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邊的樹葉沒被驚擾, 入目在街巷裏四處都亮起的燈籠也沒褪色,蕭白舒問的話看起來應景極了, 比以前不知風趣的樣子好上百倍。

隻是楚欲千想萬想, 都沒料到,雖然是準確地避開掉所有他不想回答的問題,這麽好的氣氛,卻偏偏問了一道最簡單最沒分量的話。

“是啊。”

所以他麵朝前方, 步履散漫, 款款地重複了一遍:“清風間, 我跟你, 什麽也沒發生。”

蕭白舒曾經深信不疑,他們有過肌膚之親。

是楚欲行事不軌, 也是自己因藥性做了糊塗事, 還因為是自己將楚欲······所以連說理都提不起氣勢。

直到自己花了錢買了人去打聽,得到的消息跟他想的卻完全不同。那晚的清風間,他所在的廂房裏,一夜安穩,並沒有什麽動靜。

所以蕭白舒才開始懷疑,是不是根本沒發生什麽?不然怎麽會,毫無動靜?

這種事想起來實在是有失體麵, 但不弄明白他心裏更是不暢,楚欲那樣的浪**子, 會不會是因為屈居人下所以才那麽安靜······連這種沒顏麵的猜測他都想過,又被自己一一駁回。

甚至在剛到寧州得到消息的時候,他還暗自期盼過, 他們真的發生過什麽,這樣也好讓自己現在這些莫名其妙來的心悸有個歸所。

如果他們當真什麽也沒有過, 那他和楚欲之間要怎麽算才好,還會有聯係嗎?

“那你為何騙我?!”蕭白舒想起這種種,聲線也沉下去。

“你不是知道嘛,”楚欲傾身湊過去一些,“我想從你身上打聽洗髓易骨散,既然在你那,你又偏偏不肯給我,我就用了點非常手段了。”

他說這還伸手在蕭白舒麵前兩指一撚比出來一點點的樣子:“不這樣,怎麽好跟你攀上關係呢?不過蕭莊主當時果然烈性,寧死不屈。”

蕭白舒直直地看著他:“也不是你給我下的藥。”

這是個有了答案的肯定,不是問句,楚欲卻覺得蕭白舒有股壓迫感升上來。

白雲莊主,該不是要生氣了吧······

他心裏默默暗念,蕭白舒這頭就更進一步了。

“你打殘了他們,救了我。”

“斷了其中三人一手一腳。”

“還廢了那個賊首的筋骨,讓他隻剩一口氣而已。”

······

楚欲聽慣了被他說卑鄙無恥,突然來這樣正正經經地被點名,說些隨手相助的事情,頗有些不太習慣。

“這也沒什麽,順手罷了。”

他轉過頭躲開蕭白舒的目光:“要不是你暈過去了,我早就把你辦了,我隻是沒興趣跟暈過去的人玩。”

“那這樣騙我,好玩嗎?”蕭白舒忍著胸膛那股難以排解的情緒問。

他一向有脾氣,被點著了就能恨出來,被楚欲被冒犯了,也向來沒什麽好臉色,能直接發出火來。這回怎麽都不能指著鼻子罵了。

楚欲幫了他,救了他,從承州的清風間,到路上為他犯險,甚至夜襲白雲山莊拿走了他的玉鐲也是。

雖然初見是時陰差陽錯替他戴了那支玉鐲,可後來都是明知凶險還要跳進去的。

希望那晚是真的這樣的荒唐念頭,在確定了是騙局之後無與倫比的強烈。

楚欲被他問得難得無話,想說是挺好玩的,又沒見過蕭莊主這幅好像憋著氣的樣子,這比平時點炮仗的還難伺候。

今晚這麽閑適舒坦的景致,是想要在外麵不消停嗎?

蕭白舒目不轉地看了他一會兒,也意識到自己的反常,沉默著走了幾步,收拾好自己的語氣,才說:“這些消息可花了我不少銀子,你準備怎麽還?”

“這怎麽要我還?”

