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殺了?”

一邊正在跟那些‘惡鬼’搏鬥的厲天心,眼看著諸葛明玉人頭落地,眼珠子頓時瞪的溜圓。

“不殺幹嘛?”

江然奇怪的而看了他一眼:“留著過年?”

“……那這些人怎麽辦?”

厲天心一邊說,一邊反手一刀,將一個‘惡鬼’斬飛了出去:

“全都殺了嗎?”

“那倒不用。”

“不用?你把諸葛明玉殺了,這些人怎麽恢複正常?至少也得找到解藥吧?”

“解藥?”

江然笑了笑:

“哪裏需要什麽解藥,他們又不是中毒……他們中的是蠱。

“能夠讓這麽多人言聽計從,而且看上去還理智全失,單憑毒藥是做不到的。

“唯有蠱蟲可以做到。

“【萬毒策】上寫的清清楚楚,你不知道?”

“我……”

厲天心似是一愣,繼而搖頭:“我怎麽會知道?”

“好。”

江然點了點頭,伸手在諸葛明玉的懷裏摸了摸,片刻之後,取出了一個大概隻有兩寸半長短的小笛子:

“是蠱笛啊,這麽說來,他們中的應該是笛族的‘失魂蠱’。

“有意思了……一群裝神弄鬼的,偏偏中了這玩意,這還真是相得益彰。”

言說至此,他將那蠱笛擦了擦,湊到唇邊輕輕一點。

極其細微的聲音頓時發出。

原本還舍生忘死,前赴後繼的一群‘惡鬼’頓時全都停下了動作,漸漸恢複了神智。

環顧四周,一時迷茫:

“這是哪裏?”

“好像是王殿……”

“我們怎麽會在這裏?”

“玉王爺召喚咱們,說是有事吩咐,可喝了杯茶之後,怎麽就到了此處?”

“不好,沒有鬼王大人的召喚,咱們豈能來此?鬼王大人要是責怪下來,可該如何是好?”

一刹那間整個場內,議論紛紛。

無間鬼王凝望四方,又看了江然一眼,江然便對他揮了揮手,看上去還頗為開心。

“……”

無間鬼王深吸了口氣,當即輕聲喝道:

“肅靜,本王座前,豈敢如此放肆?”

此言一出,聲音頓時流淌四方。

聽得這動靜的所有人都是心頭一緊,回過神來之後,連忙單膝跪地:

“參見鬼王大人!”

人太多了,內層的跪下了之後,外層方才反應過來,也紛紛跪下,口中高呼。

裏三層外三層,‘參見’之聲,也就不絕於耳了。

驟然看去,還真的有點萬鬼朝王的味道。

“這聲勢不小啊。”

江然嘖嘖讚歎。

“你羨慕?”

厲天心看了他一眼。

江然搖了搖頭:

“還是簡單點好,手底下的人越多,需要負責的東西也就越多。

“壓力會很大的……遠不如就幾個人闖**闖**江湖,巡遊探秘也好,懲奸除惡也罷,多逍遙快活。”

“天上闕,左道莊,無心鬼府,還有魔教……他們大概都不會是你這麽想的。”

“所以他們蠢啊。”

江然站起身來,回頭看向了阮玉青那邊:

“天天忙忙碌碌的,也不知道是為了什麽。

“為了錢?夠花了不就行了嗎?

“為了權?權利越大,需要做的事情就越多,辛辛苦苦陰謀鬼算了一輩子,難道就是為了過勞死嗎?

“至於為了女人……喜歡誰就去追求,求不到就去搶,搶不到就去偷……”

“恩?”

厲天心感覺前麵說的尚且也還罷了,後麵怎麽忽然就開始不沾邊了呢?

“你打算偷誰?”

