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護衛急匆匆而去,轉眼便已經不見了蹤跡。

靜潭居士掀開門簾,看了一眼麵前高懸著‘紫月山莊’四個大字的匾額,麵色一時之間有些複雜。

感覺身邊有所異動,就見古希之也掙紮著想要看一眼。

被他毫不留情的摁著腦袋推了回去。

“……”

古希之大怒,奈何如今情況不允許,實在是鬥不過他,便也隻能怒一下了事。

江然則看了看周圍聚集的一些武林中人。

這幫人有的聽到了江然剛才和護衛的對話,正偷眼打量江然一行。

也有人對他們的到來毫不在意。

江然麵色不動,心頭倒是對如今紫月山莊的情況,多了幾分了然。

就聽一旁的唐畫意低聲說道:

“門外尚且還有這麽多等著見的,這門裏還不定是個什麽情況呢。”

江然點了點頭:

“門內的情況如何,一會進去看看就知道了。”

兩個人隨口閑談了兩句的功夫,就聽一陣腳步聲從門內傳來。

尋聲望去,就見方才進去的那個護衛,和一個身材富態,滿臉笑容的老頭走了出來。

聽那護衛言語,老者連連點頭。

最後目光落在了江然的身上,笑著說道:

“驚神刀大駕光臨,紫月山莊蓬蓽生輝!

“老朽孟修,忝為紫月山莊大管事,見過驚神刀江大俠!”

他雖然年老,但是聲音洪亮。

一句話說完之後,周圍這些江湖人全都聽的清清楚楚。

一時之間不少人看著江然的眼神就發生了改變。

要說近段時間以來,這江湖上名頭最盛的年輕人是誰,那自然是驚神刀江然!

一手舉辦品茶賞琴大會,邀請江湖好手齊聚三仙山落日坪共賞焦尾。

更是於這大會之上,接連出手,武功之高匪夷所思。

卻沒想到,此人竟然也來了紫月山莊。

“難道也是因為殘陽門?”

“說不定就是!”

“雖然望水山莊那邊三緘其口,但是有小道傳聞說,當日望水山莊之所以能夠安然無恙,都是因為此人恰好路過。”

“我也聽說過,而後胡萬山之所以對此絕口不提,好似是受了此人之托。”

“孟桓精明了一輩子,結果在殘陽門這件事情上打了臉。這驚神刀來紫月山莊,隻怕也是為了找麻煩的。”

“這倒是難說,聽聞驚神刀是一個捉刀人,隻在意通緝犯。”

“紫月山莊能給殘陽門背書,誰知道私底下又是什麽模樣?萬一,他就窩藏了幾個通緝犯呢?”

“不管怎麽樣,有好戲看了!”

“可這紫月山莊不讓咱們進去,有戲也看不成啊。”

“當真豈有此理!”

一群人議論紛紛,江然和孟修對此都充耳不聞。

隻聽江然笑著說道:

“原來是孟管事,今日冒昧登門,是晚輩失禮了。”

“江大俠哪裏話?驚神刀威名赫赫,可是平日裏請都請不來的客人。”

孟修說到這裏,卻微微沉吟:

“隻是今日江大俠過來的,其實,確實是有點不湊巧。”

“哦?”

江然做出愕然之色:

“怎麽了?可是莊子裏,發生了什麽變故?”

“變故倒是好說……隻是,鄙莊主前幾日染了怪病,醫師叮囑這幾日不可見風,最好能足不出戶。

“是以……他這幾日恐怕不能會客了。”

孟修說到這裏的時候,滿臉都是無奈之色。

江然則看了馬車裏的靜潭居士一眼。

靜潭居士則是滿臉的不在乎。

他們來這裏,也根本就不是見孟桓的。

他們是想要來見孟桓他媳婦的。

孟桓生不生病,他們根本不在意。

非要往惡毒的角度來說,站在他們的立場,那真是恨不得孟桓馬上就死,嘎嘣一聲,幹脆利落。

隻可惜,哪怕孟桓如今死了,很多事情也已經來不及了。

江然收回目光,淡淡一笑:

“原來如此,可咱們這遠道而來……倘若錯過今次,卻不知道什麽時候有機會再來拜訪。

“說起來,還不知道如今莊子內管事的是哪一位?”

