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死不久,殺他的人應該就在周圍。”

靜潭居士眸光一起,忽然看向了一側牆頭之上。

頓時吃了一驚:

“那是?”

眾人循著他的目光看去,就見到一道隱隱透著火光的身影正站在圍牆之上。

身上穿著的是鳳梧的衣服,脖子之上卻空空如也。

“無頭鬼!?”

唐畫意隻覺得頭皮發麻,心中把江然給罵了個半死。

之所以江然挨罵,自然是因為她剛才也去了阮玉青的房間。

結果卻沒有找到這兩個人。

把自己的小姨子扔下來擔驚受怕,自己卻跟著另外一個姑娘跑出去幽會,他不挨罵誰挨罵?

偏偏作為‘厲天心’,她還不能表現的太過於恐懼。

一時之間整個人都不好了。

而就在此時,一聲驚呼傳來:

“鳳梧!!?”

回頭看去,卻是道無名等人也從這館驛之中出來。

喊出這話的,正是寧九鳶。

她一邊喊,一邊飛身而起,就要衝過去。

卻被斜刺裏的一隻手給攔了下來:

“姑娘且慢!”

“你做什麽?”

寧九鳶伸手便要推開那人:“別擋著我!”

彼此交了一手,各自退開,就聽那人說道:

“他不是鳳梧!”

“什麽?”

寧九鳶看向對麵這人。

唐畫意也看他:

“天羽,你說什麽?”

攔著寧九鳶的人,正是厲天羽。

他眉頭緊鎖:

“你們看不出來嗎?那隻是一張人皮……

“而且,內部有火源,貿然靠近,萬一有什麽機關……”

厲天羽的話剛說到這裏,就見那‘鳳梧’的身形,開始逐漸飛起。

確實不像是人能夠做到的事情。

反倒是像一盞孔明燈……

“天燈。”

幾個人的表情有些古怪。

難道這鳳梧,被人剝了人皮,點了天燈?

寧九鳶也是臉色慘白。

不管那人是不是鳳梧,至少現如今那裏出現的,確實是鳳梧的衣服。

想到此處,她又要往前衝。

不過天燈這會已經飛到了半空之中,正飄飄忽忽之間,就發出轟然一聲巨響!

整個炸在了當夜。

其聲勢竟然不比天上雷霆弱上幾分。

“這……”

寧九鳶雙眸失神:

“師弟,師弟……怎麽會這樣?我回去之後,該如何跟師父師娘解釋啊?”

道無名凝望眼前這一幕,微微沉默:

“寧姑娘莫要著急,如今尚未見得鳳少莊主的屍身,還不能確定他的生死。

“如今聽小生一言,先且稍安勿躁。

“這館驛之內,卻有古怪……咱們如今最好莫要分散,一起去找找那位老者,說不定他能給咱們一個答案。”

寧九鳶聞言頓時精神一振:

“道前輩所言不錯,這驛站荒廢多年,那老者來曆古怪,這件事情跟他必然脫不了幹係。

“我們……”

她話說到此處,就聽腳步聲又從館驛之中出來。

這一次來的正是程天陽等人。

他們方才便已經聽到了有慘叫聲,但是作為鏢師,處變不驚才是第一要務。

所以他們沒有第一時間出來查看,而是確定鏢物安全。

清點人手,確定鏢物,最後聽到那天燈炸裂之聲,程天陽這才留下了看管鏢物的人手之後,出來查看情況。

此時跟眾人聚集,唐畫意看著他的表情頓時有點古怪:

“程總鏢頭果然非比尋常,自己的手下死了,來的卻比咱們還要慢。”

她此時說話,拿捏的全是‘厲天心’的語氣。

隻是這話說出來之後,程天陽卻是一愣:

“厲少俠何出此言?程某方才自館驛之中出來的時候,還清點了一遍人手,手下之人,一個不缺啊,怎麽會……”

他說到這裏,也看到了那無頭屍體。

同時,注意到了他身上的那套衣服。

一時之間臉色一變:

“這是怎麽回事?”

