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呼吸!!”
不僅僅是江然看到了。
阮玉青也發現了那屍體的異常。
一時之間臉色慘白,拉著江然的胳膊就要往後退。
隻不過拽了一把沒拽動,她當機立斷的放開了手,嗖嗖嗖的竄出去一丈開外。
開玩笑……
江然武功蓋世,他什麽都不怕。
但是自己怕啊。
江然回頭瞥了她一眼,多少有點無語:
“阮姑娘,這不是有點太不仗義了?”
阮玉青深吸了口氣,緊了緊手裏的柔水劍:
“放心吧,倘若你當真被僵屍吃了,我一定救你!”
“……”
都被吃了,還怎麽救?
這柔水劍哪裏都好,就是怕鬼這一點,和唐畫意一般無二。
看來不管是她們是正道還是魔道,在這之前,她們首先都是一個女子。
江然輕輕搖頭,目光重新落到了那屍體上,仔細去看,發現方才應該確實是沒有看錯。
這屍體胸前一起一伏,四肢微微晃動,竟真的好似是在呼吸一般。
隻是這屍體在此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月,雖然通過特殊的方法保存屍身沒爛幹淨。
但也已經早就幹癟漆黑,好似千年沉木。
這樣的一具屍體,怎麽可能會有呼吸?
江然沉吟了一下之後,緩緩來到了跟前,自懷中取出了鹿皮手套戴上,伸出手去查看這屍身狀態。
阮玉青一看之下,感覺頭皮都隱隱有些發麻:
“江少俠……小心啊。”
江然也沒回頭,一點點的查探這屍身狀態。
表情卻越發的古怪了起來:
“怎麽會這樣?”
“你發現了什麽?”
阮玉青實在是忍不住有些好奇,又害怕不想看,又忍不住投來目光。
江然輕聲說道:
“這屍身……看似腐朽,但內中卻另有乾坤。
“人是死的,但……但……”
他一時之間似乎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言語來形容。
想了個半天,這才說道:
“但屍體還活著。”
“???”
阮玉青感覺自己的心神受到了一定程度的霸淩:
“什麽意思?更可怕了啊!!”
人死了,屍體活著,這不就是僵屍嗎?
江然卻搖了搖頭:
“不是這個意思……他有點像植物人。”
“啊?”
阮玉青發現這個詞,更讓人迷茫了。
江然則好似是發現了某些奇聞怪談,看著這屍體,滿臉都是饒有興趣的表情。
他想了一下說道:
“該怎麽給你解釋呢……
“這天地萬物皆有生命,一花一木,自有生機。
“你我生而為人,有自己的思想和念頭,再加上蓬勃的生命力,便可以自由行走於天下。
“草木一秋,雖然無法行走,不能脫離方寸之地。
“可內在同樣也有生命力存在。
“而這屍體……便是一個不具備思想念頭,不能離開此地,卻內在擁有生命力的存在。
“就好像是一棵花,一株樹……”
“你是說,這屍體是草木成精!?”
阮玉青顯然是有著自己的理解的。
“……”
江然搖了搖頭:
“我倒是覺得,他原本應該是一個正常人,卻不知道因為什麽手段,變成了現在的模樣。
“他的呼吸,也並非是真的呼吸,就好似草木繁盛茁壯,自有規矩。
“這屍體胸前起伏,便是它的規律……”
他說到這裏,看向了這屍身手中的珠子。
微微沉吟,他自懷中取出了一塊棉布,蓋在了這珠子上,輕輕擦拭了一下。
對阮玉青說道:
“你說這珠子,會不會就是他屍體不腐的關鍵?我拿走這珠子之後,他就直接化為飛灰了?”
“我哪知道……”
阮玉青看江然搗鼓這屍體半天,屍體也沒有跳起來給他兩個大耳帖子,膽子倒是大了一些。
慢慢的朝著江然這邊走過來,凝望那珠子,眉頭微蹙:
“我好像在什麽地方見過這珠子……”
“哦?”
江然一愣:“在何處見過?”
