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軒眉頭緊鎖,看著這兩個突入其中的不相幹之人。
眸中滿是不耐之色。
又聽到靜潭居士揚言借琴,更是隱隱泛起殺意。
可不等他開口,就聽那古希之說道:
“小兄弟,你別借他,借給我!
“這人說話素來沒譜,著三不著兩的,慣會食言而肥。
“你若是將琴借他,保不齊他拿了就跑,天涯海角再不現身。
“你相信我,老夫於江湖上還算是有些名頭,斷然不會像他那樣不守承諾!”
“你……胡言亂語!”
靜潭居士咬牙切齒:
“我什麽時候食言而肥?怎麽不守承諾?”
“昔年你我比武,言稱敗者離場,你明明輸了老夫半招,卻偏偏不走,還在當中攪和,擾的錦秋不得安寧。
“這才怒而嫁給旁人,還敢說自己信守承諾?”
“豈有此理!當年明明是你敗了,還要胡攪蠻纏,讓錦秋左右為難,不得已嫁給了一個自己不愛之人。
“這會還說這話,當真滑天下之大稽!”
眼看著這兩個人又要爭吵起來。
陳子軒差點給氣笑了。
自血刀堂位列十三幫之一,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無視到了此等地步。
他冷冷凝望這兩個人:
“你們,可曾將我血刀堂放在眼裏?”
他這話一出口,古希之和靜潭居士對視一眼,同時怒喝一聲:
“滾!!”
兩個人一人揚起一隻袖子,勁風一掃,直奔陳子軒。
陳子軒一愣,當即推出一掌,卻被這勁風掃的直接後退一丈有餘。
一時之間更是勃然大怒:
“你們好大的膽子!放眼江湖,敢將我血刀堂如此視若無物的,你們還是第一個!”
“小孩子少見多怪。”
古希之眉頭微蹙:“還敢這般猖狂?”
“就算是軒轅一刀當麵,他也不敢這般跟我說話。”
靜潭居士更是冷哼了一聲:
“我勸你速速離去,免得軒轅一刀臨了還得白發人送黑發人。”
陳子軒氣的拿手點指,氣的渾身發抖,一時失語竟然說不出來話。
江然看著這一幕,倒是有些好笑。
“晚輩本就打算在三仙山落日坪品茶賞琴大會。
“二位前輩若是對此琴感興趣的話,盡可以前往與會就是……”
“這……”
古希之猶豫了一下:“我們兩個本來也確實是打算去落日坪的,如今這不是遇到了嗎?”
“江小兄弟,實不相瞞,此琴對你可能並不這般重要。
“焦尾琴的險惡,你空得此琴,也不能彈奏,何必強留?
“我跟這老東西確實是無意搶奪,隻想著能夠借琴一用……待等了卻一位故人心願,必當原樣奉還,絕不貪戀。
“還請小兄弟成全!”
靜潭居士言說至此,雙手抱拳,深施一禮。
古希之見此也連忙抱拳,一揖到地:“還請小兄弟成全!”
阮玉青和唐畫意都有些驚訝。
不知道這位叫錦秋的人,到底有什麽樣的魅力,可以讓天龍神劍和靜潭居士做到這般程度。
江然看著他們,一時也是沉默。
最後卻搖了搖頭:
“還是罷了,我既然已經說要召開品茶賞琴大會,便不能言而無信。
“二位也不願見在下是這不守承諾的小人吧?
“待等十月初八,二位若是還想要借這琴,大可以跟大會之上的贏家去借。
“亦或者,若是此琴到時候還在江某手中,倒也不吝於借給二位一用。”
古希之聞言歎了口氣,知道江然是不會借琴了。
靜潭居士也站起身來,回頭忽然看了滿臉暴怒之色的陳子軒一眼:
“你怎麽還不滾?”
“給我殺了他們!!!”