他眉頭挑了挑,眯著眼睛看著江然。

江然一樂:“隨口一說,我是正人君子,豈會做那種事情?主要的意思就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嘛。”

“滿嘴的胡言亂語……誰家閨女讓你看上,那才是倒了血黴。”

厲天心說這話的時候,眉頭皺起,好似大惑不解的又看了江然一眼。

江然則凝望著阮玉青他們這一戰。

碧塵子乃是多年之前江湖上成名人物,武功極為高強。

好在阮玉青與那爛賭鬼,都不是尋常人,再有那六個骰子怪人配合,倒是跟這碧塵子打了一個旗鼓相當。

隻是看這架勢,大概還得再打好一會。

恰好身邊腳步聲傳來,江然抬頭一瞅,就見無間鬼王負手而立:

“不去幫忙?”

“阮女俠自己應付的來。”

江然說道:“而且,她好像對這碧塵子,頗為執著。”

執著這一點並非是阮玉青說出來的,而是江然從她的劍鋒之中看出來的。

如今阮玉青手中的劍,有點像當時葉驚霜殺童萬裏那會的劍。

那份執著,自這劍鋒遊走之間,展現的淋漓盡致,大有不殺決不罷休之意。

無間鬼王微微點頭,沉聲說道:

“既然你是誤入此地,今夜闖我王殿,還與本王動手的事情,便不與你計較了。

“待等此間之事結束,你帶著你的人,速速離去,莫要擾我鬼王宮之安寧。”

“安寧?”

江然笑了笑:

“過去的鬼王宮如何,我不知道。

“但是今後的鬼王宮,能不能安寧,卻還在兩可之間。

“畢竟一個諸葛明玉能夠知道你鬼王宮的所在,其他人未必就不清楚。

“諸葛明玉說的浮生十二將當年走了八個,給你留下了四個。

“現在,四個裏的三個背叛死了。

“唯一沒背叛的爛賭鬼,也要跟我走了。

“諾大的鬼王宮,就剩下你一個無間鬼王坐鎮,今後事必躬親……你能忙得過來?再來一點小風雨,小波折,我怕你這鬼王宮啊,就得從這江湖上除名嘍。”

他說的輕描淡寫,無間鬼王卻聽的氣場低沉,他冷冷的看向了江然:

“胡言亂語,信不信本王……”

“少說兩句吧,你又打不過我。”

江然自腰間解下了酒葫蘆,仰頭喝了一口。

無間鬼王語氣一滯,滿腔子的怒氣,無處發泄,場中唯一能夠讓他出氣的之後一個碧塵子,便狠狠地瞪了碧塵子一眼。

碧塵子正全神應對阮玉青的柔水劍,正凝神之時,就感覺周身一冷,好似周圍有無數冤魂厲鬼纏繞。

一刹那汗毛倒豎,渾身發冷。

手中拂塵本是要掃出去,抵擋阮玉青這一劍,結果一驚之下,連忙轉身掠向空處。

當意識到不妙的時候,胸前便有血色一閃,已經被阮玉青的柔水劍所傷。

好在他武功高強,劍刃入肉不及三分,他便已經挪開身形。

聽得身後惡風不善,一回頭,就見一個六麵骰子迎麵而來。

與此同時,無間鬼王咬牙切齒的說道:

“你無緣無故,不會跟本王說這些……你想做什麽?”

江然搖了搖頭:

“沒什麽啊……隻是我忽然覺得,好似奇貨可居。

“便打算問問你,那個迷心令是怎麽回事?”

“這是我鬼王宮的根基,本王豈能告訴你這個外人?”

“不說就不說。”

江然手裏擺弄著那個蠱笛:

“他們身上中的是失魂蠱,我方才那一響,是控製蠱蟲暫且不會發作,還回他們的理智。

“但是啊,蠱蟲還是沒有拔出來。

“如今我隻需要奏響此笛,他們就會對我唯命是從。”

話音至此,一抹黑影閃過,江然手裏一空,蠱笛已經落入了無間鬼王手中。

就聽他得意非常:

“馬失前蹄了吧?莫要小看你的對手,如今蠱笛在本王手裏,你能奈我何?”

江然撇了撇嘴:

“跟小孩子一樣,還搶人東西……

“而且,搶了你會用嗎?我告訴你,這玩意用不好的話,這幫人可能會當場暴斃,讓你這鬼王宮名副其實。”

“你!”

