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個玩笑?
童萬裏剛剛死了兒子,這邊就有人告訴他,先前自以為是的趕走江然,不過是一個玩笑。
他環目四顧,看向了周圍這些侏儒:
“他們……難道也是你跟我開的玩笑?”
“他們不是。”
江然懇切的搖了搖頭:
“他們是我給前輩介紹的朋友,畢竟,前輩似乎很喜歡跟邪魔外道交朋友。
“這些人雖然不是邪魔外道,卻是左道旁門,料想當是符合前輩的交友標準。
“這才略施小計,讓諸位於此團聚。
“本以為你們可能會一見如故,卻沒想到……這麽快就打成一片,屬實是令人讚歎。”
這番話一出口,哪怕是葉驚霜都忍不住橫了他一眼。
什麽叫一見如故?
怎麽就打片一團?
這都快把腦漿子打出來了。
童萬裏更是心頭嘔血,倒是那些侏儒彼此對視一眼,知道情況有些不對勁了。
當即便有人想要離去。
可腳步一動,就見刀芒一閃。
無聲之間一抹刀鋒倏然而過,那侏儒尚未來得及反應,整個人便已經被這一刀自當中一分為二。
江然的刀仍舊留在刀鞘之中。
他這一刀,縱然是童萬裏都未曾看清楚,他是如何出刀,怎樣歸鞘的。
就聽江然笑道:
“諸位,我話未說完,何必急著就走?
“方才聽少莊主的聲音在此,本想在這裏跟他見一麵。
“可惜啊,現如今這裏就剩下了你們,倒是讓人掃興了不少。”
一個侏儒聞言,當即開口:
“既如此,那你正應該讓咱們離去,通秉少莊主,請他過來與你一會。”
“這話倒是有道理。”
江然連連點頭:“那你去吧。”
那侏儒一愣,卻不敢轉身就走。
江然那一刀屬實驚悚,氣化一線,刀走無聲。
悄無聲息之間,偏生威力大的驚人,麵對這樣的人,誰敢背對著他?
想死也不是這般死法。
葉驚霜此時則踏前一步,看向了童萬裏:
“童伯伯……我問你,無心鬼府的人究竟是如何知道焦尾琴藏於葉家?”
童萬裏眉梢微微一動,忽然看向了江然:
“既然你們先前是在演戲,那今日……焦尾琴藏於此地的事情,難道……”
“童前輩果然料事如神!”
江然笑道:
“焦尾琴從不在這裏,這裏,是我為諸位選擇的葬身之地。
“此地兩麵環山,空穀幽寂,山中有瘴氣霧氣繚繞,不必擔心死後安寧問題,畢竟周圍無人願意踏足。
“不知道童前輩,以為如何?”
“好好好!!!”
童萬裏怒極而笑,接連三聲‘好’字落下,身形倏然而起,雙目赤血,探掌便打。
同樣是千變萬化天羅掌,童萬裏的掌法自然遠在童彥之上。
他內功深沉,掌力雄渾,驟然一起,好似周遭形成了一層掌影天幕,天翻地覆而來,四麵八方無一處可以閃避。
這一掌打出,縱然是身邊那些侏儒也是各自色變。
方才他們跟童萬裏交手這半天,可不見他有這樣的本事。
卻不知道,童萬裏這人看似憨厚,實則心有七竅玲瓏。
今日之事屬實過於古怪,踏足這往生穀之前他尚未考慮到關鍵所在。
但當他看到那頭熊的屍體以後,便知道情況不妙。
左道莊的人包圍上來之後,更是讓他心頭警鍾長鳴。
因此,金三鼎將他打出去之後,他便借坡下驢,想要先抽身事外靜觀其變。
卻沒想到好死不死的遇到了少莊主。
無奈之下,這才大喊一聲與之交手。
少莊主則可能是不願意跟他纏鬥,亦或者是根本就看不上他,心係那件信物,轉身便走,留下了一群侏儒跟他耍樂。
童萬裏見此更是樂見其成,便虛與委蛇,纏鬥了這麽久。
卻沒想到,這一番纏鬥之下,竟然讓自己的兒子身死。
再見江然,這才知道自己已經落入了對方的圈套之中。
如今出手,自然跟先前不同。
掌風一起,便是勢如雷霆。
江然眸光抬起,順手將葉驚霜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手中刀鋒一揚,接連三刀落下。
這漫天掌影頓時被他劈的支離破碎。
這不是因為江然的刀法精妙,正好破了童萬裏的招式。
而是走的一力降十會的路子。
以拙破巧,任你千般變化,我自一刀斬之!