阮玉青沒有說話,仔細凝望這珠子片刻,輕聲開口:
“藏星於心,納明於塵。
“這個……我是在書上見過的。
“有一本【奇珍錄】上記載,說金蟬王朝開國的時候,曾經有奇石天降。
“落在了當今京城所在……有方士開石,自當中取出一枚珠子。
“這珠子內藏星辰,好似是天上的星星降落塵埃一般。
“故取名曰‘落星珠’!
“書上曾有圖鑒,這一枚,看上去跟那圖鑒上的落星珠,很是相似……
“不過落星珠一直被欽天監收藏,沒道理會出現在這裏。”
“如果是欽天監的人帶來的呢?”
江然輕聲說道:
“你說當年死在這裏的那個當官的,會不會就是欽天監的人?
“而他們當年來這裏……有沒有可能,就是為了找到這個人的墓?”
這猜測似乎有些不著邊際了。
不過如果這個當真是落星珠,那這個猜測未必站不住腳。
阮玉青輕輕點頭,就見江然已經伸手將那珠子給扣了出來。
“誒?你不怕屍體化為飛灰?”
阮玉青一愣。
江然則搖了搖頭:
“如果這個當真是七八年前方才被帶來此地的落星珠,那就說明,保存屍體不腐的法子,與此無關……”
阮玉青看了看江然手裏的珠子,又看了看那屍體,果然沒有絲毫變化,這才點了點頭:
“確實和它無關,而且這樣一來,更能印證此物是落星珠了。”
江然端著這珠子:
“這東西有什麽用?”
“如果是落星珠的話……據聞此物有奇效,將其放在飲水之中,可以讓普通的水具備解毒之效。
“若是有人通過此物催動內力,對於治療傷勢有著極大的增益。
“常年佩戴此物,還能延年益壽。
“不過欽天監的人則通過此物夜觀星象,他們認為,天降之物縱然再好,也不該放在皇上身邊,畢竟未知莫測,誰知道今日所益,是否是來日之毒?”
阮玉青是博學的,一番話娓娓道來,雖然未必能夠將這落星珠的情況盡數說明白,卻也說了個七七八八。
江然用棉布將此物擦幹淨之後,又看向了那屍體。
最後伸手將這棺槨蓋子拿到一邊放在地上。
再去看棺材裏那看起來隻有七八歲年紀的孩子。
就見他臉色烏青,四肢按照比例來看更小,腦袋卻大,很是不協調。
“這是個畸形……”
江然眉頭微蹙,伸出手來正要去拿這屍體。
阮玉青也跟著探頭探腦去看。
然而就在此時,阮玉青的雙眼頓時瞪的溜圓:
“睜眼了!!”
“恩?”
江然低頭一瞅,那棺材裏的屍體,果然睜開了雙眼。
一雙眸子滿是血色,兩手一伸,就去抓江然的手腕。
“放肆!”
江然冷哼了一聲,大梵金剛訣一轉,一抹流光於指掌之間閃爍。
那孩子的手便隻能在江然手腕跟前三寸之地停下,就再也難以寸進!
知道沒法拿下江然,他猛然一伸手拍在了棺槨之中,身形一起就要從這棺槨之中鑽出來。
江然哪裏容他離去?
方才他雙眼緊閉的當口,江然尚且還弄不清楚他是死是活。
如今睜開眼還敢對自己動手,江然自然是看得清楚,此人根本就不是死人,而是一個活人!
此間種種詭譎之事,與此人絕對脫不了幹係。
當即五指一探,直取前心,想要將其拿在掌中。
可就在此時,江然眉頭微蹙,雖然風聲弱小,但是仍舊可以聽的清楚。
有破風之聲於周遭縈繞。
空氣裏,好似有什麽東西隨風而來。
“是線!”
江然心頭一動,一把將正要出劍的阮玉青拉到身邊,身形一晃,便已經淩空而起。
兩腳接連虛踏,一道道罡氣衝天而起,形成了一尊法相。
身形則穩穩的落在了半空之中,腳下踩著的赫然是一條幾乎看不清楚痕跡的細線。
舉目望去,就見那孩子身形竄到了高台邊緣,那邊正有一人踏步而來。
一伸手將那孩子抱在了懷裏,連聲問道:
“擲兒,擲兒,你沒事吧?”
