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 平氏野望
越前境內。
永樂通寶的旗印,迎著勁吹的北風,朔朔飄揚。
草鞋踏破冰雪剛剛消融的北陸之地,登上了這片寒冷的土地。
道路之上一片泥爛,馬蹄在上麵踢踏,印出一深一淺的蹄印。
織田信忠用的還是當年信長馬印折金唐傘。
織田信忠本人則是,不會穿戴著南蠻具足的,而是一副正宗的武士穿著的大鎧,這是織田家家督所穿著的。
當年信長出陣捅狹間,討取今川義元,亦是穿著這副大鎧。
現在的織田信忠,騎乘在一匹雪白的戰馬之上,身旁眾旗本武士,齊齊護衛在側,前呼後擁將他圍在中央,顯得格外威風。
頭兜之下,織田信忠的目光銳利,兩撇胡子,合適的貼在臉上,令他的相貌隱隱看去有了幾分當年信長時的風範。
而現在的織田信忠更是躊躇滿誌,這一次他掌握著織田家重兵,向北討伐李曉飛驒越中軍團,解救北之莊城之圍。
這一戰,他是誌在必得。
對於柴田勝家,織田信忠可謂是記憶猶新。
當年在長筱合戰之後的岐阜會議上,柴田勝家依仗著自己本家筆頭家老的身份,把持了軍議,絲毫也不將自己這位家督,放在眼底。
後來柴田勝家住持北陸道軍團,位高權重,織田信忠亦是忍氣吞聲。
而現在往日一貫氣焰囂張的柴田勝家,坐困孤城,眼巴巴地望著自己的援軍。
想必現在的柴田勝家,必然是一副愁容慘淡的樣子。
織田信忠心想到時,到了北之莊城下解除重圍之後,柴田勝家到底是一副何等表情。
自己是該重重數落他一頓,將往日的不爽之氣排出,還是將板子高高舉起,再輕輕放下,以作為恩德。
這些皆是一名家督,所應該考慮的。
織田信忠想了一會,輕輕哼了一聲,心底已有了計較,反正這一切並非重要。
倒是能夠利用在手取川大敗後,北陸道軍團的虛弱,將北之莊城作為一個誘餌拋出。
這才是織田信忠計劃和籌謀很久的。
北之莊城,是李曉軍團,南下的必經之道,李曉是一定會來攻打的。
因此他就提前在此布局,這也是他的得意之作,誘敵以虛,令他不知不覺進入套中。
織田信忠自信,就算是當年父親織田信長,也是沒有想到的手段。
現在李曉已經被吸引城下,五個月的圍困,北陸的嚴寒,已令往昔驍勇善戰的飛驒越中軍團,失去了銳氣。
勞師已久,再上軍糧的困乏,李曉軍團已是疲憊之師。
隻要織田信忠率領的主力軍團一到,這時與柴田勝家的內外夾擊的配合之下,必然可以一戰大破李曉軍團。
這個答案是肯定的,唯一不確定的是,能否生擒李曉而已。
擊破飛驒越中軍團之後,織田信忠所要做的,就是挾大勝之勢,攻入東山道。
東海道德川家則可以緩一緩,到時德川家康自然會認清天下大勢。
而武田家才是織田家的心腹大患,必須予以剿滅。
率師伐滅,執武田信繁,武田信勝,數其罪而問於前,此乃人生快意。
鏟除武田之後,天下之勢,織田家三分已有二,到時不出兩至三年,可整合天下,再遠望一步,或可討伐朝鮮,明國。
這並非織田信忠狂妄,他才二十二歲,即便一統天下時,亦不過三十歲,甚至四十歲亦不晚。
有足夠的時間,支撐他野心大誌的實現。
布武天下!
父親大人,我信忠走得要遠遠比你來得遠。
嘀嗒滴答。
一騎快馬從前方馳來,將織田信忠的思緒打斷。
“主公。”
織田信忠轉過頭,看去正是自己叔父織田長益。
“有什麽緊急軍情嗎?”
織田長益下馬之後,神色有幾分慌張言道:“回稟主公,前鋒之左翼右翼,出現武田軍。”
織田信忠想了一下,揮了揮手,言道:“一定是已經依附李曉的越前豪族,如此戰力不值一提,命森長可直接突擊,就可殲滅了。”
“回稟主公,眼前似乎並非是越前豪族,這樣的烏合之眾,而是李曉精銳的常備軍團。”
織田信忠聽了一錯愕,李曉的常備,他早就聽說,當年長筱合戰時,李曉以五千常備,擊潰了織田軍一萬大軍,其戰力尤為令人震驚。
織田信忠沉吟言道:“怎麽可能,李曉的常備居然沒有參與對北之莊城的攻擊。是哪一路常備的旗印?”