陳子軒運了半天的氣了,此時此刻,總算是再也隱忍不住,一揮手手下的人頓時嗆啷啷一起拔刀。
江然眉頭微微一挑,就聽阮玉青歎了口氣:
“陳子軒其人,我也聽說過。
“早有張狂之名,卻也未見其實。今日一見,果然如此,怪不得血刀堂近年來越發目中無人……”
江然聞言一笑:
“這般目中無人,卻不知幾時而亡?”
便在江然這話落下的刹那,周遭血刀堂弟子同時出手,想要斬殺古希之和靜潭居士。
反倒是江然這邊,一時安寧。
古希之哈哈大笑,手中長劍一起,腳下分走八方,便見血色連閃,圍繞於第一圈的七個血刀堂弟子,各個手腕飆血,手裏的單刀掌握不住得落在地,口中齊齊發出了一聲悶哼。
靜潭居士則是袖子一滾,當先衝上來的幾個人,頓時怎麽來的又怎麽回去了。
兩個人各自出手一招,中間頓時空了一片。
陳子軒臉色一變,知道是遇到了高手。
卻也沒有半點退縮之意,輕喝一聲:
“結陣!!”
餘下的血刀堂弟子當即身法一變,各自占據不同位置。
將古希之和靜潭居士圍繞其中。
就聽陳子軒冷笑一聲:
“高手又如何?且嚐嚐我血刀堂的刺血大陣!”
古希之持劍而立,滿臉都是笑意,看看這邊,又看看那邊,滿眼稀奇之色。
靜潭居士則冷笑一聲:
“刺血大陣?軒轅一刀慣會故弄玄虛,這麽多年了,也沒有半點長進。
“此陣分明是四象五行為根基,以五行迷蹤為旨,以四相殺伐為刀……哪裏來的刺血二字?
“簡直狗屁不通。”
陳子軒聞言心頭一緊,卻更是暴怒:
“辱我血刀堂,誅你九族!!
“殺!!”
言罷,陣勢陡然一變,四相殺伐從四處衍生,刀刀如林。
古希之長劍一展,就聽叮叮叮接連聲響不斷,一刹那間,刀兵相交至少十餘次。
古希之腳下一變,又回到了原地,嘖嘖讚歎:
“你說軒轅一刀狗屁不通,這陣法倒是有些意思。
“恩?剛才出刀的那幾個人跑到了何處?”
“既然以五行做迷蹤,自然是遮掩刀鋒,此為‘藏刀’要義。
“隻等著你我露出破綻,便會展現鋒芒。”
靜潭居士淡淡開口:“你這莽夫空有神劍之名,倘若不解其中要義,縱然你武功再勝十倍,想要破陣也是絕難做到!”
古希之聞言頓時撇了撇嘴:
“你自問學富五車,想來這小小的陣法是困你不住。
“來來來,你且破陣,我來為你搖旗呐喊!”
靜潭居士本就想要破陣。
可是聽他這般說法,頓時又不想動了。
怎麽說的好似自己得聽他的命令一樣,忍不住橫了他一眼:
“不敢不敢,你武功高強,天龍劍法問鼎天下誰敢稱雄?這區區小陣,自然難不住你!
“你去施展神通,我來為你觀敵掠陣。”
“……”
古希之一時無語,看了一眼周遭這些血刀堂弟子,隻覺得這幫人身影重重變化,腳下規律非凡捉摸不定。
想要破陣,隻有強闖一圖。
雖然他自問這陣法也未必闖不過去,可破陣之法必然不好看,到時候讓靜潭居士看了笑話,那可比讓自己去死還要難受。
當即隻好說道:
“你有本事破陣,便趕緊出手。
“回頭咱倆的身份讓這小子知道了,再傳回到軒轅一刀耳中。
“知道咱倆被他弄出來的破陣法給困住,你不丟人,我還臊得慌呢。”
靜潭居士沉默了一下,感覺這話還是有道理的。
搖了搖頭,終究是踏出一步,一步之間,正是跨入了這五行迷蹤的關鍵之所在,緊跟著伸手一抓。
便見層層刀鋒自周遭閃過,卻偏偏傷不得他分毫。
隻因為這一抓實在巧妙,多一分嫌多,少一分嫌少,正是在‘四相刀’顧及不到之處。
陳子軒臉色一變,知道不妙,當即開口想要變陣,可此時此刻,卻又哪裏來得及了?
