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誰在借屍還魂?”

唐畫意眉頭微微一揚。

江然眼睛微微眯起:

“這未必是一件壞事……”

“你的意思是說?”

唐畫意頓時恍然,先前她就提出過要利用白夕朝這個身份的特殊性,暗中窺探天上闕。

隻是江然不想讓唐畫意冒險,這才放下了這個想法。

如今又有人借屍還魂,拿著白夕朝這個名字來招搖撞騙。

那不正中下懷?

想到此處,唐畫意就發現,江然正目光炯炯的盯著自己。

一時一愣……

門外,和尚道士和邋遢漢子,本來都已經快要等睡著了。

聽到‘白夕朝’這三個字之後,頓時精神一振。

這可是一個千變萬化的大**賊。

無量生欺神騙鬼,白夕朝膽大包天。

兩個人也算是各有特色。

卻沒想到,也被請來了這柳院之中。

如今更是被那小廝領進了這個院子裏。

叫破他身份的,則是方才過來警告他們不可以說江然壞話的小老頭。

他已經以江然手下頭號馬仔自稱。

看到‘新人’自然不免上前盤問。

結果一問之下,竟然得了‘白夕朝’三個字,這才愕然出聲。

而這三個字傳出之後,院子裏幾乎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投向了‘白夕朝’。

就見他長身玉立,一身白衣,卓爾不群。

手中折扇打開,上書四個大字:有花堪折!

這模樣,這扮相,乃至於這扇子上的字,都跟白夕朝一般無二。

“竟然是他……”

老和尚眉頭微蹙,道了一聲‘阿彌陀佛’:“有機會的話,倒是可以跟這位白施主討教一番。”

“你打算除魔衛道?”

邋遢漢子大吃一驚。

老和尚笑著搖頭:

“難道施主不曾耳聞歡喜禪?”

“……你這一把年紀了。”

邋遢漢子聽的更覺驚異,簡直比老和尚除魔衛道,還要嚇人。

老和尚老神在在,正要再言,就忽然聽的轟然一聲悶響,自房間之內傳出。

嘩啦啦,嘩啦啦!

門窗刹那間洞開,一股股罡風自當中席卷而出。

幾個站在門外不遠的,都被這罡風吹動,內功深厚的,稍微退了幾步。

內功淺薄的,整個人都飛了出去。

這一點倒是看出這幫人的成色了。

若是一群正道中人,就按照如今院子裏這般多的人手來看,見到有人飛起,必然會有人上前幫扶一把。

可如今……一個都沒有!

全都冷眼旁觀,飛就飛,跌下就跌下,根本就沒人管。

一時之間哎呦之聲不絕於耳。

老和尚三人振奮精神:

“開始了!!”

“不,是結束了。”

一個聲音從另外一側傳來。

三個人同時去看,卻是另外一個不顯山,不見水的。

叫什麽名字三個人都不知道,隻知道這人來的時候沉默,出來的時候也沉默。

一直到此時方才開聲……可三個人先前竟然都未曾察覺此人存在。

心念至此,這僧道俗三人不免各自出了一身冷汗。

與此同時,就聽得房間之內群峰散人開聲說道:

“今日到此為止,告辭,童小友不必相送。”

言說至此,一道身影已經自房間之內一躍而出。

僧道俗三人聽得是既覺得振奮,又覺得失望。

振奮是因為,從這話語來看,群峰散人果然不愧是群峰散人,童千斤這混世魔王也不是他的對手。

失望則在於,群峰散人想走……這擺明了不打算管這一灘渾水。

好在這失望隻是一點。

童千斤除了以武力鎮壓他們之外,並無其他控製人的手段。

又有了群峰散人這比通前景更強的高手在,哪怕他無心理會童千斤如今要做的事情,卻也可以動搖人心,讓人知道童千斤不是不可戰勝的。

那他稱霸江湖的野心,至此就算是徹底告吹了。

想到此處,他們就聽得‘童千斤’怒喝一聲:

“老東西,你且站住!休走!!老子讓你休走!!”

他越說,‘群峰散人’走的越快,最後好似是急了眼,拽起了他的那把大刀,一步跨出,人影好似炮彈一般衝天而起。

‘群峰散人’是真的不想與之糾纏,身形一轉,卻是已經到了‘白夕朝’的身後。

“小兄弟,對不住了。”

話說之間,伸手在‘白夕朝’身後一拂。

那‘白夕朝’在‘群峰散人’動手的一刹那,明顯有了一個防護的動作。

然而不知為何,卻又放棄了抵抗。

下一刻,就覺得一股大力湧來,讓其直奔童千斤而去。

這一下‘白夕朝’也是一愣。

繼而大怒,可不等他如何發作,就見‘童千斤’一探手,已經一把抓住了他的前心。

這一瞬間,江然和‘白夕朝’兩個人的麵色同時一變。

緊跟著就聽得江然粗聲大氣,怒聲喝道:

“給老子滾,老子拿不下他,難道還拿不下你?”