當然,這一次他用的不是一刀,而是三刀……當也不至於糾結細節。
這三刀落下,就聽呼啦一聲風響,好似沉重至極的暗器直奔江然而來。
江然眉頭微蹙,手中橫刀一斬。
刹那間鮮血飛揚四濺八方,那飛來的哪裏是什麽暗器?
根本就是童彥的屍體!
再抬頭,童萬裏已經轉身便跑。
這一幕屬實是讓江然錯愕。
虎毒尚且不食其子,童彥雖然死了,但是哪裏有親爹拿著自己兒子屍體擋刀的道理?
方才那一番情深意切,難道都是假的不成?
這一楞之間,就聽一抹劍氣刹那遠去,一抬頭,正是葉驚霜飛身而去,手中長劍如滔滔雲海,氣流不斷,劍氣纏繞個其周身,不過轉瞬之間就已經到了童萬裏的背後。
童萬裏聽得身後風聲不善。
當即一回頭就見葉驚霜長劍已至,當即怒喝一聲:
“你敢跟我交手?”
話音落下,單掌一拿,千變萬化天羅掌再次施展。
卻不想,葉驚霜手中長劍隻是一斜,便是以無厚入有間,劍鋒轉瞬便自他掌影之間穿插而過。
童萬裏心頭一緊,連忙一晃腦袋,隻覺得臉頰冰涼,有鮮血流淌下來。
葉驚霜劍芒再起,流雲劍法便當真如同流雲一般,風起雲湧,雲卷雲舒!
江然這還是第一次完整的見識到葉驚霜的劍法。
雖然初次見麵,就見過她施展過風流雲轉。
其後她和洛青衣聯手對付鬼七的時候,也曾經展現過這門劍法的威力。
但說實話,那會的她身上傷勢沉重,十分的本事能夠施展出來三分便已經算是難能可貴。
如今她傷勢大好,一身武功這才真正的展現出來。
江然隻是看了兩眼,便知道,她這一身功夫,哪怕一時半會拿不下童萬裏,但是童萬裏想要擊敗她,也絕非易事。
“怪不得時邈那種人都會這般佩服你。
“若是沒有這樣的一身武功,又有什麽資格從葉家那一夜的局勢之中,殺出重圍呢。”
他嘴角微微勾起了一抹笑意,卻看向暗處:
“既然來了,為何還不出來?”
“幫你守著點,免得他們跑了。”
一個聲音緩緩傳來,緊跟著便有一個一身黑衣,懷中抱刀的身影自迷霧之中走出:
“不過現如今看來,我倒是多此一舉了。
“怪不得那個姓時的女人不來……好俊的劍法。
“這流雲劍法是流雲劍派的開山之基,昔年流雲祖師憑借這一套劍法,便技壓群雄。
“可是這麽多年過去了,這恐怕還是第一個將流雲劍法修煉到了這等程度的……”
“你果然是見多識廣啊。”
江然說這話的時候,手中單刀一甩,一個想要脫身的侏儒便被他一刀斬殺。
餘下的侏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知道情況不妙。
如今童萬裏和葉驚霜交手,江然作壁上觀,卻不讓自己這幫人離去。
那顯然待等那邊交手結束,便是自己這群人人頭落地之時。
想到此處,一群人對視一眼,當即聚集於一處。
兩個侏儒分列兩側,便有其他侏儒飛身而起,踩在下麵侏儒的肩頭,再往上又有幾個人虯結一處,不過片刻之間,跟前竟然出現了一個將近三丈高的侏儒聚合體。
江然眨了眨眼睛,心說這是在玩什麽雜耍呢?
倒也不敢小覷了這左道莊的手段。
然後就聽組成了頭部的侏儒開聲喊道:
“喳!!”