不自在的氣氛消散下去,楚欲也如常道:“蕭莊主自己要去查,不查不就好了。”

說完便想起來,當初在蕭白舒的對影庭裏,有一晚收到過放消息的箭。

他還清楚地記得,那是藍綠色的翎羽,銀鐵暗器,按價錢劃分,是超過五千兩的消息。

“哦——聽風追雨,”他了然道,“蕭莊主找他們重金買了消息。”

“······”這回輪到蕭白舒沉默下來。

“哈哈哈哈哈哈哈,”楚欲猛地笑出聲來,“你怎麽不直接問我啊?我數數,超過五千兩,你的身份,再加上他們接單圖吉利的零頭,這得六千六百六十六兩白花花的大銀吧,真吉利,有福氣!”

他將六千六百多兩銀子咬得清清楚楚,一字一字地說給蕭白舒聽,又道:“白雲山莊真是好闊氣啊,這麽多的銀子,我喝酒都得喝上好幾夜。”

蕭白舒等他笑夠了,什麽麵子也去得差不多了,一個誤會而已,沒有人能給他一個說法。

楚欲現在這樣,更不像能給的樣子。

他換言道:“什麽樣的酒,這價錢隻夠你幾夜?”

“大旗皇城裏的清瓊霜露,頂好的燒酒。”楚欲回他。

蕭白舒:“你這個喝法,活該沒錢花。”

“現在不是有你了嗎?”楚欲拿手背拍拍他的胸口:“蕭莊主這麽有錢,勻給我幾口酒喝還不容易?白雲山莊對下人都這麽摳門的嗎?”

“清瓊霜露,沒有。”蕭白舒微微側首看了楚欲一眼,將那雙含情靈動的雙眸印進眼底:“煙雲寒,管夠。”

“也不錯,”楚欲見好就收,“勉勉強強將就。”

“唉。”過了會兒,他出聲輕歎。

“怎麽了?”蕭白舒問。

楚欲惋惜道:“蕭莊主把這麽多錢白給人多可惜,給我多好,我給你抹了零頭,隻要六千兩。你不是持家有方嗎?這都是雪花白銀啊。”

蕭白舒不想看他得意過頭:“······是我猜的。”

“我隻打聽了那晚房裏有什麽動靜,隔壁的廂房都住了哪些人。”

“這還能有什麽動靜?”

楚欲意外蕭白舒臉皮這麽薄的人,是怎麽好意思跟人張口打聽這種話:“蕭莊主看著嚴謹,做起事來倒是,挺會找要害的,這會兒不害臊了?”

蕭白舒今晚似乎怎麽都不受他挑釁,偏過頭不予理會,隻道:“不是你下的藥,我想你應當不會做什麽。”

“蕭莊主,”楚欲發問,“你這是幹什麽?在跟我道歉?還是道謝?”

沒等蕭白舒理出來個合適的緣由,楚欲就先擺擺手:“不管是道什麽,都用不著。”

“我有我自己的事情,救你是舉手之勞,順便給自己行個方便,你這麽老老實實,還壓著火氣來謝我歉我,我不自在。”

他輕笑一下:“換做平時,就剛剛那話,你八成已經讓我滾了吧?”

以前是誤會了楚欲,說過難聽話,現在蕭白舒想正經點地去看待他,才發現自己的確就是楚欲說的那樣,覆水難收,那些話也不可能收回來。

後悔完全不會,隻是突然有些不知道該怎麽麵對他。

蕭白舒有些生硬地回應:“一碼歸一碼。白雲山莊不欠人情。”

“行吧。”楚欲好說話得很:“那就看在我三番兩次保住了蕭莊主的貞潔和性命,你告訴我洗髓易骨散的下落吧。”

“這個不行。”蕭白舒一口回絕。

“那你這人情對我來說,沒什麽用啊。”楚欲道。

“······除了這個。”

“那就先欠著吧,”楚欲上下打量了一番,“反正洗髓易骨散我一天沒到手,我就不會離開你半步,白雲莊主就在我跟前,藥方我遲早會到手。”

蕭白舒點點頭:“好。”

楚欲笑了笑:“蕭莊主,各憑本事。我護你安危是拿人錢財,□□,混進白雲山莊也好,如今伴你左右也好,等同於我的本分,要是讓我盜走了洗髓易骨散,也是我的本事。到時候,還望高抬貴手。”