無間鬼王大怒,轉而狠狠地又瞪了碧塵子一眼。

碧塵子方才好容易拿回先機,此時手持拂塵正步步緊逼。

結果那恐懼的感覺再一次浮上心頭。

心頭頓時一緊,不敢再追,手裏拂塵揮舞成一團,水潑不入,防備八方風雨。

結果卻什麽都沒有發生。

再抬頭,就聽嘩啦啦阮玉青柔水劍已經到了跟前。

當即拂塵一挑,劍尖頓時衝天而起。

同一時間飛出一腳,將一個想要趁機偷襲的骰子怪人一腳踢飛了出去。

卻忽然意識到不對勁……

阮玉青為何沒退?

再回頭,就見一抹青光自上而來,嗤的一聲,直接戳入了他的肩頭。

卻是被他挑飛的劍尖忽然一彎,自上而下,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口中禁不住發出一聲悶哼,屈指一彈,點在那劍刃之上,揚手再打,掌中頓時綠意盎然。

青山疊翠意朦朧!

就見江然隨手凝聚了一枚冷月釘,隨手拍出。

碧塵子這一掌本是已經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要打傷一個人,不管是那爛賭鬼,還是阮玉青,否則的話,今夜一戰,將會沒完沒了。

因此哪怕是被爛賭鬼趁機出手重傷,也在所不惜。

卻不想,這一掌打在半途,掌心頓時劇痛。

猛然一歪腦袋,冷月釘頓時擦著臉頰掃過,直接釘在了王殿一側的樓柱之上。

這一下,算是將碧塵子的神智給打了回來。

當即環顧周遭,頓時暗道一聲不好。

如今怎麽就成了甕中捉鱉之局?

而且被捉的鱉,還是自己!

當即腳下一點,身形便要脫出重圍。

卻不想這剛要躍起,小腿忽然一緊。

低頭一看,頓時亡魂大冒。

纏繞在他腳腕上的,赫然是阮玉青的柔水劍!

一頓之下,劇烈的痛苦頓時衝上心頭,半截小腿直接被阮玉青的柔水劍卷走。

不等身形落地,呼嘯之聲便已經轟然而至,無需回頭便知道是那爛賭鬼的骰子。

這一次這骰子狠狠的砸在了他的腰間,將他整個人砸的橫著飛了出去。

砰地一聲撞在了王殿的牆上,將那牆壁都撞出了一個凹坑,這才啪嗒落地,一張嘴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下一刻,五把兵器便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無間鬼王則陰晴不定的看向了江然:

“你到底想要怎麽樣?”

“鬼王大人莫要激動。”

江然輕笑一聲:

“隻是對鬼王宮有些好奇,你們這地方,到底是拿來幹嘛的?

“我看這鬼王宮裏的人……行行行,鬼行了吧?

“反正我看他們,好像也不是被你們強行束縛於此。”

“……自然不是。”

無間鬼王眉頭微蹙:

“我鬼王宮立世已有數百年。

“初時不過是一群人間不留,陰間不收,沒有立錐之地之人,建造的一處避世之所。

“不是紅塵客,不是陰間魂,便做無間鬼。

“其後,這樣的人越來越多,鬼王宮也就越來越大。

“最後從鬼王宮,變成了無間鎮。

“這裏的人,大多數都是如此的情況。

“我等避世而居,不喜外客,有誤入此地之人,便將其嚇退。

“縱然是見得高手,也可以被迷心鬼牆所拒。

“求得,也不過就是一時之安而已。”

“所以,如果他們想要離開這鬼王宮,你其實是不會強留的?”

江然看了他一眼。

“強留作甚?”

