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5章 撕毀盟約(下)

此時,出現在這裏的三尊人影,並非是三位道境巨擘本尊親臨,而是一具陽神化身。

所謂化身,如皓月當空,照之江河則為一輪,而照之池塘,又是一輪,天下江河,池塘無數,則化身無數。

這些化身實力不強,依著距離本尊的遠近,用心的多寡,呈現不同的境界,有的全身毫無一絲法力,弱小如凡人,有的則為先天修士,擁有一定的神識和法力,而有的已經領悟虛空,達到虛境,更有圓滿以上大成高手,甚至是同為道境的化身。

如果一名道境巨擘全力祭煉某一化身,把畢生精修的所有法力與神通灌注其中,甚至有可能,這尊化身比本尊還要厲害。

這名顯現出血龍法相的魔道長老神情嚴肅,巨大的眼瞳驟然緊縮,仿佛蓄勢待發。

“沒用的,我們這三尊化身,乃是圓滿境界,更有晉升道境之後的天道體悟加持,你絕不會是對手。”穿行於漫天雷光之中,巨大的聲音從天邊飄來。

血龍身軀不安地扭動,他心裏知道,對方所言的確不虛,道境乃是先天之上的境界,修成陽神,奧妙無窮,不要說這三尊化身為先天大圓滿境界,即便是先天一重,也有可能擁有某種特別的能力,而這種能力,絕不是其他同樣先天一重的修士所能比擬的。

“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血龍蜷縮著身軀,滾滾元氣在他身上湧動,突然騰的一聲,仿佛火焰一般熊熊燃燒起來。

地麵,眾血魔教弟子全都眥目欲裂:“長老!”

“沒用的,已經停不下來了……”一名尚元宗的長老感歎道,“古寒他祭出的是無量血海大神通,全身精氣化為血海,漫天靈氣為己所用,瞬間爆發出數倍於本身的力量,但這股力量,卻不是他現在這種境界所能駕馭的。”

“這門神通我也聽說過,乃是血遁一類的無上法門,哪怕是全盛狀態下施展,也極有可能重傷瀕死,更何況,他在此前早已受了不小的傷害?”另一名黃泉門的長老歎道。

話雖如此,他們站在高高的塔樓之上,卻沒有任何舉動,甚至於看到血龍法相的異變之後,不由自主地往裏站了幾步,仿佛要撇清自己與對方的關係一般。

相比血龍法相所展現出來的滔天威勢,雲層之中,與漫天神雷為舞的三尊身影,更令他們忌憚,因為他們都知道,那是道境巨擘的化身,道境巨擘哪怕在諸天萬界之中,也有一席之地,個個都是強絕一時的高手。

說起道境的玄妙,那真是三天三夜都講不盡,雖然大多都是先天修士的臆想,但也有不少是從真正的道境巨擘口中流傳下來,其中,流傳得最為廣泛,也最足以取信的一些傳聞,就是關於道境與仙人的不同。

由於遠古仙國失落,天地元氣不複遠古純淨,後世的修士,其實法力和境界大大不如從前。

古老的傳說之中,遠古的混沌魔神動念之間,無數世界生成,毀滅,無數星辰宇宙變遷,是為造化。

而開天之初,太古洪荒的年代,種種異族也擁有強橫的實力,動則星辰毀滅,神州陸沉,毀天滅地,更有鯤鵬,饕餮等等強橫存在,振翅高飛便是瞬息九萬裏,其身長數千裏,其翼若垂天之雲,更可掩日吞月,無比恐怖。

再至遠古,其實神通和法力已經降至今人所能理解的範疇,不過,遠古生靈的壽命,還是遠遠長於如今,不像現在的修士,失卻成仙之法,哪怕成就道境,最多也就是比先天修士多活個幾百年上千年而已,像傳說中動輒數萬年,數十萬年的,乃是一劫,一紀元的,卻是不可能再有了。