手底下的鏢師們也是一愣。

“不應該啊。”

“方才總鏢頭清點人數,確實都在。”

“那此人是誰?怎麽穿著咱們天陽鏢局鏢師的衣服?”

“難道是偷得?想要混入館驛之中,謀取咱們押送之物,結果卻被無頭鬼給殺了?”

三言兩語之間,這幫人倒也是羅列出了一個可能。

甚至唐畫意覺得,這可能性還不小。

至少就這情況而言,天陽鏢局人多勢眾,確實是最好的突破口。

倘若當真有人想要趁機作亂,扮做他們的人,旁人也分辨不清楚。

想到這裏,唐畫意又想到了先前那炸開的天燈,忽然問道無名:

“說起來,江然那外號,你們是從何處聽來的?”

這名號大先生剛給他起了不過十餘日。

也就奔雷堂的人知道,而他們自稱要去辦事,照理來說,應該沒有閑工夫到處傳播這種事情才對。

道無名聞言有些意外的看了唐畫意一眼。

輕輕搖頭:

“先前我們曾經遇到過奔雷堂的遲鱗。

“聽他說過,無生鎮內發生的事情……這才知道,江兄的驚神九刀又有精進。”

“……”

唐畫意輕輕吐出了一口氣,忽然開口說道:

“奔雷堂除了【奔雷驚天掌】,以及門內秘傳【奔雷訣】之外,最負盛名的……是什麽?”

“天雷子!”

幾乎沒有任何人有過哪怕一絲一毫的遲疑。

天雷子三個字,便直接脫口而出。

隻是此言一出,眾人各自麵麵相覷。

程天陽深吸了口氣:

“厲兄的意思是說,這穿著我天陽鏢局服飾的屍體,是奔雷堂的人?

“方才那一聲巨響,乃是奔雷堂的天雷子所致?”

“猜測而已,奔雷堂尚未現身,如今卻是不敢亂說。”

唐畫意眉頭微蹙。

道無名的話讓她徹底確定,奔雷堂的人其實一直都未曾遠離。

隻不過,沒有出現在他們的視野之中而已。

聯想到當日無生鎮江然對他們的揣測,那今日之事恐怕真的跟他們脫不了幹係。

隻可惜,江然如今不在此地,她雖然有些推測,卻又感覺心裏有點夠不著地。

道無名沉吟一下:

“倘若當真如此,今夜之事隻怕沒有咱們所想的那麽簡單。

“隻能逐一排查……先去找那老者問問,攘外必先安內,倘若當真是奔雷堂有心,他們如今不敢進來,隻怕也是有所顧忌。

“還有另外一處關鍵便是,這屍體到底是何人所為?”

唐畫意點了點頭。

道無名這話是有道理的。

就算真的如她自己所想的這樣,那疑似鳳梧的天燈是奔雷堂弄出來的,穿著天陽鏢局服飾的屍體就是奔雷堂自己的人。

那後者是怎麽死的?

兩者同時出現,倒是可以解釋是想要引起混亂,從而渾水摸魚。

可怎麽也不至於將自己人弄死。

除非,弄死他的人,是在這館驛之內。

這般看來,館驛內外隻怕都不安寧。

“說起來,江少俠去了何處?”

程天陽看向周遭:“怎麽不見他了?”

“還有阮姐姐呢?”

顧生煙也輕聲開口,隻是一雙眸子裏,多少有點戲謔之色。

畢竟這孤男寡女深夜同時消失不見,還是很值得八卦一下的。

唐畫意看了她一眼,輕輕搖頭:

“江然神龍見首不見尾,誰知道是發現了什麽,還是另有打算。

“不過他武功蓋世,就算是遇到了什麽問題,也輪不到咱們操心。”

“這倒是。”

程天陽對此很是認可的點了點頭:

“江少俠武功確實是厲害,釋平章那樣的人,都對他無可奈何。”

“倒也不能掉以輕心。”

道無名平日裏雖然喜歡看方誌,當到了關鍵的時刻,則顯得極為謹慎。

眾人聞言也紛紛點頭。

當即一行人也未曾分開,就在這驛站之中尋找。

可是找了好幾個來回,始終不見那老者蹤跡。

此人便好似是從這驛站之中,消失了……

……

……

就在唐畫意,道無名,程天陽等人聯手在驛站之中搜索的時候。

江然和阮玉青也發現了所處之地的古怪。

“地麵屍體之下,是有血渠的,本來以為隻是單純的花紋,仔細去看,卻又連接到了外界。

“殺人取血,難道是為了修煉什麽魔功?”

