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執劍司衙門出來,江然便感覺有些別扭。

這一趟讓他對這之間司衙門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

非要說反感的話,倒也不至於。

可心頭卻總是多了幾分顧忌。

“每一個擁有捉刀令的捉刀人,身後都會跟著一個青狸這樣的人。

“雖然說不是時時跟在身邊,可仍舊會讓人覺得別扭啊。

“是擔心這刀不好使?”

江然搖了搖頭,他的目的其實很簡單。

通過朝廷發下的海捕文書,他拿人活命。

過程之中,多賺點錢,有朝一日他可以活到壽終正寢,金盆洗手以後,也可以讓日子過的更好一點。

朝廷為什麽會開設執劍司,又為什麽將執劍司衙門折騰的這般隱秘。

江然不想管,也管不著。

歸根結底他不過就是一介布衣,朝廷太遠,跟他風馬牛不相幹。

隻要沒有超過他的底線,隨他們去就是了。

可若是讓這青狸跟在自己的身後,哪怕不是貼身,也會讓江然有一種受製於人的感覺。

更擔心,潛移默化之下,於不經意間再做了什麽自己原本不想做的事情。

那局麵就會變的很麻煩。

所以,江然拒絕的很幹脆。

當他從窄巷之中走出,來到蒼州府人來人往的大街上之後,這些事情就暫且被他拋之腦後了。

沿著街道行走,江然還是先回了一趟客棧。

將從陽月二君那處得來的獎勵收取。

十年內力自然不必多說,他如今早就已經習慣。

倒是冷月大·法值得一提。

這本就是上乘的武功。

隨著江然心念一動,一偏浩渺心訣頓時流轉於心間。

跟大梵金剛訣那會一樣,隨著冷月真氣自丹田生出,每發出一點,都被造化正心經卷走。

這一次江然比上一次有了足夠多的經驗,便先給了自己一記正心指。

其後方才輔助造化正心經消化冷月真氣。

這一次的時間比上一次少了不少,一個半時辰之後,江然便已經睜開了雙眼,自半空之中緩緩落在**。

他攤開掌心,一抹寒氣自然而生,緊跟著凝聚成了冰釘,於他掌心之上起伏跳躍。

“冷月釘……”

江然隨手一甩,冰釘崩散,心頭卻是出了口氣。

如今有了通篇冷月大·法之後,江然對於冷月釘自然也是知之甚祥。

也正是因此,江然方才知道這冷月釘絕不可小覷。

這釘子是以冷月真氣凝聚而成,當中裹挾寒毒,一旦命中,對手不僅僅是被攻破之處痛苦難忍,更會有寒毒入體。

若是沒有高手幫忙驅逐,哪怕似乎跑了也不過是拖延死期罷了。

如今江然不以冷月真氣催動,而是以造化正心經,融合了冷月大·法的寒氣,塑造出的冷月釘,更多了一股‘似禦無窮’的精意於其中,威力激增。

“可以說是一門比較狠毒的武功了。”

江然心中給出了一個評價。

而冷月大·法之中,不僅僅隻有冷月釘這一門手段。

除了這個之外,尚且還有一門名曰【冷月戲】的擒拿手法,以及一套【凝水成冰】的手段。

尤其是後者,可塑性極強。

隻不過,需得有水方才能夠施展。

否則的話,就得跟陰月娘一樣,以自身血液為引,凝血成冰也同樣可行。

最後則是內功之中的一招【冷月當空】,激發周身內力,躍至半空,形如冷月,轟然錘下。

按照秘籍之中的說法便是‘冷氣如沸,冰焚八荒’。

至於這話是否誇張,便是見仁見智了。

江然倒是覺得,以造化正心經容納的大梵金剛訣和這冷月大·法,似乎也可以通過造化正心經串聯起來。

隻不過他牛刀小試了一把之後,發現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容易。

畢竟這兩門武功天差地別,沒有相同之處,借造化正心經穿針引線,方才有了凝聚的可能。

可這需要小心嚐試推演,不可冒進。

而且,江然仔細琢磨了一下,如果糅合這兩門武功,自己施展大梵金剛訣的時候,那個本來就穿著道袍的金剛,背後再背著一輪冷月……

畫風會不會變得有些奇怪?

