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六十九章 其言善也
軍帳之中,火盆點燃在四周。
因此兩家雖都是死敵,但都要足夠的時間來,消化盤整,以圖盡快恢複實力,之後再次爭奪天下霸主。
但是在兩家恢複勢力之前,如毛利,長宗我部,上杉,北條,本願寺等大名家都窺視在側。
若是兩家仍是不明所以,彼此繼續死磕,萬一再次打得不分勝負,那麽隻能便宜了上述大名,給與他們乘勢而起的機會。
正如當初武田上杉與川中島逐鹿,最後卻便宜信長一樣。
武田織田首先要做的,是繼續保持各自領袖關西,關東的強勢地位,然後再為天下一統而戰。
而勝賴定下如此遺命,顯然是臨死前頭腦十分清晰,不愧是這數年來之曆練。
武田勝賴緩緩地點頭,氣息頗有幾分短促,又言道:“很好,第二件事,就是立武王丸為我武田家第二十二代家督,掌盾無鎧,日丸旗,成為甲斐源氏之總領。”
武王丸就是武田勝賴與遠山夫人所生之子,也是武田勝賴唯一的兒子,是當初武田織田同盟婚約的見證。
讓武王丸即位家督,也是向織田家,放出一個偽裝的示好信號。
畢竟已故的信長,從名義上而言是武王丸的外公。
現在武王丸已經九歲,雖還有數年可以元服,但是畢竟太過年幼,這時候讓武王丸繼承家督,肯定無法執掌家業,按照慣例必須定下後見,幫助武王丸在元服之前,處置政務。
“武王丸三年之後可以元服,之後領本家通字信,以及我的上字勝字,正式執掌家業,在這之前由武田信廉,李曉,馬場信房,真田昌幸,小山田信茂五人擔任輔佐之臣。
最沒有令人想到是讓武田信繁複出,擔任武王丸後見這一決定。
武田信繁是何人,武田家之中,公認智謀軍略僅次於信玄的人物,而且沒有野心,沒有私心,一心為武田家謀劃。
何況其在甲斐係家臣中又有一定的威望。
若他出任武王丸後見,那麽武田家中樞,在武田信繁指導之下,必然是井井有條。
李曉想到這裏,不由歎服,這難道真是曆史上,那個一味魯莽,將武田家斷送於長筱城下的武田勝賴嗎?
這安排手段真是好算計啊,沒想到勝賴處置事務的手腕,竟已達到當年信玄的水準。
就在李曉對武田勝賴刮目相看的時候,武田勝賴說了自己第三個遺命。
“由於山縣,內藤兩位大人戰死,駿河軍團,西上野軍團總大將之位空缺,現在我命馬場美濃守信房接替山縣昌景為駿河軍團軍團長,而西上野軍團則由真田昌幸為軍團總大將,內藤昌月為副將,仍然執箕輪城城代。”
李曉點了點頭,內藤昌豐死後,內藤家家督肯定由其養子內藤昌月接替。
內藤昌月是保科正俊的次子,保科家家督保科正直的弟弟,當年亦是李曉的槍術徒弟,也是最早加入勝賴這一派的從龍之臣。
西上野軍團,是武田家對上杉家壓製,對北條家防禦的重要軍團。
而這一次長筱合戰,西上野軍團損失慘重,軍團長內藤昌豐,國峰城小幡憲重,真田信綱,真田昌輝兄弟,還有上野安中城城主安中景繁盡數戰死。
甚至在留在後方,長筱城下的上野和田城城主和田業繁,也在與德川軍的交戰中,不幸身亡。
到時一個團結一致的武田家,再與一盤散沙的織田家爭奪天下,誰勝誰負那已是顯而易見的事。
武田家真是無暗主,李曉想到這裏不由發出感歎。
武田勝賴做下如此布置之後,已感到精疲力竭,臉上露出痛楚之色,將手舉起揮了揮手。
眾將領命起身告退。
而這時武田勝賴卻言道:“李曉,等一下,我有話對你說。”
“主公。”側近頭目秋山親久似有話要說,但終究還是唉地一聲止口。
而一旁馬場信房,穴山信君卻停下腳步,今日長阪光堅刺殺勝賴之後,所遺留之言,雖是很明顯的栽贓之言,但眾人眼下看向李曉的眼光中卻多了幾分異樣。
擊殺信長,這驚天之功,以及勝賴莫名遇刺,這兩件事居然都和李曉沾粘在一起,如果說這場織田武田的長筱合戰,真要說一個勝者,那唯有李曉可以居之了。
現在李曉已不自覺的,成為了武田家家臣之中的眾矢之的。
是的,武田家與織田家不一樣,信長死後,織田四天王有可能把持會欺負弱主,但這四人之中,彼此勢力差不多,沒有一個絕對的優勢,故而還會保持一直製衡狀態。
而武田家則不同,勝賴一旦身故,那麽五名顧命之臣中,誰的勢力最強已不言而喻,即便就是其他四人聯合在一起,說不定也壓製不了李曉。
若說誰最有可能,在信長勝賴死後,掀起什麽風浪,那麽唯獨李曉最有可能。
舉兵自立,或者架空其餘四名家老,操縱武田家於股掌,甚至下克上以取代武田家宗家的位置,這並非是什麽不可能之事。”
“殿下。”
李曉神色微動。
武田勝賴望著帳篷頂端,長長地言道:“李曉,人生真是如白駒過隙,當年我深夜到軍帳之中找你,請你擔任我指導的一幕,似乎還發生在昨日,那日我在未如何能接替兄長,繼承本家家督而苦惱,想來真是可笑。”
“而今日,轉眼就要到了,呼出最後幾口氣的時候,當年種種過往,到了現在於眼前可謂是曆曆在目。”
說到這裏,武田勝賴轉目看向李曉,言道:“李曉,若非有你,我勝賴絕不可能有今日,能夠繼承武田家家督的一日,而今日在這射樂原上,擊敗天下最強大名家,討取信長之事,這些之事連想象也無法想象。”
“多謝了,李曉。”
李曉聽武田勝賴如此之言,言道:“殿下言重,若非殿下賞識,李曉也焉能有今日率領萬人之威勢,或許今日不過是一名四處尋人比試武藝的浪人而已。”
聽了李曉之言,武田勝賴露出笑容,言道:“不錯,你可是我的槍術師父,連上泉信綱也勝不過你,如果你若不出仕我武田家,眼下已是天下第一了,也說不定,真是命運弄人。”
李曉聞言哈哈大笑,言道:“殿下,這可不是什麽好的笑話。”
頓了頓,武田勝賴對李曉言道:“李曉,你知道麽,我們名為君臣,但我一直將你視作朋友,我今日雖是身死了,但幸甚的是,你我之情誼卻可以保全了,我的意思你明白麽?”
聽到這裏,李曉身軀一震,心道難道武田勝賴這話的意思,是他早就看穿了自己的野心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