不過今人也有一個優勢,那就是能夠獲得前人的知識,經驗,深知自身缺陷,不僅開發出大地深處潛藏的種種靈石,天材地寶,解決了天地靈氣衰弱,難以修煉有成的難題,而且還發現修成道境,取得天地認可的法門。

雖然沒有了長久的性命,但是,一旦修出陽神,懂得變化萬千的法門,道境巨擘便變得極難殺死了,因為他們可以將自己的神念灌注於某一具化身之中,一旦其他化身被毀滅,則可生根發芽,重新生長出來,更可以伺機轉世重生,入輪回而演天機。

這般的高手,雖無曠劫壽命,但卻有著種種神通法術的輔助,基本上,除非壽終正寢,否則是不大可能意外橫死了。

想要殺敗一尊道境巨擘,隻有一個方法,那就是,同時消滅他的所有化身,但這顯然不大可能做到,除非,敵人是比自身強出太多的超級恐怖存在,如獄城之中關押的遠古魔頭一般。

“他絕不會是那三位對手的,道境巨擘可以化身萬千,可以隨時傳遞自己的神通與法力——除非,被人蒙蔽天機,感應不到自己化身的氣機……”

“道境巨擘的化身來無影去無蹤,乃是陽神出體,萬劫難侵!”

“道境巨擘見識廣泛,富甲一方,擁有的種種秘密,秘寶,也非先天修士可比!”

“道境巨擘是大毅力大勇氣之輩,更有滔天氣運,無窮智慧!”

幾名魔道修士一人一句地議論著,心中早已把那血魔教長老看作了死人。

血魔教弟子不知這些,聽到命令,仍然如常一般燃燒精血,以自己的修為和元氣澆灌著陣基,城中的大陣得到這些修士的精氣滋養,猶如生靈一般,瘋狂運轉起來,不多時,便見數條巨大的血色蔓藤從地底湧出,伸向天空。

隨著這些血藤的張開,一道更加厚實的光幕籠罩在這座城池上空,遙對著天空中的三尊化身。

“諸位長老,請你們出手,救救我叔爺爺吧,隻要能夠齊心協力,縱然是仙門高手聯合來襲,我們也可以打退的啊。”一名身穿血魔教弟子法衣的年輕修士飛上了塔樓,向站在那裏看戲的魔道高手哀求。

“世侄,你怎麽來了?”眾魔道高手一看,頓覺尷尬,因為此人是血魔教中另一長老的子嗣,也是有名位的小輩,見他們不肯出手相助,求上了門。

“不是我們不肯幫忙,實在是……唉,不好插手啊。”

“世侄,岩道友所言極是,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難不成,我們還真與那三位作對不成?”

“古寒道友也是性情太急躁,有什麽冤屈的,耐心與三位尊者說項便可,何必出手?惹惱了三位尊者,可不是輕易就能了結的。”

“是啊,古寒道友太衝動了。”

“諸位長老可是相信,我們血魔教中人殺戮無辜,在東界門犯下滔天罪行?陸師兄決不會是那樣的人,而那些仙門高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他們一定是胡編亂造,故意以此為理由,攻打我們的,諸位長老,你們可千萬不要上當啊。”看著眾魔道長老百般推諉,就是不肯出手相助,反而還多般狡辯,把責任都推到叔爺爺身上,年輕修士不禁也越發焦急,但他身為後輩,又能說什麽?隻是無奈地相勸。

眾魔道高手麵麵相覷。

就在剛才,三名道境巨擘的化身降臨,開口就是要追緝犯下血案的血魔教弟子,要求血魔教人把他們交出來,血魔教自然不肯,於是動起手來。

出手的是那名能夠顯化血龍法相,名叫古寒的長老,眾魔道高手自恃膽氣不及,也隻能忍氣吞聲,站在一旁觀看。

其實到了此時,他們也看出這三位的動機並不純良,但形勢逼人,哪由得他們考慮更多?在他們想來,既然那三位要帶走犯案子弟,還是盡早把他們綁了,送到東界門去問罪為好,如果忤逆了那三位的意思,可是大大的不敬。

