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餘聲羞憤的幾欲死去!!

他從未想過自己竟然會受如此奇恥大辱!

江然這惡賊,根本就是在戲耍自己!!

他明明什麽都知道。

卻偏偏裝作什麽都不知道!

甚至於,他還有意引導自己。

讓自己將手下送給他去殺,讓七派弟子屠戮!

這天底下,怎麽會有如此卑劣之人?

“惡賊!你不得好死!”

付餘聲咬牙切齒,眼珠子血紅一片!

“怎麽回事?”

“發生了什麽?”

正在交手董青城等人,也是耳聰目明之輩,低聲細語在這場合或許還聽不到什麽。

可付餘聲怒喝聲音太響,別說他們了,天上闕雷部弟子們也紛紛側目,以至於場中交手都緩和了下來。

隻不過這會大多都比較迷茫。

雷部那邊迷茫於眼前情況跟之前說的有所不同。

都說好了,進了王家之後,混入當中攪混水,待等時機成熟跟著副統領直接跑就是了。

可現在王家根本沒人,往哪裏混入?

至於董青城等人則迷茫於江然怎麽和‘常恒’起了衝突?

‘常恒’這一句“惡賊”實在是聲情並茂,好似江然做了什麽不可原諒的事情一樣。

可問題是,江然今天什麽都沒做啊。

方才廝殺江然都沒出手。

李修無心中都快要衍生出江然不過如此的錯覺了。

可現在看來,好像又有點不對。

他倒是心直口快,直接問江然:

“你做了什麽?”

在場眾人也由此齊刷刷的一起看向了江然。

江然則是一笑:

“都不打了啊?

“也好……不打的話,那諸位就休息一會,我跟大家說兩件事情。”

他伸出一隻手指:

“第一件事情,眼前的常恒,並非真正的常恒。

“其人真名付餘聲。

“為天上闕雷部之中的一位首領。”

此言一出,在場眾人全都是一愣。

唯有付餘聲臉色鐵青,而那位副統領,則臉色大變。

這句話算是讓他明白,為何今天晚上王家的情況和預料之中的有所不同了。

江然早就知道了付餘聲的身份,那先前製定的計劃,明顯是個坑啊!

要埋得不是旁人,正是他們天上闕。

“江大俠……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董青城第一個開口詢問,他此時也是徹底懵逼了。

先前‘常恒’說是魔教,這會江然又說是天上闕。

其實也不能怪七派弟子無能。

這幫人裏,除了華鴻君是真的比較憨之外,大多數還是很聰明的。

之所以後知後覺,也是因為信息差太大了。

董青城當時如果跟著江然一起進了鐵礦場,他未必看不出‘常恒’的問題。

七派弟子如果抓到了水三娘,如今自然也不會兩眼發直。

不過現如今,確實是得江然給他們一個解釋。

“這件事情,其實說白了一文不值。”

江然輕聲開口說道:

“先前董兄已經跟諸位提起過,那鐵礦場中所發生的事情。

“而這一切,正是天上闕所為。

“他們占據了古章縣的這一處鐵礦,至少於這半年以來,一直都在鍛造兵器,送至青國鎮陽關。”

此言一出,李修無等人頓時豁然色變。

趙安生更是冷冷的看向了付餘聲,一字一頓:

“天上闕……勾結敵國?”

“這話有點早了。”

李修無手中長劍一轉,瞥了周遭雷部弟子一眼:

“他們可能根本就不是勾結,天上闕說不定就是青國出來的!

“我就說這件事情,怎麽透著一股子古怪。

“魔教隱藏古章縣,為何會與朝廷的鐵礦場產生聯係?

