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崇瑞洋洋灑灑答完,還不忘得意地晃了晃腦袋。
那架勢,似乎在迫不及待等候著淵帝的誇讚。
然而淵帝的臉色卻並不好看。
“當初先帝一統天下時就曾說過,我大淵想要守住百年社稷,就一定要以發展農業為主。”
“這麽多年來,我大淵也都是重農輕商,努力提高農戶的地位!”
“隻為讓百姓人人有飯吃!”
“你倒好,隨隨便便的幾句話,便將先帝的囑咐拋之腦後,忘得一幹二淨!”
見淵帝隱隱動怒,齊崇瑞心中一顫,連忙跪下身來。
“父皇息怒!”
“兒臣之所以這麽說,也隻是為了增加國庫收入而已……”
淵帝更加生氣了:“為了增加國庫的收入,便要壓榨農戶的銀兩!”
“在你眼中,朕就是一個隻知道從百姓身上吸血的蛀蟲嗎?”
齊崇瑞的五官已經皺成了一個疙瘩,心中也在瘋狂地叫苦不迭!
這不是挺好的一個辦法嗎?
全大淵那麽多農戶,每個人交上一點點稅,白花花的銀子不就能源源不斷,朝著國庫湧來嗎?
齊崇瑞很不服氣!
但麵對震怒中的淵帝,齊崇瑞哪裏還敢再多說什麽,隻有乖乖認錯的份。
“兒臣絕無這樣的意思!”
“父皇您千萬別生氣啊!”
有兩名朝臣也主動站起來,替齊崇瑞解圍道:“陛下息怒!”
“二皇子的本意,也隻是為了替陛下分憂而已啊!”
淵帝雖然惱怒,但沒有再過多追究什麽。
一連七個皇子的無效回答,讓他的心情不是一般的糟糕。
“太子,若你還是這些增加賦稅的言論,就沒有再說的必要了!”
齊嘯風知道,現在壓力來到了自己這裏。
答得不好,這老頭一定會把所有負麵情緒都發泄到自己的頭上!
要真是那樣,任憑自己前麵的表現再怎麽亮眼,也都是白搭!
這個鍋,他不背!
好在前幾個皇子回答的時候,齊嘯風已經想到了一個相對來說較為折中的辦法。
隻不過這個辦法稍稍有些複雜,便宜老爹的脾氣那麽暴躁,不知他有沒有耐心聽自己講完!
“兒臣的確有一個辦法,不需要增加賦稅,便能增加國庫的稅收。”
“這個辦法,叫做改稻為桑!”
“改稻為桑?”淵帝滿臉疑惑,“什麽意思!”
齊嘯風耐心解釋道:“我大淵擁有最頂尖的絲綢工藝,產出的絲綢極其精美。”
“在大淵,一匹絲綢可以賣到六、七兩銀子的價格。”
“但要是能將絲綢賣到富庶的波斯,一匹絲綢便可以賣出六、七十兩,甚至近百兩銀子的高價!”
“一出口,可就翻了十倍不止啊!”
“若是能將這揚州地區的部分稻田改為桑田,喂給蠶吃,就能讓蠶多產生絲。”
“產的生絲越多,織造局便能造出更多的絲綢。”
“這些絲綢順著水路賣出去,再回來時,那可都是一筆筆可觀的進賬啊……”
大淵早就打通了與波斯之間通商的水路,兩國商人間的貿易往來也已有十餘年了。
隻不過大淵朝政一向隻注重農業發展,從未對絲綢生意產生過多關注。
也就是說,在此之前,誰都沒有考慮過靠著和波斯人做生意,就能給國庫帶來豐厚的收入!
淵帝思忖片刻,很快就發現了此舉的漏洞。
“不對啊!”
“若真如你所言,改稻為桑,那麽揚州地區的稻田便會減少。”
“稻田少了,百姓吃什麽?”
“還有,桑田的賦稅可是比稻田的賦稅要高不少!”
“你這麽改,百姓們能願意嗎?”
齊嘯風笑了笑,這便宜老子的腦子轉的可真是夠快的!
“父皇明察!”
“如此重要的舉措,那自然是不能說改就改的!”
“一旦貿然提出改稻為桑,當地官商一定會購入大量桑田。”
“從種桑養蠶到織成絲綢之間,他們又能省去買生絲的環節,利潤可想而知!”
“當然,官商斂財,是其中的一方麵。”
“與此同時,稻田減少,糧食的價格一定會巨幅增加!”
“到時候百姓即便能賣了生絲賺錢,也買不起天價糧食。”
“吃不飽飯,就要造反!”
“所以就這麽貿然改稻為桑,肯定是要出亂子的。”
見齊嘯風提出辦法,卻又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淵帝登時急了。
“那你說來說去,還是隻有一個空殼,沒有實際辦法!”
“說了等於白說!”
……你看看你!
還沒說幾句呢,就又著急!
齊嘯風極力克製住翻白眼的衝動,解釋道:“其實這事兒根本就沒有那麽麻煩!”
“想要辦成,那就四個字——”
“價格杠杆!”
此話一出,自然又引起滿朝文武的熱烈討論。
“價格杠杆?啥是杠杆?”
“太子說的話,你能聽懂嗎?”
“聽不懂!你呢?”
“我也不懂!”
“……”
齊嘯風解釋道:“說得直白一些,想順利推行此法,還需父皇頒下兩道詔令。”
“其一,調整賦稅,使揚州桑稅和稻稅的價格保持統一。”
“其二,便是大幅度提高生絲的收購價格!”
“在利益驅使下,本地桑農必然會擴大產能,謀取利益。”
“本地的稻農眼紅桑農掙錢,自然也就心思活絡,開始漸漸種桑。”
“與此同時,經驗老道的糧商會預見到桑田擴大後糧食的缺口,提前儲備糧食來掙錢。”
“偌大一個揚州,在多個糧商的市場競爭之下,糧價也不會有太大的提升。”
“由於生絲價格大幅度的提高,桑農手裏掙到了錢,完全有能力承擔買糧的價格。”
“如此一來,所有的一切都會穩紮穩打、有序進行。”
“絲綢的產量增高,百姓們也不至於吃不上飯!”
“時機成熟,再將絲綢賣去波斯,銀子這不就來了……”
齊嘯風話音還未落,便聽角落傳來“咕咚”一道響聲。
眾目睽睽之下,一個胡子花白的消瘦老頭竟夢魘一般,定定站起了身子。
即便碰倒了麵前小桌上的茶盅,他也毫無察覺。
“撲通——”
那老頭半晌不吭一聲,誰知竟突然哢嚓一聲,跪在了地上!
淵帝眉頭微皺:“上官鬆雲,你這是做什麽?”
齊嘯風想起來了,這小老頭就是戶部尚書,上官鬆雲。
在齊嘯風的印象當中,這個小老頭一向脾氣古怪,獨來獨往,從不與內閣的其餘輔臣交往過密。
可以說,上官鬆雲管著大淵最富的部門,卻過著最清湯寡水的生活。
為了國庫空虛之事,這老頭可沒少向淵帝請罪。
他甚至數次主動請辭,認為都是他自己的能力不足,才導致大淵國庫日漸空虛的。
不過淵帝心中清楚,國庫的銀子隻出不進,並不是上官鬆雲的問題。
再加上他的為人清廉,辦事能力還算不錯,所以淵帝也就一直保留著他的尚書之位。
不知道這老頭驟然間形跡詭異,究竟是發了什麽神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