想了一下之後,江然便不再多想。

而是去找劉文山閑聊。

待等晚間,葉驚霜帶著明月折返,兩個姑娘都累得不輕。

不過收獲不錯。

羅列了不少看中的宅子,大小都有。

價格最貴的有上萬兩之巨,江然瞥了一眼,唐府……

這家確實是大……一進接著一進,一個院子接著一個院子。

唐家的人一夜之間人去樓空,這偌大的宅邸就被官府收了回來。

估摸著郭衝還在那會的手筆。

如今也明碼標價,拿來售賣。

江然想了一下,這宅子太大,兩個人居住實在是犯不上,便自然略過。

估摸著就算是葉驚霜也沒打算真的讓江然拿下這套宅子。

不過是知會他一聲而已。

其他的倒是一些比較正常價格的宅子了。

貴一些的也就幾百兩,最便宜的幾十兩也能夠拿下。

隻不過,這種的就不太合適了。

至少江然感覺不太合適。

不管怎麽說,明麵上來講,這宅子不是送給劉文山的,否則的話沒有江然出錢的道理。

江然若是自己置辦產業,憑借他如今的身家,自然不會買一座幾十兩銀子就能拿下的小房子。

挑來選去,最後選擇了一棟中規中矩的三進小院。

價格是個三百五十兩。

院子不算太大,三進的門戶也是因為格局所致。

兩個人居住不會覺得太過空曠。

前院中庭後院,廂房左右有四處,再加上耳房和主房,能住的人屬實不少。

江然越看越覺得這院子不錯,跟劉文山商量了一下之後,劉文山也沒有過於糾結,便點了點頭應了下來。

如今時辰不早,倒是不好去辦,便跟葉驚霜約定好了,明日一早就去將這宅子買下來。

這邊眾人計議已定,再回頭,就發現厲天心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走進了客棧大門。

舉目四望,雙眸空空****。

江然有些納悶:

“怎麽這幅模樣?這張知畫難道還有食人之能?”

葉驚霜也有些驚訝,腦子都開始壓不住幻想了起來。

萬一張知畫心懷叵測呢?

厲天心這一趟跟著出去,該不會是遭遇了什麽不測了吧?

難道說,這其中還有陰謀?

厲天心此時終於將目光聚焦在江然一行人的身上,當即飛奔而至,端起江然的酒碗就給幹了。

他長出了一口氣,好似這會方才回過神來。

定定的看了江然好一會之後,這才呼啦一下站起來:

“我先行一步!你們辦完了事情之後,再來尋我吧。”

“啊?”

江然等人愕然之際,就見他已經匆匆上了樓。

片刻之後,背著自己的包袱又下來了。

對江然等人點了點頭之後,奪門而出,轉眼跑了個無影無蹤。

隻留下江然幾個人麵麵相覷。

劉文山一臉迷茫:

“這孩子是遇到什麽了?”

“我看那個姐姐,不像是個壞人……”

明月也低聲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葉驚霜和江然對視了一眼,都看出彼此眼中迷茫。

這落荒而逃的姿態,要麽是被人占了便宜,要麽就是占了人家便宜,估摸著左右挑不出第三種可能。

不過看他這模樣,多半也沒有吃什麽虧,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餘下兩日,江然和葉驚霜除了忙活房子的事情之外,就是尋人給劉文山安排活計。