“他們自恃自傲,處事自有一套古怪的道理,更不會用毒藥去控製旁人。

“僅此一點,這就不像魔教所為。

“隻可惜,這話說出來似乎有美化魔教的嫌疑……我這才沒說。”

說到這裏,他瞥了江然一眼。

似乎在說,別以為就你聰明,我也聰明,隻是我不說。

江然沒有在意這小孩子的微表情。

倒是發現,九真觀的人好像真的很了解魔教。

唐畫意確實說過,魔教從來都不用這種手段控製手下。

江然對此倒是駕輕就熟。

此時他伸出了第二根手指頭:

“第二件事情就更簡單了。

“我既然知道了前麵的這件事情,那‘常恒’的話,我自然是一句都不相信。

“不過,諸位應該都對天上闕有些了解。

“在下也不知道是幸運還是不幸,與他們多次交手。

“要麽是在滄州府,要麽是在東郡府……

“所以我很清楚,他們一旦出手,必然會有一批人緊隨。

“鐵礦場內的兵卒,是虎威軍的人。

“真正的常恒既然早就已經被殺了,可手底下的將士卻和天上闕無關。

“那此人背後所隱藏的天上闕的勢力,又該如何引出來?

“有鑒於此,在下便將計就計。

“他想要騙我,借機混在我的身邊,那我就趁機將其騙來王家,再借諸位之力,一舉殲滅!

“然……事以密成,言以泄敗。

“並且咱們還得多與此人交道,這事就未曾與諸位分說,還請諸位見諒。”

“原來如此!”

董青城一時恍然大悟。

華鴻君也是醍醐灌頂:

“江大俠,這麽說來,我們上次之所以……被他們拿下,其實是,有心算無心?

“我們以為我們是在調查他們,其實……他們一直都在等著我們!?”

憨厚不是傻,老成持重也不是半點心眼都沒有。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倘若還不知道是怎麽回事的話,那就是個傻子了。

江然看了他一眼,輕輕點頭。

其後說道:

“董兄應該也記得,那天晚上,我重新折返是有一件事情想要確認一番。

“我要確認的正是這‘常恒’的身份。

“好在,恰有所得。”

付餘聲聽到此處,心態似乎已經平和了許多,他看向了江然:

“我到底是什麽地方現出了破綻?

“我知道,我救了我手下的人,必然會引來你的窺探。

“因此,我自問各方麵已經做到了極致……

“縱然是在最後的關頭,你給我那一掌,我也半點未曾運功抵抗。

“你……到底是因為什麽懷疑我的?”

“一句話。”

江然說道:

“在找你之前,我們曾經在監房裏聽常恒手下的士兵說,近半年以來,常校尉的脾氣越來越古怪。”

“……這不對。”

付餘聲說道:

“為何不能是因為常恒一直在被各方威脅,這才脾氣越來越怪?”

“因為對不上。”

江然歎了口氣:

“你跟我說的,常恒是在來到這裏的第二年被威脅。

“距離今日,已經算是一年……

“可是,手底下的士兵,卻隻說半年。

“這一點,你對不上。

“而且,這一點就算是對上了又如何?

“哪怕我沒有聽到那句說常校尉脾氣古怪的話,哪怕你所有行事,都十分妥當,沒有半點破綻痕跡。

“我又豈能輕易相信於你?

“畢竟……崇山派的諸位,可就關在你鐵礦場的地牢之中呢。

“也就崇山派的這些老實人,方才會相信你是個好人。”

說到這裏,他瞥了華鴻君一眼,想讓他長點心。

華鴻君則尷尬的撓了撓腦袋,完全沒有領會江然的意思,反倒是覺得老實人的稱呼還蠻不錯的。

這就是時代和信息的代溝啊。

江然的目光自華鴻君的身上收回,再看付餘聲:

“說到這,該說的也差不多都說完了。

“付餘聲,不要等我動手了。

“將地獄浮生的解藥交出來,然後……

“你自盡吧。”

付餘聲一雙眸子血紅的看著江然,又看了看周圍。

深吸了口氣:

“沒有什麽地獄浮生,那不是一種毒,而是一門武功。

“那些兵卒……也沒什麽事。

“因此,我也拿不出解藥。”

言說至此,他緩緩抬起了自己的手掌……掌心之中,黑色罡氣匯聚。

他是真的打算聽江然的話自盡了。

事到如今,今天自己絕對沒有活路。

別看雷部尚且還有高手就在身邊。

可問題是,雷部縱然高手再多又如何?