“從旗印上看,是蛇尾備,虎賁備!還有大批騎馬軍團,應該日月備!”
“這可是李曉父子的親軍,還有日月備”織田信忠麵色一沉,言道,“這可是勁敵。”
正待織田信忠話音落下,這時一名插著小旗的使番,疾馳而來,向織田信忠稟報言道:“主公,森長可大人稟報,在前方又出現,神保長憲,前田利家的旗印。”
“不可能!”
織田信忠頓時麵色蒼白,言道,“李曉要拋下北之莊城,來與我決戰嗎?笑話。”
“或許還有一個可能,李曉攻破了北之莊城,率領全軍來與我決戰。”織田長益低聲言道。
織田信忠將馬鞭重重一揮,雙目瞪著織田長益,喝道:“你說什麽?再說一遍。”
織田長益沉默不語。
而另一麵,李曉攻克北之莊城,柴田勝家,織田市於天守閣中,放火自焚之事,如風一般地傳入關東。
出羽的黑川城。
最上義光看到來自北陸的戰報之後,沉默許久之後,長歎一聲言道:“近衛少將真乃武田家之猛虎矣,居然一日攻陷北之莊城,有此人在,武田何愁不能上洛,奪取天下。”
一旁家臣言道:“主公,戰機未定矣,織田軍主力,仍和越中飛驒軍團主力,在對峙之中。”
最上義光擺了擺手,言道:“我並非沒有給過織田,北條之機會,但武田家有李曉在,奪取天下已成定居。此乃天下大勢不可逆轉,夫英雄應順勢而為,方能乘時而上。”
“所以聽從我的命令,去與伊達家媾和吧,並且我們還要加入武田一方,為其前驅。”
而另一麵,小田原城之中。
一身僧袍的北條幻庵垂著兩道白眉,一手拄著拐杖,一邊手裏拿著一封信,靜靜地看著庭院之中的櫻樹,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另一邊地黃八幡北條綱成,在家仆的指引下,急匆匆地進入庭院之中。
北條綱成來到北條環庵的身後正要開口。
北條幻庵卻緩緩搖了搖頭,佝僂著身子,笑著言道:“當年父親大人尚未奪取伊豆時,曾在三島神社,對輔佐於他的六名武士言道。”
“昔年源平二氏共立朝廷,經保元,平治之亂。源氏衰弱,平氏掌權。治承,養和年間,源氏重新抬頭。源氏三代而亡,出自平氏的北條代之治理天下,傳之九代而滅。而出自源氏的足利氏又奪取了天下。由此可見武家的天命是由源氏平氏兩家輪流而掌的。”
“故而我伊勢出自先北條執政一族,自是也繼承了這天命,代替平氏從源氏手中奪回天下,再掌這武家之權。”
聽北條幻庵這麽說,北條綱成垂下了頭,低聲言道:“看來大人已經知道,李曉已在北之莊城取得大勝的消息了。”
北條幻庵緩緩點點頭,將手中之信一丟,並用手中的拐杖輕輕頓地,看向北條綱成言道:“你說當年早雲殿在三島神社所言,是否有錯呢?”
北條綱成想了想,言道:“當年信長公領‘上總介’之官職,而上總介乃是當年平氏初代長者平高望的官職,顯然要借助平氏執掌武家的,並非我們北條一家之願。”
聽了北條綱成的話,北條幻庵嗬嗬地長笑,兩道壽眉更是長長垂了下來。
笑畢北條幻庵,肅然正色言道:“一直向上看,並不要做超過自己限度的事,這句三河殿的名言,亦足以告誡禦本城殿了。也是時候,讓本家之中所有家臣,認清自身的實力,準備好與武田媾和之事了。”
北條綱成聞言一頓,言道:“戰事還在僵持,我北條家仍然未敗,現在議和……”
北條幻庵轉過頭,看向北條綱成,言道:“難道真要等事情到了一敗塗地,無可收拾的時候,才作出決定嗎?”
北條綱成聞言沉吟不語。
北條幻庵上前,語重心長地言道:“你我二人皆老了,再過數年就要故去了,若是你我一死,本家之中可有能與武田信繁,李曉對抗之能人?能有與明智光秀,羽柴秀吉匹敵之名將?”
聽到北條幻庵的最後一言,北條綱成終於長歎一聲,言道:“好吧,我就聽從大人,你的意見。”
“未料到應仁之亂後百年,天下仍是要歸於源氏之手,如此叫我等如何甘心啊!”
說到這裏,北條綱成不由想起,當年在武藏鬆山城城下,那場與李曉之比武,他至今仍未想到。
當年那位槍術過人的明國武士,今日居然將北條四代家督的爭霸之夢,徹底扼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