為此,江然又去了一趟執劍司衙門,去找劉掌司幫忙。

劉掌司大包大攬,讓江然放心。

實則也確然如此,對他來說,有些事情不過就是打個招呼而已。

江然上午去找他,下午的時候事情就已經安排好了。

讓劉文山在蒼州府的官辦書院之中擔任一個教書先生。

這事就算是了局。

除此之外,這期間也沒有什麽事情發生,都很平靜。

也就是第二日張知畫又登門尋找厲天心,知道厲天心已經落跑,一時之間有些魂不守舍。

其後便沒有繼續登門。

江然和葉驚霜將事情安排的差不多了之後,便跟劉文山和明月告別,繼續啟程趕赴紅楓山。

劉文山和明月都有些不舍,一路送出了蒼州府大門這才止步。

看著江然和葉驚霜身影逐漸消失在視野之中。

劉文山轉身要走,卻發現明月站在那裏還是沒有動彈。

不禁一愣,仔細打量了自己女兒兩眼,這才歎了口氣拍了拍她的肩膀。

明月一呆,抬頭看向劉文山,眼圈有些發紅。

劉文山則是一笑:

“回家吧。”

“恩。”

父女倆就此轉身折返蒼州府。

隻是走了兩步之後,明月又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隻是此時她再如何努力,也看不到那兩人的身影。

……

……

紅楓山需得一路往南。

說遠的話,其實不算太遠,畢竟當夜葉家出事,葉驚霜一路逃竄,不過半宿的功夫就碰上了江然。

按照正常的腳程,打這蒼州府出發,半個月的功夫基本上就能夠抵達。

若是施展輕功趕路,或者是騎馬,路程差不多能縮短一半。

江然和葉驚霜這一次就是騎馬趕路。

兩個人曉行夜宿,也沒有著急。

雖然先前江然一直擔心老酒鬼,可如今既然知道這老酒鬼非比尋常,又遠在錦陽府。

這就徹底不著急了。

想要去錦陽府還得翻山越嶺,幾乎橫穿整個金蟬王朝的版圖。

這就不是一天兩天能到的。

他已經盤算好了,這一路上便是要見識見識這江湖上的風景,不再如同先前那般急切。

吃點好吃的,看點好看的,不負自己這拚命奪來的性命。

而之所以定要前往紅楓葉家一行。

除了讓葉驚霜安心之外,江然還打算去一趟那孫家莊。

雖然江然覺得捉刀任務的獎勵很坑人。

但是……焦尾琴的下落總算是被他拿到了。

既然拿到了就沒有道理不去找一下。

不然回頭要是真的出了點什麽意外,導致焦尾琴為旁人所得,江然這心裏還是會不太舒服。

這一日,兩個人行至一處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所在,卻見陰雲翻滾,眼瞅著又要變天。

“最近這天氣真就胡鬧,熱的時候熱死,陰天的時候悶死。

“好容易盼著來了一場雨吧,偏偏趁著咱倆在外麵趕路的時候。”

江然瞥了一眼頭頂天空,禁不住嘟囔了兩句。

葉驚霜則笑了笑:

“這就是天有不測風雲。”

“那是因為沒有天氣預報。”

“???”

葉驚霜又有些迷糊了,跟江然相處時間久了,她總是能從江然的嘴裏聽到一些奇奇怪怪,聞所未聞的詞匯。

而每當想要深究,江然就會擺擺手:

“不要在意細節。”

葉驚霜也就不再糾結。

目光一轉,卻忽然一愣:

“江大哥,你看那邊……”

順著葉驚霜手指去看,就見遠處正有一棟小樓。

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所在,大道旁邊,竟然有這麽一處?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感覺不太對勁。

“你過去見過嗎?”

江然隨口詢問葉驚霜。

畢竟這裏距離紅楓山已經不算太遠。

葉驚霜搖了搖頭的功夫,天上的雨星就已經落了下來,豆大的雨滴打在都上,可見這場雨是憋足了勁了。

一旦真的落下,那就是傾盆。

江然見此點了點頭:

“這天氣騎馬太過凶險。

“這家若是有問題的話,正好拿下。

“沒問題的話,就借宿一宿……待等雨停了再去趕路。

“不過還是得小心留神一些,別陰溝裏翻了船。”

“好。”