“莊主先前有言,養病期間,一切大小事務都交給了老夫。”

孟修說到這裏,笑道:

“既然江大俠這麽說,卻不知道願不願意在府上小住幾日?

“待等莊主他老人家病體康複,再與江大俠小敘?”

“這自然是好,卻不知道會不會有些唐突?”

江然立刻答應了下來。

“不會不會。”

孟修一邊說,一邊搖頭:“反正現在的情況,已經不能更糟糕了。”

“啊?”

江然一愣:“孟管事這話是什麽意思?”

“沒什麽,諸位請隨我來吧。”

孟修說著,一揮手,大門頓時打開。

看這意思,是打算讓江然連人帶馬車,一起進來。

江然瞥了周遭一眼,也沒有推辭。

便讓厲天羽驅策馬車跟著他們進了院子。

孟修則一邊著人將馬車安頓好,一邊引著江然等人前往正廳奉茶。

這是如論如何也得走一下的流程。

畢竟不能一進來,直接就往後院送。

江然本是不以為意,但是當來到了正廳門前,就發現這情況不對勁了。

尚未靠近,就聽到門內傳出喝罵之聲。

緊跟著還有拳腳破風的動靜,顯然是裏麵的人動起了手。

江然默默的看了孟修一眼,孟修跺了跺腳:

“怎麽又打起來了?”

說話之間,上前一步,對著門內喊道:

“住手!!”

結果他這一現身,江然就看到一拳一腳同時來到了孟修跟前。

這滿身富態的老頭眼見於此,卻是沒有半點慌亂。

腳下步子一變,身形滴溜溜一轉,便已經讓開了這拳腳加身。

緊跟著身形一撞,直接闖入了這兩個人交手範圍之內,同時打出兩掌。

左右兩人各自接了一招。

三個人身軀都是微微一震,孟修眉頭微蹙,臉色隱隱有些發白,隻是,終究分開了這兩個爭鬥之人,當即喝道:

“諸位,這裏是紫月山莊!

“若是諸位有什麽私人恩怨想要解決的話,盡可以出去打。

“莫要在我紫月山莊之內動武,此地絕不能任由爾等放肆!”

就在孟修說這些話的時候,江然一行人也已經到了跟前。

往門內一瞅,在座的一共有四個人。

站著的有兩個,這會氣息不勻,顯然就是剛才交手的那兩個。

而坐著的則分別是一個毒煙的老頭,身邊跟著一個小丫頭,正在給他揉按肩膀,老頭自己則呲著一口大黃牙,正吧唧吧唧的抽煙袋鍋。

吞雲吐霧,好不痛快。

坐在老頭對麵的,卻是一個女子。

她雖然是坐在那裏,可一條腿卻踩著椅子,一把看上去頗為小巧的扇子,被她用兩根手指頭捏著,在指尖輕輕晃動。

對於場中變故,看都沒看一眼。

老頭左手邊卻是一個老道士,老道士有個好大的酒糟鼻,這會一身酒氣,正在打呼嚕,熟睡正酣。

老道士的對麵則坐著一個三十來歲的漢子。

生的龍精虎猛,坐的筆直。

眸光時而在孟修身上一掃而過,時而又掠過了江然一行。

最後定在了自己的兩隻手上,沉默不語。

動手的兩個人,年紀則都不大。

一個一身素衣,眸光清冷的女子,另外一個卻是一個滿身珠光寶氣的小胖子。

此時兩個人還在對彼此怒目而視。

最後還是小胖子先開口:

“好男不跟女鬥,胖爺不跟丫頭爭,你一個小女子,懂得個屁的江湖!”

說完之後,氣咻咻的就要去坐下。

江然此時卻眸光一閃,就見那胖子一屁股坐下之後,椅子卻嘩啦一聲直接碎開,他老實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整個人都有點蒙圈:

“這……孟管事,你們紫月山莊的椅子,多半是不結實的。”

孟修一愣,不等開口,就聽那個拿著折扇的女子,竊笑一聲:

“紫月山莊的椅子,就算是在怎麽不結實,也不至於讓你一屁股坐碎了。

“依我看啊,你就是太胖,還不願意承認。

“天天把自己裝扮的好似是一個鄉紳一般,你混跡什麽江湖?”

