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時局之變

李曉堅決的話語,不僅是武田信廉,武田信繁二人暗暗點頭,就是馬場信房亦微微詫異,似乎重新認識了李曉此人一般。

武田信繁開口言道:“館主大人的大喪已定在三日以後,本來館主大人喪事一畢,本家新任家督就必須在武田八幡宮中進行接任家督一事。”

“但是因為父親大人異議,所以新任家督即位一事,就被延期了,要在下個月家臣團評定之後,才可商討出答案。”

“下個月家臣團評定?”李曉詫異問道,“為何左京殿要拖延如此日長呢?新家督之事,越早定出越好,否則拖延時長,本家附近大名家,領內豪族可能有變。”

武田信繁搖了搖頭,言道:“這我也不知,父親大人,可能有什麽考量吧。”

李曉想了想,重新看向武田信廉,武田信繁二人,言道:“家臣團評定馬上在即,不知兩位大人是如何決定呢?我知道左京殿的身份,所以即便二位支持他的決定,李曉亦不會有所怨懟。”

武田信繁用手捏著纏在右腕上的念珠,點了點頭言道:“李但馬守,能顧及到我們二人的感受,貧僧十分欣慰。既然如此,我也不妨挑明的態度,我與信廉的決定都是一樣,支持館主大人的遺命,但是顧及於父親大人的身份,身為人子,卻不能貿然出麵反對。”

一旁武田信廉附和言道:“我們二人的難處,也希望但馬守大人能明白。”

很好。

李曉明白了信繁,信廉二人大人的意思,就是我們反對,但不出麵頂缸。

礙於武田信虎是他們父親的身份,以及多年的積威,他們是不可能太出麵反對信虎的決定了。

既然身為武王丸後見的信繁,以及本家一‘門’眾的筆頭信廉公都不出麵,挑這個頭。

那麽很明顯,這個壞人,很可能就要由身為家臣團筆頭的李曉,來擔當了。

武田信虎傳說中那個脾氣暴躁的老頭子麽?

貿然出頭強項,並不附和李曉一貫韜光養晦的策略,以前武田家中有大事,一貫都是由高個子頂著。

無論是武田信玄,還是武田勝賴,都是個人極有主見的家主,而李曉那時權位不重,話語權有限。

但是現在信玄,勝賴二人都故去了,原先的筆頭家老山縣昌景又戰死在長筱。

遇到更替家主這樣的大事,身為筆頭家老,勝賴托孤五大老之一的李曉要悶聲發大財,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這也就是權位越重,所擔當的責任越大的道理。

想到這裏,李曉站起身言道:“既然如此,我身為館主大人的心腹之臣,自然不可推諉,在決定家主人選的家臣團評定上,我會直言反對左京殿的決定,縱是這筆頭家老不做了,我也要保住武王丸繼承本家家督,否則……”

說到這裏,李曉看向武田勝賴停柩之處,想起勝賴臨死前向自己托孤的一幕。

之後李曉深深言道:“否則我無麵目以對主公於九泉之下。”

聽著李曉話語中的唏噓之意,在場三人都是人老成‘精’之輩,自是明白李曉方才之言,確實一片發自肺腑。

武田信廉當下潸然淚下,言道:“先是內藤修理昌豐,後是山縣三郎,數千將士之死,好容易換得斬殺了信長,本家可就此製霸天下,哪知長阪這逆臣,居然幹出了謀弑主公之事。蒼天你待我武田,何其薄矣。”

武田信廉說得動情,經曆過長筱合戰的馬場信房,亦是忍不住感慨不已,想起了四名臣中的山縣,內藤。

雖最後在大反擊中,已搶奪回二人的首級和馬印,可又有什麽作用了,斯人已逝。

昔日赫赫有名,對武田家忠心耿耿的,飯富山縣一族,已經滅族,本家第一強力軍團赤備,凋零無幾。

馬場信房,霍然言道:“山縣,內藤二人皆已去,眼下隻剩我與高阪二人尚在,長阪光堅謀弑主公,我身為本家兩職之一,亦有失察的責任,本‘欲’追隨館主大人切腹,但‘蒙’主公托付,卻不能推卸此重擔,若是左京殿責難,就由我和但馬守一同擔之好了。”

