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六章 獨處畫房

走到廳口,便見沈定海坐在上座,下座沈緒元坐左,陳競坐右,還有幾個下人站在廳外。

一見到沈辰來了,陳競便大笑道:“說到賢侄,賢侄就回來了,不知是否是賢侄連打兩翻勝仗的緣故,怎地看起來威風八麵,好似長了三頭六臂一般。”

沈緒元不由一笑道:“陳兄你可別這麽誇獎他,我這外甥可最會打蛇隨棍上,你如此誇他,他隻怕高興得沒大沒小了。”

陳競卻是一笑道:“沈兄此言差矣,殊不知全郡百萬之眾都視賢侄為英雄,人人稱道,無不是稱讚敬佩之言,立下如此大功,理應驕傲!哎呀,我這心裏可也是砰砰直跳,能夠和堂堂都尉大人平坐一廳,簡直就是平生未想呀。”

沈辰微微躬了躬身,含笑道:“陳叔叔過獎了,晚輩不過是盡其本分,僅僅如此而已。”

沈定海拂須長笑道:“好,不愧是我沈家的子弟,就該如此,別人如何談是別人的事情,咱們隻要做好份內之事便好了。不過今次辰兒你立下大功,讓周邊百姓不再受賊禍之亂,外公也忍不住要稱讚你幾句。”

沈辰年紀輕輕,名望已有超郡守之象,本來如此功高震主,理當引人忌憚,不過郡守反倒以此為榮,有孫如此,沈定海自是紅光滿麵。

沈緒元含笑看著這外甥,也是備感榮光,自他升遷以來,對郡中官場之事逐漸熟悉,自知隻要保持本心,官位升遷倒並非是什麽壞事,權力越大,自然能夠做到的事情就越多,隻要一心為百姓,便不必顧忌他人說三道四,借外甥之力上位,也並沒有什麽羞恥的事情,反倒沈家有如此子弟,理應驕傲。

“沈老說得極是,如今晚輩可也是沾了賢侄的光,無論是馬商還是其他商人,無論是市曹監上上下下的官員,知道我和沈家有些關係,這送禮送物,可是快踏平我家門檻了。”陳競嗬嗬直笑。

沈緒元含笑道:“這些人當真是無孔不入啊,知道鑽不進我沈家,便把矛頭對著和我沈家有關係的人。”

陳競神色一肅道:“當然,我自是不會收取任何禮物,絕不會敗壞沈家的名聲。”

沈緒元連忙說道:“陳兄言重了,我對陳兄信任有如親人,自不會有半點懷疑。”

陳競感激道:“多謝沈兄信任,不過有句話不知當不當說。”

沈定海便笑道:“賢侄你有話就講,我兒這個人就是木魚腦袋,有時候就得要人敲一敲才能醒世。”

陳競便說道:“我以為並非所有登門拜訪的人都是為了拉攏沈兄你,不少人還是有正當的訴求,隻是因為這郡城一直以來各機構官官相護,導致很多人有冤不能申,如今沈兄即得郡守大人器重,位列郡中高官,轄製八曹監,更應該聽民之願才是。”

沈緒元微微頷首,說道:“陳兄所言極是,容我等會好好想想,看有什麽好對策。”話落,目光便落到沈辰身上,見他靜靜坐著,臉色微帶幾分蒼白,便說道:“辰兒,聽說你此戰受了傷,可要緊?”

這一說,沈定海這才想了起來,連忙說道:“辰兒你就不要在這裏坐著了,先回房休息吧。”

“那孫兒就告退了。”沈辰心思在別處,早在看到門外馬車知道陳競來的時候,他便估摸著可能慕容瑤也來了,問問下人果然如此,所以坐在這裏自然是心不在焉。

離開大廳,沈辰便快步朝著北邊廂房那邊走去。

沈宅本是不大,畢竟於正清廉,沈緒元對住所也沒有什麽需求,所以房間本是不多的,不過就在沈辰任都尉之後,周泰親自過問了沈緒元的事情,知道沈家人都搬到了郡城。

見他住房不大,本是提出另擇一個大院給他居住,但後來想想如此太過折騰,便索性便沈宅旁邊的一間大宅打通,納入沈宅之地,如此一來,這郡中沈宅比起老家的宅子還要大上不少。