這一聲落下,餘下的侏儒紛紛開口。
一瞬間,周遭全都是‘喳喳喳喳’的聲響。
這些聲音高低起伏不斷,也內力催動形成古怪氣浪,衝入人的耳中之後,讓人頭腦一陣陣的發沉。
江然眉頭微蹙,正要抬眼去看,就聽厲天心驚恐喊道:
“這是什麽東西?”
江然會頭看了他一眼,順著他目光看向了那群侏儒:
“你沒見過疊羅漢?”
“疊羅漢?”
厲天心呆了呆:“這分明是一尊神魔,怎麽會是疊羅漢?”
他一邊說,一邊嗆啷一聲拔刀在手,手掌隱隱有些發抖,汗水都浸透了刀柄。
江然恍然大悟:
“原來他們是以的這種功夫,撼動人的精神……
“神魔……厲天心,你看到的到底是什麽東西?給我描述一下。”
“三頭六臂,擎天接地。
“每一個腦袋,都有山那麽大。
“分別有三種不同的表情,一個是喜,一個是怒,一個是悲……
“不好,他來了。”
說話之間,那侏儒聚合體果然動了。
然而他隻是動了動‘腿’,而且隻是原地動了一下,厲天心卻好似是遭遇了某種打擊一般,接連翻身滾動,站起來的時候,衣衫淩亂,臉色鐵青,好似是死裏逃生,他狠狠地呸了一口:
“這還怎麽打?”
話音落下,便是縱身而起,腳下步法變化,掌中刀法接連施展而出,卻是含而不發。
最終單手一起,一抹刀芒便於虛空凝聚,繼而狠狠落下!
大化神刀!
這一次的大化神刀威力,比江然見他前兩次施展的時候,還要強上不少。
此人的武功,似乎每時每刻都在精進?
隻可惜,這大化神刀威力雖然不錯,可是這一刀落下,所斬的卻是空處。
就聽轟然一聲悶響,地麵被這一刀斬的支離破碎。
卻無法傷及對麵那侏儒聚合體半分。
厲天心臉色大變:
“竟然分毫無損……”
江然總算是明白了,被人以玄功掌控精神的人,會是個什麽模樣。
說實話,看上去有些尷尬。
對手就隨便動了動,他這邊就好似末日一般,滿地打滾。
不過如此看來,這功夫確實是挺厲害的。
他可以扭曲人的認知,歪曲了自己的形象,以及他們之間的距離。
讓厲天心無從分辨情況,從而做出錯誤判斷。
眼看著厲天心上躥下跳,江然雖然覺得有趣,卻也知道不能繼續這樣下去。
更不會告訴厲天心這一切都是假的,是幻覺。
厲天心身處其中,相不相信是一說,縱然真的相信了也未必是個好事。
一旦以身試法,也極有可能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所以,最好的辦法其實是將問題的源頭解決掉。
但是在江然這裏,還有另外一個辦法。
就見他身形一晃,原地留下重重虛影,身形則已經到了厲天心的跟前。
厲天心一愣:“你怎麽……”
話沒說完,江然便已經屈指一點。
正心指!
嗡的一聲。
厲天心周身一晃,再抬頭,那接天連地的神魔已經不知所蹤。
原地隻剩下了一個造型古怪的侏儒,滿嘴喳喳喳個不停。
一時之間怒不可遏:
“我殺了你們!!”
腳下一動,身隨刀走,倏然便已經到了這群侏儒聚合體跟前,一抹刀芒刹那間浮現於半空之中。
又是一招大化神刀!
就見厲天心口中怒喝,單手一揮,刀芒狠狠落下。
這群侏儒抬頭一瞅,便知道不妙。
那一夜的集會之中,他們敢硬接厲天心的刀,卻不敢硬接這大化神刀。
當即做鳥獸四散,分別朝著八方逃去,唯有最下麵的兩個侏儒來不及逃竄,被這刀芒籠罩,隻是一瞬之間,便被厲天心這一刀給切的支離破碎!