東郡府當時匯聚雲部高手有多少?

甚至就連將移星易宿天殺魔功修煉到了巔峰的孟桓,照樣死在了江然的手裏。

從開始麵對江然的時候,付餘聲就知道,此人不可力敵,須得智取。

而且,就算是智取,也絕非是直接對付江然。

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江然對付其他人……一旦用好了,這將是一把無往不利的刀。

他的想法其實沒錯,但是卻小看了江然。

小看江然的後果,自然是得賠上自己的命。

可就在他這一掌抬起,正要落在天靈蓋上,給自己一個痛快的時候。

他忽然好似想到了什麽事情一樣,猛然看向了江然:

“你和魔教是什麽關係?”

這一句話問的極端突兀。

場中眾人都是一愣。

轉念便想到了付餘聲先前說王家是魔教餘孽的事情。

假設這件事情是真的,王家當真有問題,那能夠讓王家暗中撤離,並且將王家當成樊籠,引天上闕入甕的江然,和魔教之間那必然是有所牽連的。

隻是,江然成名絕學乃是驚神九刀。

無論從哪方麵來看,都跟魔教沒有瓜葛才對。

而且最關鍵的地方在於,這件事情還得建立在王家確實是魔教餘孽的基礎上。

可這一點……是天上闕的人說的。

天上闕的人可值得相信?

如今王家的人他們一個都沒有見到。

天上闕雷部高手都能夠被他們錯認為魔教的人。

這種情況之下,就想給江然定罪,未免有些可笑。

因此不等江然說話,董青城的臉色就是一沉:

“死到臨頭,還敢胡亂攀咬,天上闕當真死不足惜!!”

李修無則眯著眼睛看了江然兩眼。

最後冷冷一笑:

“天上闕嘛,聽聞天上闕右尊棄天月謀事本領一流。

“草蛇灰線,伏脈千裏。

“如今之所以這麽說,恐怕是想要在咱們之中,埋下一枚江大俠和魔教有關係的種子。

“待等來日……再於此之中添磚加瓦,從而離間我等。

“江湖千載,多少風光霽月的大俠,因此含冤而死?

“這等算計,我不知道你們如何想法,貧道可是見一個……就要殺一個!!”

“就你明辨是非,旁人全都是呆子傻子?”

一旁的趙安生左右看他不順眼,聽他說話之後,更是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李修無就好似抓到了趙安生的把柄一樣,一下子跳起多高:

“江大俠,趙安生不相信您,要不,您先施展施展魔教的手段,將這賊廝打死算了。”

“不可胡言!!”

華鴻君連忙說道:

“江大俠自出道江湖以來,所殺之人皆為該死之類。

“乃是我年輕一輩正道表率!

“豈能這般戲謔?”

崇山派的人多是老成持重,一本正經。

“阿彌陀佛。”

一直沒有說話的法慧大和尚這會說道:

“華施主所說不錯,李施主慎言。”

李修無翻了個大白眼,轉過頭去不再開口。

付餘聲這會又想吐血了。

王家明明就是魔教餘孽!

這一點板上釘釘,絕不可能有假。

為何這幫人……就是不相信自己?就因為自己是天上闕?