古寒奮起反抗的舉動,落在他們眼中,卻反而成了不智,其實不單隻是他們,就是其他幾名血魔教長老,甚至有古姓的長老,也沒有站出來,與之並肩戰鬥。

“看!”突然,一名魔道高手低聲驚呼。

眾人抬頭,卻見是血龍與血藤合為一體,化身成為擁有許多觸手,猶如深海章魚一般的巨大怪物,麵對著天空,張牙舞爪,顯露出了強悍的氣勢。

在這巨大怪物身後,更有無量血海,猶如滔天浪潮一般,顯現出了虛相。

城中的眾人都仿佛聞到了一股股腥臊的血腥味道,這猶如鐵鏽一般,活生生的鮮血,擰成一股股,向著空中揮擊而去。

雲層中的三尊虛影,仿佛也終於蓄足了力量,醞釀已久的雷霆,盡數轟擊下來。

在一陣驚天動地的雷鳴聲中,四周的天空仿佛突然裂開,無數漆黑如夜的,蛛網一般的裂縫,出現在眾人頭頂。

轟!

轟!轟!

一條又一條血龍湮滅,一道又一道血浪傾覆,光影變幻之中,雙方你來我往,連攻了數十下,但突然,天空中所有光影消失,變作一片陰沉。

“護城大陣完了……”魔道高手心中一驚。

年輕修士聞言,連忙看向,果然發現,那座護城大陣沿著裂紋破碎,已然有了一個寬達百丈的大洞出現。

籠罩城池的神光,頓時變得黯淡無比。

再看那血藤,不經意間便被斬斷了數隻觸手,徒勞地掙紮著。

一個身高萬丈的虛影伸出手,似緩實快,撈了一下,眾人還未看清楚發生了什麽事,就見他整個都飛了起來,落入雲層之中。

“不……”年輕修士怒目圓瞪,發出一聲悲憤的怒吼。

在他說話的功夫,這位長老已經落敗了,他遍體鱗傷,竟然連這一撈都沒能躲過去。

當然,這也是道境巨擘的手段了得,如果不是他們力量強橫,無可匹敵,斷然不至於如此。

血藤被拋到高空,一條血龍虛影從中飛射而出,仿佛急於逃離,但卻見到數十條雷蛇纏了上來,一陣陣熾白的電光之中,整個血龍法相都被轟成碎片!

漫天血雨,紛紛降下。

看到這個情形,年輕修士便知,自己還是遲了一步,沒有求到這些高手出手,自家長老便先堅持不住了。

他氣惱地拂袖而去,同時以神識傳音,緊急通知其他弟子撤離。

“真是無妄之災。”

“何至於此,何至於此!”

魔道長老麵麵相覷,說不出是幸災樂禍,還是兔死狐悲。

三位老祖打著討要凶手的旗號而來,說實話,他們倒也不曾想得太多,畢竟他們的身份和實力就擺在那裏,誰也不敢輕易得罪三位老祖。

而當血魔教奮起反抗,絕不妥協之時,雖然察覺不對,但也來不及阻止了。

想要阻止,勢必就要與那三位為敵,而那三位雖然隻是先天化身降臨,本尊並不在此,以眾人的實和,奮鬥相抗,甚至都有可能將之擊殺,但這隻除了激怒道境巨擘,並沒有絲毫意義。

為了血魔教的人,得罪道境巨擘,實在太不值當了。

“長老,不好了……”

“長老……”

就在這時,突然之間,幾名弟子匆匆趕來。

眾魔道高手一看,不由得露出疑惑的神情,這些趕來的弟子都是他們門下,負責監守城池,監察其他子弟動向,都是極為精英的人物。

“大呼小叫,成何體統,沒看到諸位長老都在這裏嗎?”一名尚元宗的長老陰沉著臉,站了出來,低聲嗬斥道。他罵的是自己的一名子孫,修為都到元胎境巔峰了,但卻滿臉驚慌,實在讓他感到臉上無關。