無間鬼王冷哼了一聲:

“不過想要離開鬼王宮,總得讓他們自迷心鬼牆走上一圈,忘卻前塵。

“更有甚者,須得本王親自出手,抹去鬼王宮的痕跡,方才可以讓他們離開。”

“怪不得江湖上對鬼王宮的傳言,少之又少……”

江然點了點頭,看了一眼已經被押到了跟前的碧塵子:

“不過,迷心令的玄機,隻怕已經被人給破了。

“這六個骰子怪人的兵器上,都有迷心令,可是這碧塵子好似對此視而不見……”

“……”

無間鬼王眼神凝重,輕歎了一聲:

“迷心令終究隻是一門武學,既然是武學,便有破解之法。

“這並不稀奇……而且,他們能夠跟玉王爺,泉老七等人聯手,對於鬼王宮的情況,隻怕早就已經知根知底。”

“有道理。”

江然點了點頭,抬頭瞅了阮玉青一眼。

阮玉青則上下端詳他,末了一笑:

“還真以為你受了傷呢,畢竟這無間鬼王確實不是尋常對手,終究是小看了你。”

“阮姑娘跟這碧塵子之間,可是有些恩怨?”

江然隨口問道。

阮玉青眉頭微蹙,輕輕捏了捏眉心。

就見無間鬼王屈指一彈,無形指力頓時落在了阮玉青胸前三處穴道之上。

江然眉頭一挑,瞥了他一眼。

再看阮玉青,就見她長長的出了口氣:

“這骰子怪人手裏的兵器,實在凶險……哪怕不是對我,也頗具影響。

“多謝鬼王前輩了。”

“哼。”

無間鬼王冷哼了一聲:“迷心令的秘密不能說,但是這破解之法,本王已經告訴你們了。”

這三處穴道便是破解迷心令,讓自身不受其影響的關鍵。

江然點了點頭:

“鬼王大人痛快,那這蠱笛的用法,我也告訴你。

“其實,這看似隻是一個笛子,實則不然……笛族用蠱,每一種蠱都對應一枚蠱笛。

“而在這蠱笛之中,其實是藏著一個母蠱的。

“看似吹笛,其實是通過母蠱發號施令……”

他也沒有食言而肥,便將這蠱笛的操作之法,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無間鬼王。

無間鬼王凝神細聽,其後又自行操作了一番,確定江然言之有物,不是虛言誆騙,這才點了點頭。

隻是卻也忍不住問道:

“難道此蠱,就沒有破解之法了?”

“有的吧。”

江然說道:

“隻是頗為麻煩……而且,這蠱笛隻要在手,縱然不解也不會有什麽大礙。

“蠱蟲平日裏藏於腦竅之中也不會發作。

“不影響日常生活……”

“可終究是有些隱患。”

無間鬼王眉頭緊鎖:“可惜,生老病死這四位,當年跟著那個人走了,否則的話,憑借他們的本事,區區蠱毒又算得了什麽……”

生老病死,浮生十二將?

江然對此倒是有些好奇:

“這四位是杏林好手?”

“他們是毒道大家!”

無間鬼王說道:“治病救人的本事不太行,但是,對於這天底下的所有毒,他們都了如指掌,如數家珍。”

“……”

江然感覺,這話怎麽聽著,好像有些耳熟。

這不是自己平日裏,對於老酒鬼的印象嗎?

浮生十二將……吃喝嫖賭,喜怒哀樂,生老病死。

倒是跟自家的老酒鬼,莫名相合啊。

他眨了眨眼睛,然後皺了皺眉頭:

“不會這麽巧吧?”

“什麽?”

無間鬼王聽到聲音,看了他一眼。

江然正要搖頭,不過沉默了一下之後,還是忍不住問了一句:

“我多嘴一問……當年從鬼王宮走的那位大人物,他是什麽人?”

“這是我無間鎮的密辛……罷了。”

無間鬼王歎了口氣:“今夜若不是你的話,隻怕無間鎮已然易主。

“你說的那個人,是本王的師叔。

“本王從未見過此人……隻知道,其人驚才絕豔。

“十五歲的時候,便已經將無間百浮圖修煉到了極高深的境界。

“所有人都認為,他必然會是下一任的鬼王。

“縱然是我師父,雖然是他的師兄,對他也沒有絲毫不服。

“隻是,或許從最初的時候開始,他就不適合做這鬼王。

“他最喜歡的從來都不是武功……”

“他喜歡什麽?”

江然問的有些小心。

“他喜歡,吃喝嫖賭……”

無間鬼王說到這的時候,聲音小了許多。

似乎是感覺,有點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