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至青川

慕容瑤緊抿著嘴唇,目光幽幽的,輕聲問道:“那現在還疼嗎?”

“不疼,早就不疼了。”沈辰搖了搖頭,其實這傷口深得切中頸骨,縱然事後在療傷池和九宮禦巽訣的共同作用下,是傷勢愈合了大半,但至今仍是時不時生出些微痛意。

論武道等級,沈辰尚達不到袁鐵那樣的高度,但他硬是憑借這一身膽識和三年來積累起的戰鬥技巧,在關鍵時刻借骨頭這一擋之勢,取得了擊殺霧蟒那微妙的時機。

如此大膽的戰鬥策略,非常人所能想象,但這也映證了沈辰過人的武學天賦。隻是他和霧蟒之戰,除了那頭山豹算是目擊者外,無人得知。

不過,縱然傷勢未完全好,他卻不忍讓慕容瑤擔心。

慕容瑤聽得稍稍安了心,卻又忍不住埋怨起來:“你們沈家本就是代代文官,你卻偏偏要去習武,每次去你家,沈姨給我說起這事,每每都是一臉的擔憂,這男兒習武雖常見得很,但哪有娘親不心疼自家孩子的,傷在你身上,卻是傷在沈姨的心頭呀。而且,你要練武,可和那些官兵切磋,老是在山上追捕野獸,太危險了。”

見到女子那輕蹙柳眉,一臉擔心又略帶責備之態,沈辰便不由神色一正道:“各國交戰多年,戰火紛飛不斷,很難說在你我這有生之年,霸州國之內便能夠一直保持這安定之態,一旦全國卷入戰事,到時候景況比現在要複雜不知道多少倍。就算是如今這國內,山賊作亂,匪患滋生,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遇到危險。學文者,雖有智在身,但卻手無縛雞之力,若遇險況,連自身安危都難以確保,又談何保護家人?所以,無論我經曆多大的磨難,受多重的傷,若是能夠因此而保護家人平安,那我所付出的一切都值得了!”話到這裏,他微微一頓,定眼看著慕容瑤,一字一句的說道,“三年前正是因為我不曉武功,才讓你經曆了噩夢般的一段日子,而我絕不允許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在我身邊的人身上!”

慕容瑤聽得微微一愣,她原本以為沈辰習武不過是心血**,不過是追求那蠻夫之勇,如今才明白原來沈辰竟有如此深遠的顧慮,而最後這話更說得她心頭砰然一動,小心髒猶如鹿撞般撲撲通通個不停,他是為了保護身邊人才不惜苦練武功,而自己,或也是這身邊人之一呢。

三年前那一幕幕往事又象重現於眼前,虎嘯寨,她甚至有尋死之心,卻被少年救下,離別之日,沈辰快馬送來靈果,將她從絕望的穀底拉起。

哪個男兒不多情,哪個女子不懷春,這三年來,日日夜夜,慕容瑤都不曾忘記少年給予的恩情,而書信往來,更早生了淡淡情愫。

如今,在少年那熾熱的眼神和一席洋溢之話下,那情感便宛如滾燙的沸水在身體裏蒸發著,耳根子紅紅燙燙,心猛跳個不停,一時間竟不知道該說什麽話好。

沈辰論年紀比慕容瑤大了十幾歲,看她小臉泛紅,豈不知道她心裏所想,倒也不去點破她,如此佳人,他自然也心有喜歡,隻是,倒並不急著表明心意,這感情有時候隔著一層膜,並不去點透,微微妙妙的,反倒有意思得很。

隻是他這麽一笑,慕容瑤更生怕被看破心思,小臉更是緋紅。

此時,無言無語,隻聞風聲,明月朗朗,花樹香香,少年男女恰如一對璧人,就這麽靜站著,卻別有一番風情。

就在此時,趕過來通知吃飯的下人打破了這沉靜,慕容瑤這才從緊張狀態鬆懈下來,連忙帶著沈辰朝前廳行去。

待來到前廳,沈緒元和陳競正從走廊那邊趕過來,二人笑聲連連,顯然相談甚歡,待坐下來,飯菜依次端上,確無大魚大肉,都是清淡小菜。

陳競給沈緒元倒上一杯酒,再給自己滿上,然後舉起杯道:“恭喜沈兄高升,小酒小菜,希望沈兄不要介意。”

沈緒元含笑道:“陳兄太客氣了,你我二人雖認識不過三年,你從商道,我行官道,道雖不同,但陳兄為人情深意重,我可是相逢恨晚。”

陳競謙虛道:“沈兄客氣了,論年齡,沈兄長我幾歲,又是官家人,陳某不過是一介平民,沈兄肯不嫌棄而與我平輩相交,如此心胸才是陳某所敬重的呢。”