“我,我胖不胖,穿什麽,跟混跡江湖什麽關係?你就不能讓胖子也做個江湖夢?”

小胖子一百個不服,一千個不忿,又對孟修喊道:

“看看你家的椅子!!紫月山莊,便是這般待客的嗎?”

“小胖子,我勸你稍安勿躁。”

方才跟他交手的那個女子此時瞥了他一眼:

“就憑你這三腳貓的功夫,回頭莫要讓孟管事把你扔到後花園,拆了當花肥。

“你這一身肉,說不得能夠澆灌出最美的花朵。

“對了,聽聞孟夫人最喜歡花草,說不定你可以由此讓孟莊主對你高看一眼?”

小胖子頓時整個人都綠了,連忙搖頭:

“胡說八道,豈能拿活人種花?”

孟修則歎了口氣:

“林姑娘有所不知,自從夫人年前生了那一場大病之後,就聞不得花草一類的味道了。

“但凡聞到身上便起紅疹,身體高熱。”

“竟有此事?”

那女子微微點頭,目光跳過孟修,看向了江然等人。

正要開口,就聽呼啦一聲,那老道士不知道做了什麽噩夢,一下子站了起來,目光環繞:

“怎麽好像有高手在周圍徘徊?”

“高手?”

那女子冷笑一聲:

“這裏哪一個不是高手?”

一邊說著,一邊用目光在江然身上打量,自上而下,看的很是仔細。

“野狗老道的鼻子最是好使,哪個能夠招惹,哪個招惹不起,他素來是聞的明明白白。”

獨眼老頭輕笑一聲,對著門前的江然等人笑道:

“卻不知道,諸位如何稱呼?”

孟修這才想起來還未曾介紹,當即連忙說道:

“諸位,這位便是近來聲名赫赫的驚神刀江然,江大俠!!”

“驚神刀?”

“江然……那個捉刀人?”

“品茶賞琴大會的那個?”

堂內眾人聞聽此言,紛紛將目光落在江然的身上。

就見江然一抱拳:

“見過諸位。”

孟修則又給江然介紹了一下堂內的幾個人。

獨眼老頭複姓獨孤,獨孤雄。

是如今獨孤家的家主。

身邊跟著的小姑娘,則是他的孫女,名叫獨孤雁。

他對麵的女子姓林。

林家三娘子,林晚意。

而老道士的道號,真就叫野狗,野狗道長來自大寒幫。

是大寒幫的副幫主。

至於他對麵的那個龍精虎猛的男子,則是清風閣分舵的舵主。

姓商,叫商千虎。

先前打架的一男一女,則都是江湖散人,無幫無派。

小胖子自稱貴公子。

一身的珠光寶氣,光是脖子上,裏三層外三層的就佩戴了好幾條項鏈,有珍珠瑪瑙,也有金燦燦的黃金大鏈子。

十根指頭上,每一根都帶著一枚戒指。

上麵鑲嵌著紅寶石,綠寶石,藍寶石等各類珍寶。

小胖子生的很是喜人,談笑之間讓人不免生出些許好感。

至於一身素衣的女子,自稱楚雲娘。

在江湖上寂寂無名,之所以能夠踏足此地,是因為,她憑借掌中三尺青鋒,硬生生打進來的。

最後被孟修奉為上賓。

貴公子便是因為看不慣楚雲娘這般姿態,這才與她時有口角,最終打了起來。

眾人介紹的差不多了之後,野狗道人提著鼻子聞了聞,看著江然說道:

“果然是高手,厲害厲害!

“這是當真厲害!!”

林晚意瞥了他一眼:

“有多厲害?”