李曉看見馬場信房站在自己一邊,點了點頭。

家臣團中,馬場信房的席次,次於李曉與高阪昌信,是本家第三號家臣,亦有著足夠話語權。

此外與武田家中出鎮在外的秋山信友,高阪昌信,這兩名信玄一手提拔起來的譜代家臣,關係皆是不錯,可以在中樞中代表這兩人的聲音。

不僅是排名,在家臣團之中,李曉,馬場信房二人本身實力也不錯,他們都是實權將領,掌握武田家近一半的兵力,勢力雄厚,若是他們二人堅決反對。

即便武田信虎倚老賣老,也絕無可能,將在家臣團評定上,通過更立仁科盛信為家督的決定。

有了李曉,馬場信房的表態,事情商議出一個大概結果,房中四人安心了許多。

而就在這時,李曉就聽到僧房外,稟報言道:“稟報刑部少輔大人,關東有緊急軍報!”

“緊急軍報?”

李曉心中微微詫異,看向其他三人表情也非什麽鎮定。

“莫非上杉與北條又開戰了麽?”武田信廉對屋中眾人笑道,但是臉上卻浮出一絲憂‘色’。

李曉明白武田信廉話中背後的意思,眼下在武田家這薄弱之機時,關東這後院確實不能在出什麽問題了。

“請進來吧!”武田信廉對屋外言道。

僧房大‘門’打開,屋外滿滿的皆是武田家武士守護,一名渾身泥土,身穿鎧甲的武士走進屋來,向武田信廉稟報言道:“接到本家三者,在北條家刺探的消息,十幾日前,北條家主北條氏政突然率三萬大軍攻伐安房,上總的裏見家!”

“裏見家滅亡!上總,安房兩國已入北條家之手!”

“什麽?不可能?”武田信廉當即言道,“安房裏見與北條家抗衡數十年,怎麽會一朝覆滅,在數年前,裏見刑部還剛剛在三船山大破北條氏政。”

裏見刑部就是裏見義堯,他與武田信廉二人的官位名一樣都是刑部少輔。

這名武士言道:“回稟刑部大人,北條家為攻擊這次裏見家籌謀已久,在去年,裏見刑部病逝之後,裏見家家督義弘公即位。但是義弘公繼位以後身體一直欠佳,故而想提前讓嫡子梅王丸提前元服,來執掌裏見家。”

“結果裏見義弘之子裏見義賴,見兄長病重卻有篡奪裏見家家督的野心,他在北條氏政的策動之下,在義弘病重之下,起兵反‘亂’奪取家督之事。就在裏見義賴的反‘亂’成功了,攻下久裏見城之後,他殺了兄長義弘公,又軟禁了其子梅王丸。”

“正當他以為成功,準備接替家督時,北條氏政乘著裏見家內‘亂’的時機,率大軍乘機攻入裏見家。北條家先後寢反裏見家重臣正木時忠,土岐為賴後,這兩人‘洞’開了上總邊境的防線,引北條家大軍攻入上總腹地,並包圍了裏見家本城久裏見城。”

“在內應的策動之下,久裏見城不久就被北條軍攻破,裏見義賴於天守閣之中切腹身亡,北條氏政則將梅王丸從囚禁中解救而出,並將其收作養子,以此招降安房,上總兩國效忠裏見家豪族,估計不出多久兩國豪族,在宗家滅亡之下,就會正式向北條家降伏。”

聽著這名武士將裏見覆滅的事情經過,詳細道來。

眾人皆是又是驚訝,又是佩服北條氏政的手段。

事實上,由於相模獅子北條氏康的名聲太大,以至於他的兒子北條氏政,一直處於他的父親的光環之下,難有作為。

事實上,在三船山之戰中,北條氏政指揮的北條軍,為裏見家擊敗,令北條家退出了對上總國的爭奪,以至於在令第二次國府台合戰之後,北條家對裏見家壓製的大好局麵喪失。

但是沒有想到,北條氏政居然知恥而後勇,用此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手段攻下了裏見家。

這其中固然有裏見家前家督,關東一霸裏見義堯病死,其繼任者身體欠佳的緣故,但是北條氏政在其中所用的手段,調略成功,對人心把握,局勢控製,令人在他身上看到了其父北條氏康的影子。

想到這裏,武田信繁言道:“攻滅裏見家這背後的心腹之敵後,北條家就可放手對付佐竹,宇宮都,結城三家大名了,並且拿下安房,上總兩國之後,北條家可拓地近五十萬石,加上原有的石高,北條家所掌握的總石高可超過兩百五十萬石!”