他這話說地絲毫不知遮攔,明目張膽,可身姿挺拔,眼眸明亮,反而透出來快意風流的勁,過了會兒,蕭白舒才轉過頭看著湖麵的荷花燈應聲。

“好。”

兩人走過人來人往的街,又閑散的逛上河邊,水麵上飄著兩隻裝點過的三層花船。

船上的門窗緊閉,外麵都是亮起的五色燈盞,偶爾有幾聲歡聲笑語遙遙地飄出來。

“蕭哥哥,給你。”

一個小孩兒踩著廊橋的木板跑過來,輕輕地拉拽蕭白舒的衣擺,將手裏的一個荷花燈給他。

他低下頭看,是那個酒莊老板的小兒子。

以前見過的時候年歲太小,跟著他爹喊莊主還不明白什麽意思,就稚氣地叫哥哥,蕭白舒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妥。

接過來荷花燈,是大人們用的東西,小孩兒要兩個手才能抱住,方才一隻手去拉他的衣擺,還差點就掉下去。

蕭白舒覺得奇怪,問道:“跑這麽遠過來,送給我的?”

小孩兒點點頭,圓圓的臉蛋悄悄地往他身後的楚欲看。

“給蕭哥哥。”他脆生生地說。

蕭白舒先想到是酒莊的老板想讓他湊個花燈節的熱鬧,然後就拋開了這念頭,他是來巡視商鋪的,也沒有什麽過重的交情,花燈節,倒無需在意他。

“蕭哥哥去放花燈吧。”

小孩兒看著楚欲朝他笑,就催促道,還伸出手去推了推蕭白舒。

突然心上微動,蕭白舒順著小孩兒的目光側首,連頭也不用回就知道楚欲在他身後。

也想起來了,方才那陣,楚欲蹲下身拿糖葫蘆去要挾這個小孩兒,拉過小孩兒的手,應當是給了錢,還說了些他聽不見的悄悄話。

他摸了摸小孩兒的發頂:“是他讓你買的嗎?”

小孩兒抿著嘴點點頭,然後不好意思一樣,轉身跑開了。

蕭白舒手裏拿著桃紅色的荷花燈,轉過身楚欲正倚靠著河岸的長亭廊柱。

“喜不喜歡?”楚欲問。

“······尚可。”

“喜歡就好。蕭莊主笑一個來看看?”

蕭白舒手裏拿著荷花燈,本應格格不入的,他身量高,又是個大男人,那這種女兒家的東西,但不知怎麽,也不覺得這花燈看起來女氣了。

做的很精致,紙糊的嚴絲合縫,沒有一點多餘的,顏色也漂亮。

“整天冷著張臉多沒意思,白長了這麽好看的一張臉。”楚欲看他發愣,還在逗他。

幾步之遙的岸上就有買花燈的商家,長亭走廊上也有打鬧嬉笑的姑娘,和對麵的情郎隔著江唱寧州小調,情意綿綿。

蕭白舒看著楚欲幾乎一半都隱在屋簷陰影下的身影,那張嘴總愛說些讓人生氣的話,聽起來好像也不那麽討厭了。

入目的笑容也在昏暗裏不那麽清晰,他卻不自知地跟著輕輕彎了彎唇角。

楚欲立刻作勢拍了拍掌:“蕭莊主果然俊朗不凡,一笑起來就更好看了。”

蕭白舒不理會他這話,隻問:“你送我這個幹什麽。”

“近日不是花燈節嗎?我看他們都在送這個,就給你也送一個。既然是出來玩,美景佳人,總不能讓你跟著我空手而歸。他們有,你也有。”

“就因為這個?”蕭白舒問。

“不然呢?”

楚欲走上前搭著他的肩,往下河的石階上走:“當然了,誇你也是為了討好你,拉近關係好辦事嘛,萬一蕭莊主哪天就想通了,願意給我我要的東西呢?”

蕭白舒拿著花燈垂下頭去看:“嘴裏沒一句實話。”

楚欲蹲下身坐在河邊:“分這麽清幹什麽。蕭莊主長得好看,難道是我編排的嗎,我也是真的想跟你交個朋友。”

蕭白舒明了:“為了洗髓易骨散?”