就見靜潭居士單掌一探一收,下一刻,手裏就已經多了一個人。
不等旁人反應過來,他舉手將此人投入陣中。
下一刻,就聽哎呦哎呦之聲接連響起。
靜潭居士所選擇的位置,乃是此陣陣眼所在,牽一發而動全身。
如今憑空多了一個人,陣法運轉頓時不靈,一群布陣之人便好似滾地葫蘆一般摔得滿地都是。
“有意思,真有意思!”
古希之忍不住擊節讚歎:
“不得不說啊,你還是有些用處的。”
“總抵不過你不學無術。”
靜潭居士破了陣,麵上也是冷冷淡淡,並無絲毫得色,抬頭看向了陳子軒:
“到你了!”
話音落下,腳步一點,直奔陳子軒而去。
陳子軒眸子一沉,就見兩道身影從他身後飛縱而出。
一左一右兩把刀直取靜潭居士身形兩側要害。
靜潭居士人在半空之中,雙手一探,這兩把刀頓時好似黏在了他掌前三寸,就見他一甩手:
“下去!”
那年輕男女頓時給扔到了地上。
下一刻,一掌擊出,直取陳子軒。
陳子軒吐出了一口氣,單手握刀,緊跟著便是鋒芒驚天!
“恩?”
靜潭居士眉頭微蹙,倒是有些驚訝陳子軒這個年紀,竟然會有這般刀法和武功。
怪不得他敢目中無人。
這一招到底不敢硬是打下去,他兩掌往下一壓,施展了一個千斤墜,正在那刀芒跟前,身形轟然落地。
緊跟著踏前一步,一掌按出,空氣之中頓時發出轟隆隆的悶響。
天玄如意掌這門絕學,精髓其實便是在‘如意’二字。
招式變化,靈活多變,或者沉穩如山,或者輕靈如煙,或者鋒利如刀,或者淩冽如劍。
如今這一擊則好似搬山嶽,沉重之處,宛如巨人推手。
這一掌打出,陳子軒頓時明白厲害,身形滴溜溜一轉,掌中單刀已經連出三招。
卻見靜潭居士一甩袖子,刀刃竟然直接卷入其中:
“撒手。”
言罷一甩。
陳子軒卻不敢撒手,結果整個人被這袖子帶著直接拔地而起。
待等刀刃自袖口脫離,整個便飛了出去。
初時尚且驚慌失措,然而定睛一看,他去的方向竟然是江然所在。
靜潭居士也未曾想到會是這樣,待等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
當即將目光落到了古希之的身上。
古希之也沒有半點猶豫,手中長劍一條,好似怒龍升天。
卻終究晚了一步,就見陳子軒在半空之中翻了一個跟頭,已經搶到了江然的跟前。
手中單刀一送,便架在了江然的脖子上。
身形一轉,一把掐住了江然的後頸,一邊怒聲喝道:
“你們再敢出手,我就殺了他!”
江然眨了眨眼睛,咬了一口燒雞腿:
“我說你是不是抓錯人了?我跟他們,沒有交情啊。
“要不你去找一個跟他們有交情的人質?
“實在不行我幫你找一個也行啊,總比抓我強啊。”
“住口!”
陳子軒怒聲喝道:
“他們有求於你,絕不會放任你的生死於不顧。”
“你傻了是不是?”
江然無奈說道:
“他們是想要跟我借東西,如果我死了,他們就不用借了啊,直接把東西拿走就是了。”
“……”
陳子軒微微一愣,忽然發現江然說得好像很有道理。
然後就聽古希之和靜潭居士同時說道:
“你放了這位小兄弟!!”
這一句話,兩個人竟然說的一個字都不差。
陳子軒頓時又生自信:
“果然,抓你是最好使的……你們站住,不許過來!”