那孩子歪著頭看了看來人,便趴在他的懷裏放聲大哭。
聲音淒厲慘烈,好似萬鬼哀嚎。
江然則若有所思的看了來人一眼,輕歎一聲:
“老丈,果然是你。”
來人自然不是旁人,正是那佝僂老者。
隻是他對江然視而不見,輕輕拍打著懷中孩子的背後,輕聲安慰:
“沒事沒事,爹爹來了,爹爹來了,就什麽都不怕了。
“沒有人能夠傷害到你了……”
“珠子,被搶了。”
那孩子此時抬起頭來,用一種粗獷幹裂的聲音說道:
“被……被搶了!”
佝僂老者聞言,當即看向了江然,眸光之中滿是陰厲之色:
“把我兒的落星珠,還回來!!”
“這東西,果然是落星珠?”
江然舉起手上的珠子,輕笑一聲:
“這麽說來,當年死在這裏的人真是欽天監的人?”
“這與你有何相幹?”
佝僂老者看著江然,咬牙切齒:
“此地,你們不該來……我對你們,本來沒有惡意的。
“你們一頭紮進來,打擾我們父子,明明就是你們的不對……
“為什麽,還要搶奪我兒子的落星珠?
“他,他隻有依靠這個才能活命了!
“將落星珠交出來,否則的話,我把你們兩個煉成‘悲’!”
“悲?”
江然的表情有些古怪:
“什麽是悲?萬古第一悲?”
“悲……”
佝僂老者的眸子似乎有些恍惚,呆了一下之後,這才說道:
“悲,悲是藥!!
“能解毒,能續命,萬古第一悲,便是萬古第一藥!
“此藥,可得長生!!”
他說到此處,也不給江然反應的機會,便是哈哈狂笑:
“金蟬的狗皇帝命不久矣,想要這長生之藥。
“我和我妻子……我的妻子……為了救我擲兒,這才歸順了朝廷。
“他們借我們的堪輿秘術,尋龍點穴,妄想找到昔年魔教寶藥。
“我們,我們也盡力幫他們找了……
“可是,他們卻不守承諾!
“他們說我們是見不得光的地老鼠,能夠為天家效命已經是祖宗積德。
“妄想得到落星珠,那是取死之道。
“他們……他們將我妻子的血肉,一片片切下,就在我的麵前取了她的性命。
“他們還要殺我的兒子!
“擲兒,擲兒……!”
佝僂老者說到此處,死死地抱著懷裏的孩子。
好似唯有如此,方才能夠踏實下來,他長長的鬆了口氣,猛然看向江然:
“將落星珠交出來,你我井水不犯河水。
“你想去何處都可,我帶我兒子走可好?
“你要是覺得不夠,我還可以幫你做事……我,我很會殺人。
“外麵有我布置的千鈴萬仞陣,那些人來多少,就得死多少!
“隻要你答應我,將落星珠還給我兒子,你讓我殺多少人,我都幫你殺!!”
他說話顛三倒四,著三不著兩,敘事起來也是有些沒頭沒尾。
不過江然和阮玉青對視一眼,還是聽明白了。
魔教有寶藥,食之可得長生。
這到底是真是假不知道,反正金蟬王朝的皇帝相信了。
可是想要尋到這寶藥,顯然並不容易。
欽天監的人為此耗費手段,也不可得……
眼前這佝僂老者為了救自己的兒子,和他妻子一起歸順朝廷,通過秘傳的堪輿秘術為先帝尋藥。
之所以是先帝,是因為現如今的皇帝是五年前登基的。
按照年份來看,當時想要尋這寶藥的,正是行將就木的先帝。
而他們也確實是有所得。
如今這個所在,說不定就是他們找到。
按照要求,他們想要的極有可能就是欽天監的落星珠。
卻沒想到,事到臨頭,落星珠人家不給了,而且還殺了他的妻子。
他一怒之下,這才有了七八年前發生的那些事情。
隻是……這裏麵仍舊有幾點讓人捉摸不透。
比如說,先帝為了尋寶藥的話,秋辭驛的事情,豈能這般輕易作罷?