這也是江然第一次見到大化神刀砍中人。
這刀氣看似隻有一道,實則細細密密,零零碎碎,一旦落到身上,便好似淩遲一般。
怪不得那天晚上在虎躍澗,那小老頭和童萬裏,都不願意硬接這一刀。
自這大化神刀的表現上來看,難以看出深淺如何。
萬一判斷失誤,那就是有死無生。
縱然不死,莫名其妙的挨了這麽一刀,也不會有人覺得開心的。
看過了熱鬧之後,江然便是刀鋒接連斬出。
幾個侏儒當即被刀鋒斬殺。
厲天心這邊則已經跟幾個侏儒纏鬥了起來。
除了大化神刀之外,他的刀法也有高明之處。
那一夜左道莊集會,他雖然是一觸即退,但是忌憚的卻不是這幫侏儒,而是那少莊主。
如今刀芒展開,這幫侏儒聯手應敵,勉強與之交鋒。
但他們的敗亡,也不過是個時間問題而已。
江然見此方才將目光放到了童萬裏和葉驚霜的交手之上。
兩個人如今已經過手百餘招,仍舊是一個不分勝負之局。
葉驚霜的劍法是越施展越厲害,而且,江然發現,隨著她的劍法展開,於她身側隱隱間形成了一層雲氣。
這些雲氣不是憑空而生,而是隨著葉驚霜每一劍斬出留下的劍氣。
被她的心法牽引,聚在周身繚繞不退。
她心思通明,劍氣引動雲氣,越鬥越是精神煥發,劍法也越發的淩厲狠辣。
倒是童萬裏此時心思駁雜,一邊想要離開這險地,卻又偏偏脫身不得,隻能跟葉驚霜不住較勁,心頭落差一起,千變萬化天羅掌的掌勢便有些僵硬。
且不說原本葉驚霜就能夠窺破他掌法之中的破綻。
縱然是不能,此時此刻,想要看破,也是輕鬆自如了。
此消彼長,童萬裏是越打越是著急。
江然眼見於此,忽然眸光一凝,落在了童萬裏的左側肩頭。
彼時童萬裏正要左掌出擊,感受到這目光之後,頓時有種刀鋒臨身之感,有一種這一掌但凡打出去,自己的左臂就要被一刀斬斷的感覺。
當即不敢出手,卻見劍鋒一斜,撕拉一聲,雖然童萬裏及時閃避,左臂也不免被葉驚霜刺了一劍。
趕緊收身而退,雙掌招式再變,正要重整旗鼓,卻感覺眉心突突直跳,好似有刀懸在頭頂,眨眼就要落下。
不禁招式一緩,葉驚霜的劍鋒則如影隨形,直奔胸腹而來。
這一頓之間,劍鋒入體半寸,童萬裏這才回過神來,雙手一錯,拍在葉驚霜的長劍之上,以童子拜觀音之勢,阻攔這一劍貫體而過。
就聽嗤的一聲響,劍氣也竄入體內,帶動他身形不住後退。
一直到退到了一棵樹的跟前,這才止住身形。
葉驚霜一抖手,長劍一橫,嗡的一聲,劍鋒已經自他兩手之間脫離。
他兩隻手頓時鮮血淋漓。
再抬頭,卻不見劍鋒,隻見雲。
雲氣纏繞之間,千百劍鋒竟然隱藏其中。
這正是流雲劍法之中的‘雲遮霧繞。’
這一刹那童萬裏甚至不知道應該如何閃避。
隻能就勢轉身,卻聽嗤啦一聲,長劍終究是自他右側肩頭刺入,貫穿他的身軀。
哆的一聲,更是直接刺入了身後的樹上。
將他整個人直接釘在了上麵。
這一下吃痛,童萬裏麵目猙獰,探手要去將那長劍拍斷。
卻隻覺得又有鋒芒籠罩。
可這會他已經顧不上了,他怎麽會不明白,方才那幾次都是江然故意以氣機牽製自己。
本來他不至於這般落敗,甚至再有幾十招便能夠占據上風。
可現在卻是落到了這般下場。
索性掌力運足,先將這長劍崩斷,再行考慮如何退走。
然而就在此時,一抹鋒芒倏然而至。
刀光一閃,一條手臂已經拋飛而去。
童萬裏捏呆呆的看著飛出去的胳膊,以及不知何時,已經到了他跟前的江然,臉上終究是泛起了死灰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