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欲舉起茶杯作勢,敬酒一樣朝蕭白舒舉了舉。

一手撐著腦袋視線不移地看著蕭白舒:“你說我們是不是天賜的緣分。我不去找你,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找我了。”

蕭白舒聽了這話將嘴裏的帕子咬得更緊,他從來也沒受過這等嘲諷,也從未被欺辱過,眼前的人一次二次的觸怒他,讓他把這些年修養都踢翻了。

自從半個月之前白雲山莊收了那寶物,生在山莊裏,十八年都沒出過事,近日裏頻頻不利。

先是被這來曆不明的人闖進房裏盜物,原本顧及顏麵不打算追究,現在又遭人暗算落得這副模樣,還是被這人看見了......

蕭白舒眼裏恨地拉出來血絲,簡直是殺了他的心都有了。

“哎呀,這麽凶幹什麽。”楚欲感受到那目光,喝了口茶水才悠悠地起身,走過去蹲下身扯掉蕭白舒嘴裏的帕子。

蕭白舒正待怒火交加的氣頭上,後槽牙緊咬著帕子沒放,讓楚欲扯了好幾下才拿下來。

“我說蕭莊主,你是不是有什麽特殊的癖好,這是被堵著嘴還堵上癮了嗎?都不願意鬆口了。”

話音剛落,帕子被扯了出來,接著楚欲手背就被用力咬了一口。

“嘶——!”楚欲大叫一聲,“蕭白舒!你幹什麽,鬆口。”

蕭白舒下口毫不留情,牙齒直接嵌進了皮肉裏,鮮血很快滲出來幾點。

楚欲見他用了狠力,手肘向外一揮打在蕭白舒腦袋上,直接將這人下顎骨的咬合撞開。

“你咬我做什麽?”

楚欲驚道:“我幫你拿出來,你還要咬我?”

蕭白舒深深喘了兩口氣,恨極了他似的,冷冷淡淡地低聲發怒:“滾。”

此時恰好正午時分。

耀眼日光被窗戶紙蒙了一層,屋子裏亮堂堂的,屏風上畫的竹枝梅蘭倒出來陰影落在蕭白舒髒亂的白衣上。

臉上染了些灰塵也遮不住白皙的膚色,眉目都像被精雕細琢過,淡色薄唇被之前折騰的紅紅的,幹燥的裂開了破口,落魄不堪的模樣一覽無遺。

白日裏離得這麽近,比起那晚看,更是連微微顫動的眼睫都逃不過。

楚欲方才在屏風之後同人交手,完全沒注意到蕭白舒的狀態,後來見了更多的是驚訝詫異。

而當前兩人離得這麽近,他手背上的齒痕還在隱隱作痛,始作俑者正對他的好意毫不領情,他衝著那張臉居然也隻是微微愣了一下。

無意之間還分出來心神去認真將蕭白舒的模樣描畫了一遍。

蕭白舒現在受製於人,被他看得立刻警惕萬分,像隻受了傷還靈敏萬分的野獸。

還未待他開口,隻聽楚欲對著他低低道了一句:“不知道蕭莊主的娘親是何種美人,能生出你這樣端正俊朗的好模樣。”

心上燃著怒火的蕭白舒,正當一盆熱油澆進來。

連帶著羞憤交加,眼尾還發著紅,對楚欲怒斥道:“不知道你是哪裏來的登徒浪子,大不了你就殺了我!”

“喲——”楚欲挪揄道,“什麽殺不殺的,你又不是習武之人,學那套做什麽。我倒是不知道蕭莊主這麽烈性,性命都可以這麽隨便給別人。”

他說著傾身上前,指尖擦掉蕭白舒側臉上沾染的塵土,打著商量的口吻:“不如先跟了我,也不會浪費了你生的這張臉。”

蕭白舒移開腦袋,極度厭惡地轉過臉:“別以為你救了我,我就會對你感恩戴德,你殺了他們,跟這些人也沒什麽兩樣。”

楚欲:“你還真是夠大方的,他們這麽對你,你還覺得他們不該死。”

蕭白舒:“他們為同門兄弟報仇,現在走投無路,不過是要錢。你跟他們無怨無仇,隨隨便便就將人殺了,輕易奪人性命,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楚欲不屑,冷哼一聲:“什麽飛煙門,不過是群打家劫舍,逼良為娼的土匪。陳毅鏟除他們是造福一方,留了幾個活口不過是做個仁義樣子,他們不知道就此收手,還想趁陳毅不在,從你這訛錢,叫我說,這叫死有餘辜。”

蕭白舒在他這頻頻受氣,想也不想道:“那也比你隨意拿人性命強!”