後麵這話自然是說給古希之和靜潭居士聽的。
兩個人對視一眼,竟然真的站住了腳步。
而江然身邊的阮玉青,唐畫意等人,自然也沒有動彈。
一個個都好像是看什麽稀奇物件一樣的看著陳子軒。
也就是陳子軒未曾注意到他們,否則的話,必然知道自己做了一件什麽蠢事。
江然倒也不急,笑著說道:
“陳副堂主大概是不太了解在下吧?
“這般過來搶做人質,就不怕拿不住我?”
“……拿不住你?”
陳子軒哈哈大笑:
“別以為拿下了一個飛雲寨上的幾個土包子,就算是江湖好手了。
“你還差得太遠!”
“是嗎?那釋平章的事情,你也沒有聽說過?”
江然又問。
“釋平章乃是五大劍派所擒,你一個小小捉刀人,說到底不過是恰逢其會。
“還真以為自己是什麽人物?”
陳子軒有些不耐煩的開口,一邊說話,一邊緩緩往後退。
江然恍然:
“原來是這樣……這是五大劍派跟你說的?”
“這還用說?”
陳子軒眉頭緊鎖:“你廢話太多了,再多說的話,信不信我先割了你的舌頭。”
“真可怕……這麽說來,不是五大劍派告訴你的,是你自己猜的啊?”
江然哭笑不得:
“目中無人,狂妄無邊,自以為是。
“軒轅一刀一手創立血刀堂,也算是一方豪強,怎麽會收你這樣的人為徒?
“你該不會是他的私生子吧?”
“你!”
陳子軒終於暴怒,手中單刀一轉,便要先斬江然一隻耳朵。
然而刀刃一起,所過不過空處。
一愣之下,這才發現,江然已經不知所蹤。
就聽身後傳來聲音:
“你在找什麽呢?”
當即回頭,這才看到江然就站在他身後,還在啃雞腿,一邊吃,一邊含糊不清的說道:
“那我再問你一件事……
“來搶奪焦尾琴,究竟是你的意思,還是你爹的意思?哦,說錯了,該說你師父才對。”
“……你,你是怎麽脫身的?”
陳子軒呆呆的開口。
江然想了一下,發現這個問題不太好形容。
便拉過了他的一條胳膊,放在了自己的後脖頸上:
“使勁。”
“……”
陳子軒都懵了,然而當手掌落到江然後脖頸上的刹那,頓時大喜!
他雖然不知道江然方才是如何脫身的。
但是現如今重來一次,必然不叫此人再脫身而去。
當即五指一扣,死死地擒著他。
“挺疼……”
江然嘟囔了一句:“抓緊了?”
“……抓緊了。”
陳子軒鬼使神差的應了一句。
然而下一刻,就感覺掌中一空。
再抬頭,江然已經站在了一米之外,回頭看向自己,笑著說道:
“就這麽脫身的。”
陳子軒發誓,自己這一次是真的盯著江然,死死地盯著,沒有半點分神。
而且力道絕對足夠。
可縱然如此,他也沒有發現江然究竟是怎麽從自己掌中脫身的!
心念至此,他想都不想,轉身就跑。
江然遠比他想象的還要深不可測。
麵對此等人物,還抓個屁!
然而一步脫出,就覺得腿彎一涼,低頭去看,就見一枚冰釘破空而去,帶走了一片血花。
不等退下發軟,便感覺另外一條腿的腿彎也是一涼。
這一次他看的清楚,一枚冰釘打著旋的從自己膝蓋出鑽了出來。
劇烈的痛苦這才鑽心。
撲通一聲,兩條腿再也無力,直接跪在了地上。
疼的腦門上全是冷汗。
就聽江然淡淡開口:
“我說你可以走了嗎?”
“你……”
陳子軒回頭看向江然,臉上全都是駭然之色。
就見江然吃完了雞腿,這會正晃了晃他的酒葫蘆,灌了一口酒,心滿意足的咽了下去:
“陳副堂主,你我之間,遠日無怨,近日無仇。
“你見財帛動起貪念……想要取我焦尾琴,害我性命。
“可知道,這會給你惹來彌天大禍。
“甚至……就連血刀堂也可能會因你而覆滅,你可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