“當然······是為了你這個人。”楚欲湊過去,對著他的耳畔低語。

蕭白舒手裏的花燈差點應聲落進河裏,就聽見楚欲又順口加了一句:“還有我要的東西。”

指節差點把荷花燈的燭台捏變形,蕭白舒鬆了口氣看他:“你不必這麽直白。”

“直白點多好,剛剛蕭莊主不是還嫌我嘴裏沒一句實話嗎?這才半刻都不到,就又嫌我直白了。”

楚欲撿起來石子打了個水漂,水花擊打起來準確避開了水麵上漂浮的花燈。

苦道:“唉,蕭莊主的心思,堪比懷春女子,真是難猜。”

蕭白舒的視線怎麽去繞,都繞不開手裏的荷花燈,過了會兒才生生道:“你要是不會說話,可以不說。”

楚欲眉目一動,笑起來映襯了彎月流水,坐在石板上抬起頭來看他:“蕭莊主,你許過願嗎?”

他一手指向旁邊不過幾丈遠的一群女子,正三五成群地彎下腰在河麵上放花燈。

“花燈除了拿著玩兒,圖個熱鬧,還能許願。”楚欲的目光也隨著那些漂浮的花燈遊走,“馬上年關了,現在許下明年的願,若是實現了,來年再放一下個還願,蕭莊主要不要試一試?”

······胡言亂語。

蕭白舒第一個念頭就是楚欲又在隨口編排了。

轉過頭去看,那些姑娘們卻當真手裏拿著花燈閉上眼動了動唇瓣,似乎是在說些什麽許願的話。

楚欲也正看著他,透過手裏的荷花燈,將楚欲的臉也蒙上一層曖昧的暖意。

蕭白舒小時候生大病,母親四處求神拜佛,父親江湖遍尋名醫,祖宗的排位不止父母親,連自己的異姓兄長和白雲山莊的下人們都每夜叩拜,為他求得平安,求身體恢複,繼承父親的武林盟主的基業。

沒有一個成了的。

他對神佛這事,也從此沒了神秘的敬畏,隻留下來得體地應付。

現在楚欲讓他許願,還要跟那些姑娘們一起,怎麽看都真應了楚欲那句“堪比懷春女子”的話。

“蕭莊主別不好意思啊,”楚欲手腕上還掛著他送的涼玉酒壺,正隨楚欲的手臂輕輕晃動,“這不是圖個好兆頭嗎?既然有機會,別浪費了,好歹這荷花燈也有我的一份呢。”

蕭白舒突然穩聲道:“送給我了就是我的。”

頗有點不肯撒手的意思,比不了楚欲平時無恥的樣子,但也有幾分相似了。

楚欲直拍了拍手掌:“你的,都是你的,誰敢搶蕭莊主的東西。”

須臾。

他問:“父母兄弟,親朋好友,蕭莊主就沒點想要的嗎?”

蕭白舒也看著荷花燈想了想自己身邊的人,除了已故的母親,其他都前程大好,康健平安,似乎什麽也不缺。

然後他就難以忽視荷花燈的花瓣下,露出來的那半張清俊的臉。

·

蕭白舒不好酒,若不是因為生意往來偶爾需要在席間往來幾杯,他可以滴酒不沾。

但楚欲不一樣,自從蕭白舒鬆了他那瓶昆山涼玉裝著的藥酒,他時常見楚欲不離手,涼玉酒壺裏也總是滿的,日日相伴都沒發現楚欲都是在哪去打的酒,就連神劍宮留宿兩晚都能把人窖藏的好東西打滿了酒壺才上路。

酒是個好東西,把酒言歡,借酒消愁,他看不出來楚欲有什麽需要排遣的寂寞。

這個人四處留情,可以夜夜笙歌的性子,酒與他而言,大概都做了錦上添花的點綴。

於是這晚上,蕭白舒也成了錦上添花的一份子。

兩人在客棧的廂房裏一杯接著一杯的飲下烈酒時,那盞親手放下去的荷花燈紮紮實實地壓在他的心口上,

他記得在河岸上,楚欲神態閑散地坐著,而他像那些虔誠許願的有情人一樣,也放了荷花燈。

楚欲還在一旁半是認真地問他:“許了什麽願?”