當年又發生了什麽事情,最終釀造了如今的結果?
這些事情,時移世易倒是難追,而眼前這佝僂老者精神也早就出了問題,現實虛幻混為一談,想要弄清楚,更沒有這麽容易了。
但是目前可以確定的是,這地方確實是魔教的手筆。
而那所謂的寶藥……
江然的目光落向了一側的棺槨蓋子上的屍體。
心中歎了口氣。
確實是萬古第一悲!
“原來,那根本就不是什麽武功……而是十八天魔錄之中,一種慘絕人寰的手法。
“可以將活人,硬生生煉製成藥!”
阮玉青也明白了關鍵,麵現悲憫:
“魔教,果然無所不用其極。”
“可若當真如此……”
江然的聲音傳來:“為何他不用來救自己的兒子?”
阮玉青一愣,一時之間竟然答不上來。
而從這老者的布置來看,雖然這所謂的‘寶藥’未必能夠長生,但是顯然也有一些特異之能。
否則的話,何必將落星珠封存於‘寶藥’口中?
先前他們所見的那珠子上的**,隻怕才是這孩子續命的關鍵。
心中念頭轉動之間,就聽江然輕聲開口:
“你的妻子……當真是被他們淩遲而亡的嗎?”
他聲音不大,然而說出口的刹那,卻讓阮玉青整個腦子都轟然巨響。
猛然抬頭看向眼前那老者。
就見他麵現驚懼,右手驀的一抬,虛空之中頓時傳來零零碎碎的聲響。
江然動也不動一下,任憑這絲線籠罩,卻無一條可以切入他的護身法相之中。
佝僂老者眉頭微蹙,僅此一次交手他就知道,憑借自己的本事,想要拿下江然那斷然不可能。
當即抱著自己的兒子,轉身便走。
“既來之則安之,老丈你要去何處?”
嗡嗡嗡!
虛空之中頓時傳出破風之音,那些纏繞在周圍,未曾將江然切碎的絲線,忽然倒戈相向。
這老頭卻是身形一滾,順勢站起之後,猛然抬頭看向了江然。
四目相對,就見這老者雙眸之中,閃過了一抹血色。
阮玉青也看到了這雙眼睛,一瞬間隻覺得自己好似是踏入了修羅道中。
目之所及是屍山血海,血海之中更有一隻大手緩緩伸出,將其籠罩於五指之間。
與此同時,那老者身形已經來到了江然和阮玉青跟前。
五指一探,便要去取江然掌中的落星珠。
卻不想,就在即將碰觸到的那一瞬間,江然忽然一翻手,落星珠頓時消失不見。
緊跟著一掌探出。
砰地一聲響!
那老者身軀頓時給打的倒飛而去,江然拉著阮玉青,進步上前,便要將其擒下。
一直被老者抱在懷中的孩子,猛然竄出,對著江然虎口便是一口。
他生具異象,牙齒鋒利如鋸,鋼牙一磨,可以直接將這手掌給咬掉。
江然眉頭微蹙,袖子飛起,嗡的一聲,那孩子頓時給擊飛出去。
他身形在半空之中一轉,卻又倏然落下,到了那老者的肩頭:
“沒搶到!!”
“我們走!”
既然不是對手,也拿不回落星珠,自然是盡早離開。
那孩子雖然不知道,但是老者自己知道,外麵的人就快要追過來了。
然而此時想走,卻是已經晚了。
接連的腳步聲和人影出現在了這地下空間之內。
為首的一個道無名,另外一個自然是唐畫意。
唐畫意一抬頭就看到正抱著阮玉青的江然,頓時大怒:
“咱們在外麵打生打死的,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和阮玉青在這裏私會!!”
眾人聞言紛紛看她,心說,跑到這種鬼地方來,也能叫私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