超過兩百五十萬石!

意味著最大動員力,可以超過十萬軍勢。

李曉暗暗消化著這一數字,這慶長檢地時,日本總石高在一千八百萬石以上,超過兩百五十萬石,這可是天下近一成半的石高。

而武田家現在,總石高也不過一百八十萬石附近。

李曉緩緩地搖頭,看來這天下局勢,已經遠遠偏差了自己在曆史上的認識了。

首先是上杉家,在上洛之路被李曉的飛驒越中軍團死死堵住後,放棄了曆史上對越中能登加賀飛驒的攻略,轉而向西擴大勢力。

上杉謙信與佐竹家,聯手攻滅了蘆名家之後,而又獲得大寶寺家臣屬之後,勢力大漲,也已經‘逼’近了百萬石級大名的勢力。

第二次,就是在長筱,武田家逆轉了曆史上的頹勢,在長筱會戰中獲勝,雖然這是一次慘勝,但是足可遏製織田家席卷天下的勢頭。

沒有信長的織田家,能夠走到何等地步,現在李曉全無曆史憑借,可以知之。

第三,就是北條家這次的奮迅了。

曆史上,裏見家確實發生了裏見義賴奪取其外甥梅王丸家督一事,但是之後裏見家卻平安無事地挨到了最後,並成為德川幕府大藩。

反而北條家遭到豐臣秀吉二十二萬大軍的小田原攻伐,最後反而覆滅了。

事實上這也意味著,李曉穿越者最大的優勢,原本依據的曆史事件,然後按圖索驥,進行攻略的逆天技,已經消失了。

這個戰國時代,已徹底改變了,李曉眼前沒有清晰的道路可尋,與所有人一樣都是一層‘蒙’‘蒙’白霧,鋪蓋住了視線前麵之路。

現在李曉必須和所有人一樣,在這個時代,用自己的智謀和判斷,‘摸’著石頭過河,依賴他之前打下的飛驒越中能登的基業,加入這場天下爭霸戰之中。

想到這裏,李曉開口向那名跪伏在地的武士,問道:“織田家的情況怎麽樣?”

這名武士見是李曉詢問,畢恭畢敬地回答言道:“還在調查,不過織田家戒備森嚴,目前岐阜城城內正在為信長之死,開始治喪。”

李曉微微點頭,言道:“織田家的動向一定要密切注意。”

“喔!”

李曉話語停頓了下,似想到什麽,反問道:“那九州,四國,山陽山‘陰’道方麵,可有什麽情報傳來?”

這名武士錯愕了一下,回答言道:“本家的情報一直是針對關東,近畿兩方麵刺探,山陽,山‘陰’,四國距離我們太遠,九州就更不用說,所知的也隻有行腳和遊商的傳聞,那消息相隔日久,並且並不準確。”

李曉聽了,緩緩點頭言道:“辛苦了,我知道了。”

這名武士退下之後,武田信廉向李曉問道:“李但馬守,為何打探山陽,山‘陰’的消息?這距離我們甲斐都太遙遠了,若要維持情報消息通道,那麽既所費巨大,也沒有什麽意義。”

李曉笑了笑,言道:“蠻問一下吧。”

李曉話雖這麽說,但思緒卻飄到另外一處。

這天下大局已與原先大大的不同了。

接著武田信繁,武田信廉,與李曉,馬場信房四人又商議了一陣,對勢力大增後北條家,外‘交’走向方麵的策略。

所幸現在,北條武田關係還處於蜜月期,而北條當前主要敵人也並非武田,所以暫時還隻是將北條家當作一個潛在對手來看待。

接下來數日,就是忙於勝賴的喪事了。

大喪那天,當武王丸抱著勝賴靈牌邁出大堂那一刻,武田家眾家臣放聲痛哭。

信繁,馬場他們皆流‘露’出哀傷之‘色’。

而作為勝賴亦師亦友的李曉,亦在此刻才接受了勝賴身死這一消息,他的心底亦默默祝求勝賴在天之靈可以得到安息。

但是隨著勝賴下葬的沒幾日,又一則轟動的消息,傳遍了整個武田家,並散布‘性’引起天下側目。

室町幕府,第十五代幕府將軍足利義昭殿下,乘船於駿河登岸,進入武田家領內。

正在為勝賴治喪的李曉,聽聞此消息,頓時瞠目結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