“這種事還要說出來?”蕭白舒問。

“不說就不說吧,說出來就不靈了。”

“······你要是想聽,我也可以告訴你。”

楚欲卻沒在追究下去,擺擺手:“說出來就不靈了,蕭莊主還是別說了。”

······

蕭白舒懷疑自己從那一刻就開始喝醉了,不然怎麽會想要說出口。

還想讓楚欲聽見。

要是楚欲再問上一句,他就要說出來了。

他認認真真許下的願,而且還想要能跟身邊的人一起來還願。

他想這樣的日子一直過下去。

一直到······日夜相伴。

這種感覺強烈到,他也想真真正正地大醉一場。

他沒去問楚欲會不會有心願,這樣的事情,要情意相通,要兩情相悅。

蕭白舒從一開始明白事理,就隻奉行以心換心這樣的做法。

他已經忽視不了自己心裏的荒謬念頭,但是楚欲沒有。

甚至可以明確到,若是能聽到楚欲的目的和心願,那麽隻會有一個,就是拿到洗髓易骨散。

偏偏這東西,他給不了。

頭昏腦脹的時候,他隱隱約約地想,是不是真的不能給,他有那麽一瞬間,是真的想要給他。

滿足他。讓他得償所願。

也明白給了他······

“反正洗髓易骨散我一天沒到手,我就不會離開你半步,白雲莊主就在我跟前,藥方我遲早會到手。”

給了他,恐怕是從此江湖不見了。

蕭白舒不停地喝了一杯又一杯,楚欲的臉都在他麵前模糊起來。

心中輕輕暗想,楚欲得到藥方離開,和最終發現藥方其實根本不在他身上,哪一個的後果更不能收拾。

最後卻發現,其實自己連選擇的餘地都沒有。

哪一個都不是他所希望的。

如果沒有那麽多的生死相伴,他不會後知後覺已經陷得這麽深。

等他察覺的時候,才明白什麽也承擔不了。

他打理白雲山莊,能處理好官場商道和盤根錯節的關係,如今不過是一個簡簡單單,隻有兩難的局麵,他卻進退都不得。

從小到大,他都那麽聽話,從來也沒有撒過謊,隻有過這一次,就讓他不知所措。

讓他得了報應。

楚欲騙了他,他們之間什麽也沒發生過。

幹幹淨淨。

沒有誰碰過誰。

沒有人心懷不軌。

有的隻是順便出手相救的俠義,清清楚楚地要拿藥方的目的。

惡名遠揚的盜中仙,江洋大盜,登徒浪子,其實三番兩次救他性命。

他也騙了楚欲。

卻騙得他日夜跟隨,一直無怨無悔地為自己擋刀、赴險、受傷。

眼看著他徒勞地去找這個什麽能讓人起死回生的寶物。

楚欲不是會將自己的身體放在心上的人,從他上次受傷就能看出來,但時時掛在嘴邊的洗髓易骨散是真正的目的。

他甚至為此可以義無反顧地豁出去性命,也輕飄飄地提都不提。

要是到頭來他發現,這些都是假的。他一直都走錯了路,信錯了人。

是自己騙了他,並且還不想放手,想一錯再錯。

他們之間又會是什麽樣子?

可能連他們兩個字都沒有了,形同陌路都不為過。

這謊言分明不是他的本意,是山莊的大局,是家業,是任過武林盟主的父親和兄長一同謀劃的。

時至今日,他終於從中得到了報應。

他放不下,也失去了說真話的權利。

“蕭莊主,”楚欲也發現他似乎不太對勁,湊身過去,“你今晚怎麽興致這樣好?這酒也不是極品啊。”

蕭白舒從眼前的酒盞中抬起頭看他,耳根也被烈酒熏紅了,近在咫尺的距離,那些縈繞心間的曖昧情愫一點點清晰起來,和麵前的臉重合。

他失去神智般的朝著楚欲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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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在2021-02-24 05:49:34~2021-02-26 23:59:3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投出地雷的小天使:jenkie 2個;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