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川中島風雲 第兩百三十四章 乘夜突圍

武田八幡宮。

武田信玄本人於相殿之中,雙手負後,望著眼前殿內供奉的武田武太神的神像。

武田武太神是古事記,日本書記中傳說的英雄,日本武尊的兒子。

當年源的新羅三郎義光之孫,源清光之子,武田信義正是武田八幡宮元服,取苗字為武田,成為甲斐源氏第四代目,武田氏初代目。

之後武田八幡神社就作為甲斐武田氏的氏社,代代受到祭祀。

武田信玄回過頭來,對三枝守友,甘利信忠兩名大將言道:“今日在武田武太神麵前,你們實話與我說,我信玄擔任家督二十五年以來,是否真的失德了?”

三枝守友,甘利信忠二人對望一眼,皆拜伏下言道:“主公,切莫這麽說。”

武田信玄長歎一口氣言道:“放逐親父至駿河,背負不孝之名,攻取諏訪家,讓禰禰懷著夫婿被我殺死的怨恨而病故,就是勝賴的母親致死也未能原諒我篡奪諏訪家家業一事。眼下連我的嫡長子也要反我,如果說奪取天下代價如此之大,我信玄當年就應該讓出家督之位,給與信繁,自己遁入惠林寺入道,萬事不管。”

眼見武田信玄有放棄家督退隱的想法,三枝守友,甘利信忠二人都是大驚。

三枝守友連忙大聲勸道:“主公,義信殿下謀反之事,全是他一人的過錯,與主公無甘,眼下主公正要振作精神,平定叛亂,匡扶我武田家之基業。”

武田信玄深吸了一口氣,將手一揮言道:“我明白。眼下那個逆子,在作什麽舉動?”

甘利信忠聽武田信玄的口吻似對武田信玄深惡痛絕,想了下言道:“義信殿下,不,是義信,想必他這時已奪取了本館了吧,現在外麵跡部信秋,將八幡宮裏外重重包圍。跡部信秋的意思,是希望主公能夠讓出家督之位,效仿當年信虎公之舉,自我追放至相模或京都,終身不履甲信一步。他聲言若是主公不答應,他就準備攻入八幡宮了。”

武田信玄冷笑一聲,言道:“跡部信秋,難道還真敢攻打這八幡宮嗎?我倒要看看整個甲斐有誰敢對我信玄動手。就將本家家寶禦旗和盾無鎧擺在大門去,讓跡部信秋去攻吧!”

禦旗和盾無鎧是武田家家寶,甲斐武田之象征,曆來都藏之於武田八幡宮內。

其中禦旗是後冷泉天皇禦賜。

而盾無鎧是源氏八領之一,源氏八領是清河源氏世代相傳八具鎧甲,如其中之一的源太產衣是源的八幡太郎義家元服所穿之鎧甲,之後一直是源氏棟梁的象征。

後來盾無鎧由源氏棟梁源賴義傳給小兒子新羅三郎義光。

禦旗和盾無鎧皆是代表武田家為甲斐源氏宗家的象征。

眼見禦旗和盾無鎧這兩件武田家重寶被擺放在八幡宮的大門之前。

跡部信秋頓時愣住了,他若不想背負上千古罵名,成為源氏罪人,擔著毀壞這兩件源氏重寶的罪名,而遭到天下人的攻訐,就絕對不能跨越大門。

即使他攻進入,殺了武田信玄,武田義信當上武田家家督,成為甲斐源氏總領之後,聞之跡部信秋毀壞了這兩件武田家的祖傳家寶,也是肯定是不會放過跡部信秋。

何況跡部信秋記得,武田家每一代家督即位時,跡部家曆代家主,都是跪在這禦旗和盾無鎧麵前,宣誓向武田家這甲斐源氏總領盡忠的。

上一次宣誓時,武田信玄即位的時候,當時跡部信秋亦在場。

時光荏苒,二十五年之光陰已過,跡部信秋想到自己發過的誓言,不由覺得心底一陣絞痛。

跡部信秋於是猶豫下來,武田義信當初的意思,是生擒武田信玄,而並非是殺了武田信玄。

弑父,弑殺家督這兩個罪名,武田義信,跡部信秋兩人都是萬萬擔當不起的。

所以眼見禦旗和盾無鎧擺在大門前,跡部信秋現在的處境是兩下為難,攻又不攻不得,退又退不得,於是隻能派人回稟武田義信,自己率軍在外麵挖掘壕溝,豎拒馬柵,將八幡宮團團包圍起來,兩邊就如此僵持下來。

夜色籠罩之下,繁星低垂。

武田勝賴,李曉,師岡一羽等側近二十多人,眼下駐馬在一座小山上,稍事休息。

現在他們身下的附近山間的山道,已經分明可以看見一支又一支的舉著火把的騎馬隊,來回在山間巡邏。

顯然這些飯富虎昌的赤備騎兵,正在這片山林之中,搜索著他們的蹤跡,誓要抓拿武田勝賴,以鏟除武田義信即位上的心腹大患。

“如此下去,即使我們可以躲避搜索,一直隱藏到拂曉,但是天一亮,肯定會讓他們找到我們的藏身之處。”

李曉指向山下言道。

武田勝賴點了點頭,問道:“那麽我們該如何是好?”