不想楚欲聽了這話突然靜了下,然後笑了笑,道:“看來蕭莊主不僅有婦人之仁,難成大事,還對我成見頗深啊。陳毅殺了飛煙門一共三十六人,是為民除害,我殺了幾個餘孽,是濫殺無辜。他們把你綁成這個樣子,是情有可原,走投無路,我救了你,反倒在你眼裏還不是好東西。”

他正半蹲著同蕭白舒平視,語調也平平,難得聽不出來情緒,緩緩言:“我跟蕭莊主,不過隻有過一麵之緣,怎麽就在你這裏,對我討厭成這個樣子呢?”

“我跟這些人沒什麽兩樣?”楚欲又問了句。

蕭白舒因接連的話語也微微愣住,也意外看到他神情收斂的模樣。

但一想到這人三番兩次的挑釁,明知自己理虧,站不住腳,也梗著斷言:“落在你手裏,還不如死在他們手上。”

“你連我是什麽人都不知道,輕易就下此判斷,太衝動了。”楚欲一改方才地質問,搖搖頭勸解道。

“......”蕭白舒狐疑看他,“難道你還會放了我?”

楚欲回問:“我為什麽不會放了你?我現在就可以放你走。”

蕭白舒對他實在生不出來信任,疑道:“你有那麽好心?”

楚欲揚唇一笑:“我既然都救了你,放你走不是很正常。”

蕭白舒叫他這番弄的將信將疑,發問:“你要多少錢?”

“談錢做什麽。”楚欲道,“我雖然愛錢,但更為蕭莊主所傾倒,我一心想同你結識,你卻總想跟我談錢,傷人的心啊。”

蕭白舒麵上有些遲疑,楚欲伸手過來的時候,下意識想往後退去,奈何被人綁成這樣,半分力氣也使不出來。

楚欲看著他試圖掙紮的樣子,臉上掛著的閑散笑意不散,一手穿過蕭白舒的後背,一手橫過雙膝,輕輕巧巧地就將人整個抱了起來。

蕭白舒大驚之下立刻炸開:“你幹什麽!”

“抱你去休息啊。”楚欲將他平放在床榻上,“蕭莊主難不成就喜歡坐在地上吧?”

說著麵上露出些不解,捉摸不透般,道:“你還真是奇怪,總喜歡些跟尋常人不一樣的東西。”

蕭白舒懶得與他爭辯,側過頭看向他:“你到底要幹什麽?既然是放了我,就把我解開。”

“蕭莊主的禮數都去哪了?求人辦事可不該是這幅態度。”楚欲轉身又倒了杯茶端過來,將他肩膀扶起來,“先喝點水,我看你嘴唇都裂開了。”

蕭白舒看了眼喂到嘴邊的茶杯,蹙起眉頭。

楚欲隻能解釋:“我看過了,你的繩子我解不開,金絲軟甲的料子,八成是他們從哪裏得來的好東西,我現在手裏沒有利器,得去找個像樣的利器才能想辦法弄開。”

蕭白舒聽了又抬頭看他,試圖分辨話裏真假。

楚欲歎口氣:“你不喝我就拿走了。就算你不是習武之人,可白雲山莊的當家人也不可能連好壞都分不出來,這要是普普通通的繩子,你自己認不得嗎?

蕭白舒垂下眼,這才就著楚欲的手喝了一口。

嘴裏塞著帕子堵了整整快兩個時辰,先是在狹窄的箱子裏關著,後來又被人扔在這裏,體力早已不支。

溫熱的茶水一入口就緩解了幹啞喉嚨,又主動夠著腦袋,湊得更近,一口就將剩下的全喝了。

楚欲笑了下,又倒了兩杯給他,蕭白舒一一飲下,嗓子舒服些了,舔舔幹燥的下唇,怎麽也說不出口一句謝謝。

心裏想著:既然這人如此,那就與他不再計較了,出了這個門,就當作從沒見過他。隻要他能放了自己,就不同他為敵,也不聲張他的行蹤,給他一道生路,也是保全了白雲山莊的名聲。

“我的房裏有一把剛煉出來的赤霄寶劍,你可以拿著我的信物進山莊裏去取過來。”

蕭白舒想了想,又囑咐道:“我今日發生的事情,先不要聲張,就說是我的吩咐,讓你來拿東西的就行。”

楚欲聽完放下茶杯,一腿彎曲橫搭在床榻邊緣,背靠著紅木帷帳,一派悠閑:“不急,不急,我們先聊聊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