葉驚霜點了點頭,也沒有多餘意見。

江然武功蓋世,自己劍法也算不錯,有這底氣,就算是這地方真的有什麽古怪,卻也不必太過擔憂。

當即兩個人催馬前行。

那小樓距離他們不算太遠,片刻之間,就已經到了跟前。

樓前尚且還有一處小院,裏麵養了一些雞鴨。

此時都被關在籠子裏,瑟瑟發抖,等著暴雨降臨。

而在院子周圍,則散落著一些馬車,卻不見馬。

料想是被安置在了其他地方。

除此之外,這小樓的牆壁上,還掛著一個大笊籬。

出門在外若是遇到沒有掛客棧牌子的房子,外麵掛著一個大笊籬,則說明這也是客棧。

可以花錢住店,買吃喝的地方。

見此江然也葉驚霜對視一眼,便翻身下了馬。

正往裏麵走,就見一個中年人從門內迎了出來:

“二位快快進屋,我來給你們安置腳力。”

所謂的‘腳力’,便是江然和葉驚霜的馬。

江然道了一聲多謝,把韁繩交給了那中年人之後,便領著葉驚霜先進了門。

他們這前腳剛進門,就聽轟然一聲炸響,起了一道驚雷,再回頭,瓢潑大雨已經落下。

江然甩了甩手上的水漬,回頭看了葉驚霜一眼:

“好險。”

葉驚霜點了點頭,往裏麵看,這第一層被做成了一個廳堂。

擺著不少的桌椅,此時零零散散的客人坐在當中,喝茶飲酒,隨口閑談。

有的是趕路的客商,也有一些帶著兵器的江湖人。

看上去,倒是頗為和諧。

對於他們兩個人,也沒有過多關注,掃了一眼便不放在心上了。

櫃台後麵有個正在記賬的掌櫃。

江然和葉驚霜來到跟前,掌櫃的看了兩人一眼,不等他們開口,就說道:

“今日趕路的客人還不少啊,不過如今上麵就剩下了一間房……

“您二位怎麽說?”

葉驚霜看了江然一眼,江然則是一笑:

“那正好夠用。”

其實就算這客棧還有房間,江然也打算要一間房。

這倒不是他對葉驚霜有什麽非分之想。

主要是非常之地,總得有人警惕。

一間房一張床,兩個人輪流休息,才是最好的辦法。

“好好好。”

掌櫃的頓時點頭,正要在說什麽,就見門外那中年漢子已經走了進來,渾身上下澆的透透的。

那掌櫃的還對他招了招手:

“老王,你帶他們上樓。”

“好。”

老王滿臉憨厚,聞言隻是晃了晃腦袋,便對江然和葉驚霜笑道:

“二位隨我來。”

說話之間跟他們錯身而過,便往二樓走去。

江然凝望了此人一眼,方才外麵匆匆一瞥倒是未曾注意,此時細聽之下,這人呼吸輕薄,若有似無,更有一種奇特的規律蘊藏其中。

似乎每時每刻,都在運轉一門奧妙心法。

偏生他腳步沉重,如同不會武功……

倒是有些古怪了。

樓梯年久失修,每一步踩上去,都會發出吱嘎吱嘎的聲響。

片刻之間,三人就已經到了樓上。

那老王領著他們來到一處房間跟前,笑著說道:

“這就是您二位的房間。

“有什麽需要的,隨時招呼我就是。

“在這住店,吃飯是不要錢的,但不能挑選,店裏有什麽,您吃什麽。

“若是想要吃點其他的,那得照價給銀子……對了,喝酒也是得給銀子的。”

江然一邊聽,一邊點頭,正聽到此處,就有馬蹄聲到了客棧門前。

順勢低頭去看,幾個腳程快的已經進了門。

就見一個年輕人大聲喊道:

“特娘的,這鬼天氣,簡直要了人命。

“掌櫃的何在?有什麽好酒好菜都給拿上來,銀子少不了你的。”

江然看他微微一愣,這人……是當日樹林之中,設計張知畫的那個年輕人。

他怎麽跑到這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