“這……”

野狗道人仔細想了一下說道:

“就這麽說吧,把你們這幫人綁在一起,都不夠他一巴掌拍的。”

此言一出,場內眾人包括江然在內,全都變了臉色。

這話可不是隨便就能亂說的。

混跡江湖,都要臉麵,哪怕彼此見麵本來無冤無仇,忽然有人指著當中一個人的鼻子,對他說,你比如另外一個。

那為了麵子,也得讓人知道知道他到底行不行。

野狗道人這一句話,就把江然扔到了在場眾人對立麵。

江然瞥了這老道士一眼,就見這老道士咧嘴輕笑,好似全然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麽。

孟修則連忙打圓場:

“野狗道人素來喜歡胡言亂語,江大俠莫要見怪。

“來來來,還請就坐。

“老夫準備了一些酒菜,為諸位接風洗塵。”

他說完之後,轉身要走。

就聽獨孤雄喊了一聲:

“且慢。”

孟修隻好停下腳步,回頭看向了獨孤雄:

“獨孤家主可還有什麽吩咐?”

“老夫其他的不問,就問你一個準話……孟桓到底什麽時候能夠出來見我們!

“你可得知道,殘陽門之事,如今已經鬧的沸沸揚揚。

“胡萬山更是廣撒錢財,將這消息傳播的越來越遠,老夫來此之前,甚至聽聞烈刀門已經有人知道此事,正打算下山除魔。

“咱們東郡府的事情,若是引得七派出手,咱們這幫人將來還有什麽臉麵行走江湖?

“你最好讓孟桓給個痛快話,解釋清楚當時的事情,其後,該組織人手就組織人手,該調查就去調查。

“總不更能讓別人插手咱們東郡府的事情!

“若是他當真不堪一用,那老夫便以獨孤家之名,邀請江湖好手一起除魔!”

獨孤雄一番話說的鏗鏘有力,擲地有聲。

孟修點了點頭,一抱拳說道:

“老家主言之有理,隻是莊主身染惡疾,不敢見風的同時,其實也是為了不想將這惡疾傳給諸位。

“如今唯有等待這惡疾褪去……醫師說,至少得三日的時間方才可以見人,還請孤獨家主見諒。”

“哼。”

林晚意冷笑一聲:

“他該不會是不想見咱們,故意想出來的托詞吧?”

“這自然不是……”

孟修連忙搖頭:“殘陽門事發之後,家主更是夜不能寐,隻恨身體有恙,不能處理,否則的話,他早就已經出來見過諸位了。還請諸位,稍安勿躁。”

“行了行了,人家都已經病了,何必勉強?”

貴公子眉頭緊鎖:“雖然孟莊主確實是有裝病的嫌疑,可萬一是真的,那又該如何是好?”

“說起來……”

一直未曾開口的那清風閣分舵舵主此時緩緩開口說道:

“聽聞孟莊主的妻子孟夫人,跟孟莊主素來伉儷情深。

“他們夫妻一體,如今孟莊主身染惡疾,不能見人……何不請孟夫人一見?”

孟修聞聽此言之後,卻下意識的看了一眼江然身後的靜潭居士。

這一眼卻解了江然心頭一個疑惑。

先前他讓那護衛進去通報,可是說過了,自己是跟雅心小築的靜潭居士,以及天龍神劍古希之一起來的。

結果孟修出來之後,絕口不提這兩個人。

本來江然還以為,是那護衛沒有說全……如今看來,不是沒有說全,而是明知他們在,卻故意視而不見。

如今聽到孟夫人之後,這才看了靜潭居士一眼。

難道這孟修也知道靜潭居士以及古希之跟這關錦秋之間,錯綜複雜的關係?

“這……”

孟修深吸了口氣說道:

“這件事情,請容老夫稟報一下夫人,再做決斷。

“諸位,諸位就先莫要難為老夫了……”

話說到這裏,眾人也都點了點頭。

左右如今尚未到了撕破臉的時候,他們要的也不過就是一句話罷了。

而待等孟修走後,就見那林晚意忽然看了江然一眼:

“江大俠的名頭,咱們可都聽說過。

“隻是品茶賞琴大會,我沒有那份雅致,欣賞不了,也就沒去……

“如今機會難得,野狗道人又將江少俠吹到了天上。

“在下不才,想要跟江大俠搭個手,不知道江大俠意下如何?”

江然歎了口氣……該來的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