阮玉青輕聲開口,轉而看向了江然:

“江少俠,你覺得呢?”

江然輕輕點頭,手指正按在牆壁一處,輕輕一扣,就聽哢噠一聲響。

這看似無門的房間,頓時生出了一道暗門。

阮玉青眼睛一亮:

“如何找到的?”

江然笑了笑:

“運氣而已。”

七巧天工手這事不好解釋,但是對於尋找機關一類的,實在是再好也沒有了。

阮玉青微微點頭,並沒有追問。

兩個人打這房間裏出來,就發現外界果然也有同樣的紋路。

隻不過延伸出來的血渠,隻是在建築地麵的兩側。

沿著走廊一路向前,最終卻消失在了一處孔洞之中。

江然和阮玉青對視一眼,都看出了對方眸子裏的異色。

本來以為這血渠能夠直接給他們帶來答案。

卻沒想到,消失的這般突兀。

兩個人圍繞著那孔洞轉了一圈,又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發現此地連接數條通道。

略作沉吟之後,江然說道:

“這裏應該是館驛地下的核心所在。

“或許每一個安置了架子床的房間裏,都有一個這樣的陷阱,對應著一個密室。

“死於機關之中的人,鮮血會隨著血渠流淌到這裏。

“最終匯聚在這個孔洞之中,滲入地下……

“那關鍵之處恐怕便在於,這地下究竟有什麽東西了。

“不過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這裏應該還有其他可以抵達地下的入口。”

如果沒有入口,不知道地下究竟是什麽東西,這一番布置便算是白費,必將毫無意義。

無論於此地布置這一番手段之人,其最終目的是什麽。

既有付出,必然是為了有所收獲。

可如果連收獲之所都無法抵達,那豈非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阮玉青微微點頭:

“那咱們找找?”

江然沒有拒絕,既然都已經來到這裏了,不管是往下找,還是往上找,總是得找的。

不去一探究竟,也得想辦法逃出生天嘛。

入口並沒有想象之中的那麽難找。

實際上除了這周圍鏈接其他幾個房間密室的通道之外,就隻有兩條路徑。

江然他們運氣好,第一條便是往下的入口。

隻是站在這入口上往下看,怎麽看都覺得這地方有點古怪。

“你說……這像不像是一個盜洞啊?”

江然糾結了一會之後,還是將自己的猜測說了出來。

這洞口並非是天然形成,也不是後天修繕。

而是好像被人用鏟子,一點一點挖出來的。

雖然江然和阮玉青都是外行,卻也隱隱可以感覺到,挖這個洞的人技藝應該是非常精湛的。

阮玉青猶豫了半晌之後:

“這個我還真不敢確定,過去沒見過啊。”

“走,下去看看。”

江然一時之間又提起了興致。

盜洞啊,古墓啊,寶藏啊……諸如此類的東西,還是會讓人心中生出波瀾的。

當時在奔馬縣的時候,就有過一處古墓。

隻不過那一處都快被人給踩爛了。

這個應該不至於。

而且,如果這真的是一個古墓的話,那這老者在驛站裏裝神弄鬼的理由,大概也就有了。

他是為了守護這個古墓?

或者說,是為了守護這古墓之中的東西?

那寧九鳶說的,七八年前發生在這驛站之中的命案,是不是也跟這古墓有關?