聽罷這話,慕容瑤噗嗤一笑,掩嘴說道:“舅舅,沈叔叔,你們這是唱的哪出戲呀,你一句我一句的互相捧著,這剛溫好的酒隻怕都要冷了。”

二人聽罷,便不由哈哈大笑起來,舉杯一口飲盡。

席間,二人暢談閑話,慕容瑤不時咯咯笑上幾聲,沈辰亦是滿臉笑容,隻是關於軍方鋪路之事,他早叮囑過陳競先不要告訴給舅舅,免得舅舅圖增擔心。

隻是舅舅為人疾惡如仇,絕不會為了想保住官位便對他人阿諛奉承,同流合汙,雖說金曹監管轄的事務和戶曹監交集並不多,但隻怕盧好友不會放棄繼續拉攏舅舅,而舅舅必定不會給他麵子,如此鬧出矛盾也是遲早的事情,就要看這盧好友耐性如何,總歸來說,留給自己的時間並不算多。

所以,沈辰雖然嘴上在笑,其實心裏卻在不停的思考著這頭等大事。

待吃完飯後,沈緒元因要準備明日的公務,自然不便久待,沈辰已經從陳競那裏詢問到了必要的信息,便也告辭離去,但他並沒有跟著舅舅回宅子,而是獨自來到街市上閑逛。

坊間鬧市,總是各種消息的流經之地,路人的閑言碎語、飯後雜談,雖難分真假,更有不少空穴來風之說,但若是對這些情報加以整合,依然能夠得到許多有用的消息。

這郡城的夜晚比起青川來說要熱鬧許多,一條繁華的夜市大街縱橫連接著一條條熱鬧的小街,無論是名士貴人,還是寒門子弟,都穿梭其中,沈辰慢慢行來,這裏湊上一頭,那裏望上一眼,豎起耳朵收集著各種消息,直到深夜時這才回了家。

第二日一大清早,沈辰便來到陳家,隨著陳競一道前往馬市。

馬市並不是在郡城中,畢竟交易的不是普通的貨物,而是活生生的馬匹,除了數量巨大外,還需要有空曠的地方來試馬,所以在城中交易甚是不便。

所以早在建郡之處,市曹監便在城外一裏地的一片空曠地上選址,施工建成了馬市,商人可以支付一定的租金租下一個鋪麵進行馬匹交易,當然,除了所付的租金之外,每成交一匹馬還要支付一定數額的交易稅。

一裏地的路程並不算遠,就算步行也要不了多久,沈辰隨著陳競搭著馬車,沒花多少時間便來到了馬市外。

馬市分為試馬的空曠地帶和交易場,交易場就是搭建起來的一個個獨立的大棚,每個大棚前設有櫃台,後麵則是馬廄。

此時時間尚早,但這裏已很是熱鬧,在馬市外,停著大量的馬車和套著韁繩的馬匹,而商販們正在將要販賣的馬匹拉進各自的大棚裏。

早到的買家多是周邊縣城趕來的馬販子,這些人不僅有識馬的眼光,同時對於馬價行情也甚是了解,他們挑選出價格合適的馬匹,然後帶回縣城中再加價販賣給縣裏的大戶行商之類,精於此道者也能有不少的收入。

馬市裏的賣家也有大小之分,小商人所販賣的馬匹數量有限,很多都是從遠方購入進來後,調養一段時間便進行販賣,而象陳競這樣少數的大商家,都是有著自家的馬場,不僅引進販賣,而且還進行馬匹的繁殖、配種等等,盈利自然就高了許多。

陳競進到馬市裏,立刻有沿途的商人過來打招呼,因為時間尚早,很多商家都還未開張,所以也有時間閑談幾句。

陳家幾代經營馬場,而陳競為人熱情厚道,所以雖然不過三十來歲,但在馬商中亦是頗有名望。

而見陳競帶著個少年過來,眾商人倒也好奇於他的來曆,陳競並非炫耀之人,自然不會把沈辰的身份說出來,隻說是友人家的後輩。

待來到鋪子,將馬匹依次運入,係好之後,時間也到了大上午,這時交易才慢慢熱絡起來,果如陳競所言,來人甚多,無論是達官貴人還是販夫走卒,文人雅士亦或是江湖中人,形形色色,都聚集在了這裏。

當然,眾人身份不一,購買馬匹的目的也不盡相同,而各個馬商的經營範圍其實也都是有所不同的,有的商人專門販賣身強體壯,繁殖為用的種馬,有的商人則販賣專供狩獵的田馬,有的商人則販賣充當雜役,背運貨物的駑馬,有的則更專門培養用於儀仗和祭祀所用的齊馬等等,總之,這裏馬匹種類豐富,應有盡有,隻是這一角貿易之地已透露出秋陽郡的鼎盛繁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