“是不是護城大陣被毀,陣基也出現問題了?這沒什麽,我們剛才都看到了,依那三位的實力,全力轟在大陣上,發生什麽也是有可能的,不過他們殺了血魔教的人,天大的怨氣也該消了吧,稍後通知下去,所有人不得妄語,都給我放醒目點,準備迎接三位尊者。”一名黃泉門長老站了出來,強自鎮靜道。

“不是!長老!是逍遙島!逍遙島的人殺上來了!”飛來的弟子紛紛焦急叫道。

“逍遙島的人突然無故殺戮我派弟子,我們的下乘弟子,已經死傷過半了。”

“長老,快快請回,不然我們都要堅持不住。”

“什麽,逍遙島的人瘋了嗎,他們為何要對我們動手?”眾人聞言,皆是愕然,對這消息感到了莫名的震驚。

“刑慶呢,刑慶在哪裏?”另一名魔道長老急忙問道。

逍遙島的那一幫人都是由島主大弟子刑慶帶領的,雖然刑慶隻是法相境修士,但卻有約束門下的權利,這件事情,還是找他算賬才行。

“就……就是刑慶帶人幹的。”前來報信的弟子縮了一下脖子,麵對著長老的怒火,盡皆畏懼不前。

“三位尊者,刑慶……不好,他們並不是衝血魔教來的,而是衝我們來的!”

在場諸人也非愚鈍之輩,剛才被三位仙門巨擘的實力嚇破了膽,盡皆躲在一旁看戲,但現在也反應過來,那三位的目標隻怕不是血魔教之人,而是守護整座城池的大陣!

隻要大陣一破,他們花了年餘時間經營的家園,就要被摧毀,而種種賴以為保護的根基,也要被連根拔起。

“刑慶被他們收買了?不,這不可能,刑慶沒有理由背叛逍遙島,這絕不可能……”一名尚元宗長老猶自不信,訥訥地道。

“他當然不可能背叛逍遙島,可是逍遙島可以背叛我們!這下事情嚴重了,這三位的突然發難,隻怕是早有預謀的。”

“說這個還有什麽用,盡快召集門下弟子,進入內城固守吧,隻要我們能夠堅守到援軍來臨,必定可以打退他們的進攻。我懷疑不止逍遙島人動了手,城外隻怕也已布滿仙門中人的埋伏,他們是不會放過這個絕好機會的。”

魔道長老們心情忐忑,但卻也知道,現在不是責怪他人的時候,放任那三位擊破大陣,他們也有責任。

很快,所有踞守城中的魔道弟子都被調動起來,但在這時,他們才發現,來的人遠比自己想像中要少,而且還不是精銳的高手。

“怎麽隻來了這麽少人,其他人都哪裏去了?”

“長老,您忘了,上個月師叔他們剛剛出發,前往西南方獄城圍獵。”

“該死!他們現在隻怕早已布設法陣,難以脫身了,不管了,進入內城,發動法陣。”聽到門下弟子的回報,這名魔道長老還是當機立斷,放棄了召回那些人的想法。

圍獵的隊伍向來是由仙魔雙方組成,為了不讓仙門中人占盡一切資源,他們也會派出自己最得力的修士,以便掌控,但如此一來,城池便空虛了。

呂家的高手遠遠多於他們,而逍遙島財大勢大,也能派遣出足夠的高手,隻是苦了他們這些中小門派,首尾不能相顧,勢必要被各個擊破。

“哈哈哈哈,你們還想進入內城?太遲了。”

就在這時,一名黑衣修士,帶著驚人的氣焰衝天而起,飛近眾魔道長老。

“刑慶,是你!”眾魔道長老驚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