這些問題在心中徘徊一圈的時候,兩個人便已經跳下了那洞口。

容身之處不大,看起來還是被人一鏟子一鏟子挖出來的。

兩個人隻能在洞身之內,匍匐卷縮著往前行進。

這感覺其實還是很別扭的。

洞內空氣流通不好,狹窄逼仄,好似無有盡頭一般,會給人帶來不小的心理壓力。

也就是江然和阮玉青,都是內功深厚之輩。

不至於因為空氣不好,就頭暈目眩。

否則的話,時間長了還真的讓人難以忍受。

“這些地老鼠,打洞就打洞吧,打的大一點也好啊。

“這麽小的一個窟窿,換個胖子估計都過不去。”

江然一邊往前爬,一邊還不忘數落。

阮玉青歎了口氣:

“至少說明,打這個洞的,絕對不是一個胖子。”

“阮姑娘,你說到底會是什麽人在這裏修建一座古墓?又是被什麽人發現的?”

江然一邊往前爬,一邊說道:

“七八年前死在這裏的那個朝廷官員,又是什麽人?

“先前聽寧九鳶說的時候,就感覺那故事有些古怪……

“死了一個官員,丟了一個隨從。

“你說,有沒有可能,官員沒死,死的隻是隨從?

“而那個大官,其實偷偷藏起來了?

“偽裝成一個腦子迷糊的佝僂老者,守著一座不知道什麽年代傳下來的古墓,為了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而終日如同幽魂一般徘徊?”

阮玉青聽著一愣,倒是認真點了點頭:

“你還別說,聽你這麽分析,感覺還是很有道理的。

“聽那寧女俠的說法,這個案子一直都沒有破。

“也就是說哪怕到了現在,也沒有人找到當年的那顆人頭,無法驗明正身。

“所以死的到底是官員,還是隨從……至今為止,還是一個謎。”

“正是如此……”

江然的話說到這裏,卻又有些沉默了下來:

“阮姑娘,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九幽煉獄?”

“……我哪知道。”

阮玉青呆了呆:“江少俠,你莫要嚇唬我,你知道我膽子小的……是前麵有什麽東西嗎?”

“我們好像到出口了。”

江然說道:

“隻是這地下之地,竟然有這般濃烈的火光。”

“火光?”

阮玉青正困惑之間,江然忽然不見。

這一下阮玉青吃驚不小,連忙往前倒騰了幾下,這才注意到前麵果然是一個出口。

出口處,暗紅色的火光映入眼簾。

她來到出口處,才發現江然已經從洞口跳了下去,此時正站在一處平台之上,舉目往前去看。

前麵竟然是一圈地下熔岩。

“這是……”

阮玉青吃了一驚:“這驛站之下,竟然還有這種地方?”

這一幕場景,實在是出乎兩個人的預料。

而且,這熔岩之上還有人工痕跡。

兩側都可以見到青石鋪就,其上矗立著巨大的劍器,然後通過鎖鏈將這些劍器鏈接,形成了一張大網。

在這熔岩劍網的中間,則是另外一處平台。

平台之上,隱隱可見有一尊棺槨。

阮玉青此時從洞口鑽了出來,江然伸手將她接住,順勢拍打了一下兩個人身上的灰塵泥土。

對視一眼之後,都看出了對方眸子裏的愕然之色。

兩個人都沒有輕舉妄動,這地方一看就不是善地,必然得小心行事。

江然微微沉吟,自地上找到了一塊石頭,隨手一扔。

石頭打在了那劍器之間的鎖鏈之上,發出叮的一聲響。

鎖鏈嘩啦啦震動之餘,忽然有火光衝天,將江然用石頭擊打的那一處盡數覆蓋在熔岩之中。

“果然有古怪。”

阮玉青深吸了口氣。

“是陣法。”

江然眉頭微蹙:

“這地下熔岩不知道從何而來,有人借此布陣,引天時地利和熔岩相接,再掛鐵索形成陣勢。

“若是不明根底,貿然涉足,必然會被這熔岩燒的屍骨無存。

“要是十日之前,來到此地我們也隻能原路折返,不過現在的話,我倒是有些技癢難耐,想看看能不能將這陣法破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