗邊,底下是平靜無瀾的江麵,她的母親正安安靜靜地坐在那裏,看著玻璃外麵的世界。從醫院裏出來,她的母親不管看到什麽,都會露出些許好奇的表情。柳葭看在眼裏隻覺得辛酸。

她拿起**的羊毛披肩,輕輕地披在她的母親身上,語聲溫柔:“這裏的風景好看嗎?”她的母親沒有回應她,她大部分時間都很安靜,隻要不發病的時候看上去跟從前沒有兩樣。柳葭又自己回答道:“我覺得很好看。”

這家五星級酒店是容家的資產,是容謝的父親留給他最後的退路。他們都不會想到,她竟然還有膽子住在容家的產業,誰讓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更何況,今晚她就要離開這座城市了。

她早就聯係好德國的一家醫院,也悄悄地辦好了手續,隻要做完最後一件事就抽身離開。她還跟當地大學的教授聯係過,想先通過語言課,再去讀一個新的學位,可能是心理學,又或許是護理學。她讓容亦硯幫她聯係,隻不過是為了讓他看到她的無能和慌亂,相信她是可以被完全掌握的。

誰說夾縫中生存的人必定會摔得粉身碎骨?

她不就好好地站在這裏。她把那段容亦硯承認秦卿的死因與他有關的音頻給了容謝,容謝一定會利用好這段錄音。

那次凶險的旅行,有人揚言要為秦卿報仇,他們被困山中,最後兩死一傷,那個叫黎昕的女孩把一切罪名都認了下來,可是怎麽可能會是她?不,應該說,即使是她,她也絕對不是主謀。而容謝,又怎麽可能會放棄在巴厘島的度假而選擇跟著一群窮遊的驢友到處走?他說喜歡刺激,那可未必,他不過是想看看,那個要幫秦卿報仇的人有沒有入他眼的資格。

那個人到底是誰?

柳葭坐在椅子上,將麵前的兩個茶杯都倒滿,分給了媽媽一杯,微笑道:“來,喝杯水,然後去睡一會兒午覺,晚上我們還要出門。”

她握著杯子,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是誰,那又什麽關係,反正她一點都不想知道。不過以諾的那筆帳,還是要算到容亦硯的頭上,就讓容謝跟他鬥到底。她了解容謝,他不會認輸,也不會被打垮,這場好戲就從今晚正式開演。

而她,從現在開始,就可以完全地置身事外,開始新的人生,那兩個想控製她的男人都將自顧不暇。

她真想重新開始,她曾經說過的,可她現在已經做到了。

柳葭對著鋥亮的鏡子,微微抬起手中的杯子,露出了一個漂亮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