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至青川

第二日一大早,沈辰踏上了前往西部大山的行程。

此一程隨行者有十五人,其中有沈家下人一名,名為沈猛。

沈猛今年二十七歲,一張炭黑臉,銅鈴眼,他體型雖不算高大,但滿身肌肉,腰間別著一把鐵鏽斑斑的劈柴斧,還頗有幾分架勢。

沈猛是老管家的大兒子,自小就在沈府的廚房幫手,砍柴劈木,力氣活兒基本上都是他在幹,而且從來都是任勞任怨,無所貪求。

沈定海放不下沈辰的安危,所以特地叫沈猛陪行上路。而沈府下人其實也不過十幾人,長這麽壯實的也唯有沈猛一人。

臨行時,老管家千叮囑萬囑咐,一定要兒子保護好小少爺,沈猛則是拍著胸脯表示,一定會少爺毫發無損的帶回來。他雖沒有習過武功,但自小天生神力,光是那劈柴斧便比普通人用的要重上數倍,倒真沒將什麽山賊放在眼裏。

除了沈猛外,自然還有廖虎跟著。本來沈辰是不想廖虎跟去,畢竟他有他的生意,還得靠開鋪子養家糊口。不過廖虎說什麽也要跟上來,說到底也是擔心沈辰的安危,雖說有袁鐵和兩百兵士在,但這跑到山賊的老巢前那可不是開玩笑的,真個打起來,是誰也顧不了誰。

除了二人之外,剩下的便是山泉酒肆的萬掌櫃和他手下的夥計。

山泉酒肆雖不是城中最大的酒肆,但其販賣的烈酒卻都是城中少見的上品,軍伍中人好酒,尤好烈酒,因而軍營的酒水之物一直以來都是由其提供。

掌櫃萬山行比起廖虎要壯實一些,說起話來粗聲粗氣,他小時候也是隨父推車販酒,後來以積蓄開了間酒肆,漸漸坐大。萬山行和廖虎是有著父輩的交情在,二人從小就一直以兄弟相稱,按廖虎的話說,那是有著過命的交情。

所以當廖虎和沈辰找到萬山行,想讓他幫這個忙的時候,萬山行二話不說,爽快允諾下來。

出城後沒有多久,便遠望見了城西的軍營。

軍營建立在高地之上,可俯瞰青川城周邊的動靜,一大圈丈餘高的石牆在高地四圍堆砌,四角設有八座塔樓,上麵尚有少數兵士駐守,內有營帳、廣場之地,看起來,宛如獨立與青川城的一座副城。

萬山行邊走邊說道:“平日這個時候,在鋪子裏便能聽到這裏傳來的操練聲,今個這麽清淨,倒還真不習慣。”

廖虎則慨歎道:“萬兄啊,兄弟我心裏十分過意不去,這一趟過去隻怕要耗費幾日工夫,如今秋日,正是酒水生意上好的時節,讓你關門幾天,不知道得損失多少銀兩。”

萬山行一笑,黝黑的臉上擠出些皺紋,他大手拍在廖虎肩上,說道:“廖兄你是拿我當外人呐,隻要你開口,別說關幾天門,就算要我把鋪子關了又如何?而且……”他收回手來,朝著沈辰微微一拱手,言道,“不瞞三少爺,也恕我萬某人說句得罪話,這安縣令真不是個東西,他在青川這些年,我們百姓可沒少受過罪。我這酒水鋪子有袁大人撐著,小吏倒不敢來生事,但其他店鋪可都是深受其罪。若然,沈大人能夠取而代之,肅清貪官汙吏,必定是我青川百姓之福!”

廖虎連忙咳嗽了一聲,朝著後方的運酒的夥計們望了眼,低聲道:“萬兄,這事情可不能亂說。”

萬山行也自知失言,連忙說道:“三少爺見諒,小的隻是想起,若事情成功,不知道全城百姓有多高興。”

沈辰微微一笑道:“我和萬掌櫃認識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萬掌櫃你的為人我也甚為清楚,若非信任,豈會告訴你這等事情?萬掌櫃盡可放心,隻要我舅舅上位,自安縣令以來加諸的各種煩瑣賦稅必定取消,還大家一個清明之天!”

“有三少爺這句話,小的就安心了!”萬山行精神大振。

走過軍營,便是一條上山的大道,沈辰幾人走在前麵,酒肆的夥計推著運酒的車在後麵,剛上山的山路倒還算平坦,但隨著不斷深入,很快便變得崎嶇陡峭起來。

酒肆的夥計們個個都年輕有力,推車行進倒也不算什麽難事,廖虎和萬山行也是自小把爬山路當飯吃的,一身力氣有餘。

唯有沈辰,畢竟身體隻有十三歲,又沒練過武,這爬山路漸漸就費勁起來,這時沈猛自然就派上了用場,將沈辰往肩上一放,行走山路依舊大步流星。

鬼嘯山所在之地可謂是人盡皆知,尤其是象廖虎這樣常年穿梭山間的人,更是對通往其的道路了如指掌,而且,如今有兩百兵力攻打穿山寨,眾人自也不擔心沿途會有什麽危險。

幾日時間,一行人便來到了距離鬼嘯山十幾裏地的山口之外,在山道的位置,正有著一行士兵在那裏守衛著,一個個體格強健,身穿藤甲,腰配長刀,手持紅櫻槍,神色肅然。

士兵一見到有人來,神色頓時警惕起來,提槍對準諸人,其中一個方臉將領厲喝:“什麽人敢擅闖軍營重地,速速報上名來!”