而且,旁邊那間大宅本就是正七品級的,無論樓閣庭台花園小景應有盡有,隻是多年閑置,少了幾分生氣。

如今沈家人悉數搬來,有了下人打理,花草茂盛,綠物蒼翠,自然多了幾分味道。

沈秋月獨住一方三層閣樓,周邊風景極好,沈辰趕到閣樓下的時候,便見到慕容瑤的貼身丫鬟雲兒正端著果盤要上樓,他連忙低聲招呼了一下。

一見到沈辰,雲兒便小臉一紅,掩著小嘴發笑,她當日親眼二人親昵模樣,自是認為二人關係早是菲淺。

沈辰趕到她身邊,低聲說了兩句,雲兒便乖乖點點頭,繼續朝樓上走去。

未過多久,沈辰便聽到有珠佩聲伴著腳步從樓上響起,越來越近,爾後便到慕容瑤款款而來。

婀娜之姿,柳裙飄飄,楚楚細腰,珠佩輕搖。那麵若桃花,顰顰一笑,便將這滿院夏花都給比了下去,說嫵媚說妖嬈,直是絕代芳華。

見到沈辰,慕容瑤便輕輕撅起小嘴,似嗔似喜的問道:“這麽急叫我下來做什麽?我正向月姨討教繡畫之事呢。”

沈辰便一笑道:“要學繡畫何必找我娘親,我也可以教你。”

“你……”慕容瑤不由噗嗤一笑,小手掩嘴,可愛之極。

沈辰便故意一肅臉道:“怎麽,你不相信?”

“當然不信,哪有男兒會繡畫這個道理?”慕容瑤直是搖頭。

“好,那你跟我來。”沈辰一把抓起她的小手,朝著院子外走。

“這是要去哪裏?月姨可在等著我呢。”慕容瑤連忙說道。

“放心,我都交代雲兒了,若是我娘問起,就說我把你帶走了。”沈辰嘿嘿一笑。

“雲兒那丫頭,竟然背著我幫你做事,看我回去不責罰她。”慕容瑤氣呼呼的哼了一聲,嘴上不依,腳卻是乖乖跟著沈辰在走,隻是那小手被少年抓著,感受著那略略粗糙的手掌,心跳頓時又加快了起來。

未過多久,穿過長廊,便來一間廂房中。待一進來,慕容瑤頓時輕噓了一聲,隻見這房間裏兩麵牆上竟掛著不少字畫,有山水人物有花草鳥魚,風格不一,氣勢不同,有的粗獷灑脫,如肆意揮墨,有的精工細琢,筆筆如刀。

“這些……這些都是你畫的?”慕容瑤驚奇萬分,她雖為女兒家,卻也隨先生學過幾年書畫,這絹上鏽畫本就是要先在紙上繪以初圖,因此她對這書畫之道亦是入了門的,如今見到這些風格不一,但明顯有大家之氣的畫作,又豈能不驚。

三年前,沈辰的畫便足以讓李乘風都差點難辯真假,三年之後,更是日臻大成。

沈辰微微一笑道:“這些畫作全都是自古而來各個大師流芳百世的名作,我平日再繁忙,隻要閑下來也會臨摹幾幅,當作休閑,你看你喜歡哪位大師的作品,我便將他的畫風要點講解給你聽,可讓你速成。”

“當真?”慕容瑤大喜過望。

沈辰拍著胸脯說道:“不說吹噓,這些畫作流傳到世麵上,那可都是能夠以假亂真之物,隨便一幅賣上幾千幾萬兩那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慕容瑤聽得美目異彩連連,她自也有幾分識畫的眼力,隻是未曾想到少年竟有如此本事,論武能降兩大賊首,論文竟也有驚天之才。

她細細打量這屋中字畫,爾後便指著其中一幅說道:“我喜歡這幅畫。”

沈辰一看,便笑起來道:“瑤姐姐當真有眼力,這幅畫乃是這屋中畫作中唯一一幅由女畫家所畫之物,此女名為寒西子,生於八百年,其擅墨竹花鳥等生靈之物,其畫風勁挺有骨又兼具秀美之姿。”

話到這裏,便微微一頓,望著慕容瑤道,“怪不得瑤姐姐會喜歡上這畫,所謂畫風如人呢,瑤姐姐也是內心堅強但又有著絕色之姿的女子呢。”

少年甜言讚美,慕容瑤卻不由從這堅強二字想起三年前的往事,目光不由幽幽起來。

沈辰心知觸動她的心事,便牽起她的手,溫柔的說道:“逝者逝矣,非人力所難挽回,若他們在天有靈,必定希望你能夠快快樂樂的生活。”

慕容瑤長長一歎,幽幽說道:“我心裏明白,三年來也是如此告訴自己,就算為了爹娘的期望,也要堅強的活下去。隻是,總奢望著能夠再見爹娘一麵,告訴他們我好好的活著呢。”

見慕容瑤聲音淒淒,神色憂傷,沈辰便不由得一歎,將她輕擁在懷中,此時心裏便有了個想法,待此番事了,便去長天觀再去拜見莊閑,問問他是否知道哪裏有得道高人,或可有通天之法,了了慕容瑤這心願。

雖然這心願聽起來荒唐而確實奢望,但隻要是慕容瑤的願望,沈辰便願意不惜一切去實現它,愛之於深,莫過於此。

他輕輕拂著女子的秀發,慕容瑤便這樣輕埋在少年的胸膛上,閉上眼睛,感受著他的體溫,時間靜靜流逝,仿佛天地間便隻有二人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