江然看著他則若有所思,甚至有些困惑。

他不是因為付餘聲在人前提出這件事情而困惑,而是因為……他竟然好似剛才才想通了這一點。

這裏麵,似乎有些不太對勁。

先前在孟家的時候,天上闕的人盜取江然的焦尾琴。

那會出手的是白門門主。

從他當時的說法來看,他們對江然的情況是有一定了解的。

並且還打算利用江然,在錦陽府內做些什麽事情。

其實這一點上,付餘聲和這位白門門主的思路是一樣的。

江湖有利器,持之戮群雄。

隻不過,白門門主他們的手段似乎更加高明一些。

而且,針對性也更加強一些。

至少,在見到白門門主聽到了他們之間的交談之前,江然對此全無想法。

付餘聲則是腦袋一熱,生出了這麽個念想,然後就打算執行。

也因此導致破綻百出。

不過如此一來……這兩個人之間似乎也存在信息差異。

白門門主對江然的了解明顯更多。

可付餘聲,卻匱乏許多。

這或許是因為彼此之間地位差異,畢竟一個是白門門主,另外一個,隻是雷部的一位統領。

但也有一種可能……

天上闕的內部也並不如想象之中的那般鐵板一塊。

江然的心頭此時更傾向的是後者。

畢竟天上闕是一個極端龐大的組織。

不說五門盤根錯節,光是三部之中人手就難以計算。

他們就算是想要發動一場戰爭,恐怕也絕不為難。

這等境況之下,內部存在分歧的可能性太大了。

隻不過,天上闕雖然身在江湖,卻又隱藏於江湖的背麵。

導致江湖上所有的人,或許聽過他們的名字,可要說了解,卻是遠遠不夠的。

念頭至此,江然輕笑一聲:

“黔驢技窮而已,倒也不必嘲笑於他。

“付餘聲,你可以繼續了。”

繼續幹什麽?

當然是自殺。

付餘聲牙齒咬的哢嚓哢嚓響,忽然哈哈大笑:

“今日縱然是讓我死,也絕不叫爾等好過!!”

不等他話音落下,忽然兩掌黑氣往下一按,呼啦啦,一股股黑色罡風自他背後轟然而起,朝著四方席卷擴散。

江然等人隻覺得此人內力陰冷,殺氣森然。

然而在場之中,雷部弟子卻好似又有不同感受。

就見到一條條黑色脈絡自他們周身蔓延,一個個盡數變得麵目猙獰,形容可怖。

“這才是地獄浮生!”

葉驚雪臉色一變:

“諸位小心!”

距離李修無最近的一個雷部弟子忽然對他一探手。

李修無下意識的一抖長劍,劍刃斬向那人的手腕。

卻不想,劍刃和手腕一觸,竟發出了金鐵交鳴之聲。

一擊未曾達到預期,心頭便是一愣,更讓李修無吃驚的是,原本這平平無奇的雷部弟子,忽然變得力大無窮。

爪子一探,壓著他長劍就要中胸口。

好在李修無身經百戰,眼見不妙九真心經一轉,劍芒吞吐威力大漲,長劍斜斜一斬。

那雷部弟子的身形,這才被斬飛出去。

可縱然如此,竟然也沒有死去。

他身形扭曲古怪,以一種正常人絕難做到的方式重新站起,胸腹之間並無血痕,衣服被斬碎之後,現出的是青黑色的皮膚。

重新飛身而上,想要不死不休。

實話說,單獨出現一兩個這樣的,倒也不難對付。

可問題是,今天晚上付餘聲想要取信於江然,幾乎將自己手下能用之人,盡數帶來。

如今被他周身上下的黑色罡氣侵襲,人人宛如地獄惡鬼,成群結隊而上。

再看那付餘聲……他保持雙掌往下按的姿態,卻是已經沒了生機。

這是以自身性命相博,換來的地獄浮生,百鬼夜行!

“他們已經死了……”

江然此時緩緩開口:

“諸位且退一步,小心誤傷。”

場內七派弟子雖然個展神通,可如今也逐漸陷入頹勢之中。

聽到江然這話,不禁回頭看他。

就見酒葫蘆已經被他掛在了腰間,一隻手按在刀柄之上,正緩步踏出。

知道他這是要出手,幾個人對視一眼之後,都沒有猶豫,飛身而起,落到了江然身後。

就見呼啦一聲,一身白衣道袍的法相自江然身上憑空而起。

如同江然握刀一般,這法相也是單手虛握。

倏然一斬!

法相那空空如也的掌心之中,頓時凝聚刀光,刃茫一掃。

若從高處看,便能看到,一抹橫跨了整個王家大院的龐大刀芒,自左往右,輕輕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