萬山行快走幾步,含笑道:“馬什長,監守此地,辛苦了。”

待辨清來人時,那方臉將領便詫異道:“咦,這不是萬掌櫃嗎?怎麽會來此地?”

士兵們自然也認得萬山行,亦認得酒肆的夥計們,警惕心立解,提起的槍又放了下來。

萬山行便說道:“如今年關將近,袁縣尉帶領將士們不辭辛勞,圍剿山賊,為的便是我們青川城的平安,民眾感激之極,不少商家掌櫃的,都自發籌銀買了酒水肉糧之物,托我過來犒勞諸位將士,還請馬什長代為通傳一聲。”

“原來是這樣,請萬掌櫃稍等片刻。”馬什長明白過來,說罷便要派人進裏麵去通報。

萬山行連忙說道:“馬什長,請聽我一言。”

“怎麽,萬掌櫃還有別的事情?”馬什長停下動作。

萬山行一副掏心掏肺的誠懇表情,低語道:“袁大人的性情馬什長你也清楚,隻怕聽到這事會嚴詞拒絕,不肯收下這犒勞之物。若然我親自將事情原委稟告給袁大人,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或袁大人能夠收下。”

“這……”馬什長遲疑了一下。

萬山行又懇切的道:“我知道軍伍中必有嚴規,但這可是鄉親們的拳拳殷情,其中更有你我父輩相識之人,袁大人是外來人,對這鄉情不甚了解,但馬什長你卻該明白,這若點什麽風言風語的,也不太好呢。”

青川城本不算大,兩百兵士都是青川城的人,說起來都是鄉裏鄉親,很多人都是父輩外公輩便都有交情的,萬山行這話便說動了馬什長,畢竟他不是一個人,還有父親兄弟尚在城中。袁鐵的性情誰都清楚,連安縣令都不放在眼裏,若真個不拿這鄉親之情當回事,那若然有民怨,豈非波及到自己家中親人?

他遲疑了一下,最終點點頭道:“好吧,我就帶萬掌櫃你去見大人。”

萬山行立刻朝著沈辰幾人遞了個眼色,於是除了夥計外,沈辰廖虎和沈猛三人都跟了上去,馬什長倒也沒說什麽,畢竟進去一個四個並沒多大差別。

縣裏軍隊的官階都不過區區三四級,即伍長、什長、佐事官及縣尉,伍長什長都是字麵上的意思,手下管理個五人十人,至於佐事官則是縣尉的副官,輔佐行事。

眼前這馬什長在青川兩百軍伍中也算是中級的官員了,有他帶路,自然一起暢通無阻。

一邊走,萬山行還有意無意的打聽起剿滅山賊之事來,馬什長雖然口風極嚴,但沈辰還是從字裏行間聽出了一些蛛絲馬跡,算起來,兩百兵力到達鬼嘯山已有三日,但看來並未采取任何的攻勢。

沈辰便更斷定了心頭的想法,而他此行讓萬山行開道,自然也是最為關鍵的一步。

以安縣令的身份,都難以順利見到袁鐵,那沈緒元自然更不行,這圍剿山賊的時期更是不可能見得上麵,沈辰一個小娃娃身份那就更不用提了,但若是民眾之願,至少可以打開下級軍官的道路,隻要能夠見袁鐵的麵,那一切便有了轉機。

進入山口之地,很快便來到了山前一座高地上。

座座帳篷林立,一塊塊空地上有著上百人分成數個隊伍正在操練,士兵們大多二十來歲,但因為隨著袁鐵幾番討伐,早沒了同齡人臉上的稚氣,一個個眼神堅定。

雖是秋日,寒風如刀,但他們個個**上身,露出精壯的肌肉,齊聲沉喝間,戰刀揮砸,鏗鏘之聲不斷。

一看這陣勢,沈辰便不由暗暗點頭,這袁鐵當真練兵有素,別的不說,光是這秩序便井然得很。

而目光越過軍營之地,龐大的石林便近在眼前,一座座石山仿佛從地下生長而起的巨型石劍,高有數十丈,其山體邊緣如刀刃般鋒利,數量難以計算,更望不到邊。

石山錯落如迷宮般,周邊生長著大量的矮樹石藤,雖然很多地方開出道路,但仍然有種讓人不寒而栗的感覺,就好象一走進去便再也不出來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