李曉想了下言道:“事到如今,大家再聚集在一起,反而更容易暴露我們的行蹤,不如在此分散分頭突圍。”

“分散突圍?如此好嗎?”武田勝賴詫異問道。

李曉解釋言道:“眼下隻有這個辦法了,我們現在唯一的出路,就是兵分兩路,行這金蟬脫殼之計。殿下你一會將衣服換掉,將戰馬給屬下騎乘,裝扮作一名山民步行從這裏下山,前往飯富鄉找飯富源五郎大人,讓他出兵平定叛亂,護持主公大人安全。”

武田勝賴聽了李曉之話,大吃一驚,言道:“飯富源五郎是飯富虎昌的親弟弟,他如何肯相助於我,現在去找他不正是自投羅網?”

李曉搖了搖頭,言道:“殿下,我與飯富源五郎大人,在出兵飛驒時,有過接觸,他是一位忠義之人,是忠於主公殿下的,絕不會依附於他兄長,而進行這次叛亂。這點請殿下,務必要相信我的判斷。”

武田勝賴見李曉說的肯定,卻依然猶豫言道:“為何一定要去找飯富源五郎呢,本家那麽多家臣,如小山田家,穴山家,都可以去托庇。”

李曉沉聲言道:“換作其他家臣,實力微弱,眼下根本幫不上殿下,殿下前去托庇反而是害了他們,而小山田家,穴山家分別親近北條,今川,在這個時候,其態度曖昧,絕對不可以信任。”

“並且飯富虎昌是用兵大家,從他這次襲擊山寺,發覺我們不在寺廟之中後,立即派兵分頭圍追堵截,迫使我們不得不躲避在山上。由此可以看出其反應之快,他手段之狠辣。”

“所以現在若是前往其他方向,飯富虎昌必然會料到,並各個路口之上設下伏兵,若是硬闖隻有凶多吉少。眼下我預計,我們往其他各個方向都會遭到堵截,唯有飯富家的本領飯富鄉,反而是他不設防,倒是個空虛之地,飯富虎昌做夢也不會想到,殿下會自投羅網,敢動身去飯富鄉。”

武田勝賴,師岡一羽等武田家的側近,聽到李曉如此分析,都是露出歎服之色。

李曉說的沒錯,若是武田勝賴前往飯富鄉,這點即使飯富虎昌自己,也絕對不可能想到。

頓了頓李曉又言道:“殿下,我以性命擔保飯富源五郎絕對是可以信任之人,殿下找他求助,絕對不會有錯。”

李曉對飯富源五郎信心,就是來源於穿越者對曆史局勢的把握。

雖說因為自己的幹係,這次義信謀反事件的軌跡,與曆史上出現了很大的偏差,其叛亂引起的禍害更是擴大了許多。但是大的走向上,李曉深信卻是絕不會改變的。

比如飯富源五郎在這次事件,表現出忠於武田信玄的立場,這點曆史上不會變,現在也不會變。

最後武田勝賴,李曉眾人商議之下,達成決定。

眾人兵分兩路,武田勝賴,李曉,師岡一羽三人一組棄馬下山,抄小路立即前往飯富鄉。

而其餘眾人則是騎馬從大路突圍,以此吸引飯富虎昌赤備之注意,以掩護武田勝賴一行成功逃往飯富鄉。

做出如此決定之後,武田勝賴目中露出悲色,顯然作為從大路突圍的一路騎馬隊,是作為誘餌的存在,顯然是凶多吉少了。

不過這些跟隨自己多年的親信側近們,此刻卻一個一個目中露出豪邁,視死如歸之色。

“殿下保重。”

“請殿下保重。”

側近們一個個走到武田勝賴麵前,壓低低聲拜別言道。

而武田勝賴亦是站直身子,目光盯住他們,回以肯定之答複,或者一拍肩膀,目光凝視他們的麵前,似乎要將對方的容貌牢牢記在心底一般。

眾人向武田勝賴拜別之後。

武田勝賴沉聲言道:“請諸位不到萬不得已,務必保全自己之性命,若我勝賴逃脫此難,他日必然與各位同富貴,終身不棄。”

眾側近們聽後,低聲一起答道:“若有來生,臣下皆願意誓死追隨殿下。”

兩方拜別之後,武田勝賴,李曉一行率先下山。

武田勝賴盡管此刻淚水湧出眶外,但是卻是頭也不回地,堅定地走向山下。

隨即武田勝賴,李曉,師岡一羽三人的身影就此消失在夜幕之中。

而在山上,秋山親久為首的側近頭目,目送武田勝賴走後,沉聲對眾人言道:“既然殿下已經出發,我們也該進行自己的使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