說話之間一甩手,將其擲在地上。

這一下力道著實不小,誰都能看得出來,‘童千斤’是動了真怒。

然而這‘白夕朝’也不是尋常人物,不等落地,便已經將這力道卸開,緊跟著身形一晃,便已經站在了院子裏。

胸口起伏不定,吞吐難言,顯然心緒複雜至極。

而經過這麽一個耽擱,唐畫意已經翻牆而走,去尋其他的住處去了。

江然一腳踹開大門,走到廊道之上,左右探目,最後氣哼哼的轉身回來,桀驁不馴的目光,在院子裏眾人的身上一一掃過,冷笑一聲:

“本座告訴你們,乖乖做本座座下走狗,方才是你們的出路。

“別以為多了一個能夠跟本座抗衡之輩,你們就有了另外的選擇……

“老子早晚要把他的腦袋給揪下來!”

言說至此,他便大踏步的朝著房間走去。

在路過‘白夕朝’的時候,惡目一掃:

“滾!!”

‘白夕朝’眯著眼睛,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躬身一禮,再不多言,轉身就走。

江然則已經回到了房間之內,關上了房門。

“妙啊。”

邋遢漢子一笑:

“說這人沒有腦子,他果然沒有。

“他這話不是在給大家提醒嗎?”

“一個粗蠻之輩,你又能希望他做到什麽程度?”

道士頂著那一張豬頭一樣的臉,凝望著自己手裏的長劍。

眸光一掃,就見已經有人躍躍欲試,翻牆而走了。

有第一個,就有第二個。

不過片刻之間,這院子裏就已經走了一小半。

道士抬頭,看向了不遠處方才說‘是結束了’的那人一眼。

這是一個中年人,沉默寡言,長相也不出眾,其人屬於那種走在街上,也不會叫人多看一眼的。

微微沉吟,道士笑問:

“你不走?”

“我打算留下。”

那中年人靠在一邊,抬頭凝望天空:

“而且,這時候走,不是最好的選擇。”

“那什麽時候是?”

道士有些驚訝。

“你們覺得,將咱們叫到這裏的人,到底想要做什麽?”

中年人忽然問了一個問題。

這問題直接將這僧道俗三人組給問住了。

三個人麵麵相覷,最後還是那邋遢漢子抱拳說道:

“兄台可是有話教咱們?”

“沒有。”

中年人搖了搖頭,但是想了一下還是說道:

“算了,看你們也不是笨蛋。

“你們不如這般想想,不管是誰想要聚集這麽多的妖魔鬼怪,其背後必然是有著極為可怖的勢力的。

“他們聚集這麽多人,也必然是有著自己的目的。

“可是這目的他們不明說,神神秘秘,遮遮掩掩。

“背地裏發生了什麽,我們是否已經被人算計,又是如何算計的……這一切全都隱藏在水麵之下。

“但是,有了童千斤這樣的人,在這水麵之上,興風作浪。水下的玄虛,說不得就會現出幾許端倪。

“所以,我不走……我打算留在他身邊,看看能不能從他的身上找到一些幕後之人的目的。”

僧道俗三人聞言都是一呆。

邀請他們來這裏的人,都是一些不能算是太熟,也不算是太陌生的人。

往往都是於江湖之上有所交集,卻並不太多,不過可以確定彼此都是誌同道合之輩。

這種情況之下,他們才會拿著信,來這柳院參與盛會。

可真正的情況,卻又如同眼前這中年漢子所說。

這盛會究竟想要做什麽……他們其實也不清楚。

大部分人來這裏,多是為了湊個熱鬧。

至少他們三個人之中,僧道二人都是那種哪裏有熱鬧,就去哪裏的性子。

深層次的陰謀謀算,他們兩個並未過多考慮。

如今一聽,隻覺得好似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不過他們並不打算在這種事情之中多做糾結。

當即那道士說道:

“也罷,你繼續留下就是,貧道可是要走了。”

他說著看了和尚一眼:

“你走不走?”

“走啊!”

老和尚連連點頭:

“不走難道真的跟著那童千斤稱霸江湖去?隻怕出了這柳院,就得被一宗二會五劍七派十三幫的人圍剿了。”

最後兩個人一起看向了邋遢漢子。

邋遢漢子笑了笑:

“那你我三人就此分別。”

僧道兩人點了點頭。

其實他們之間本來也沒有交情,倒是因為老和尚給門前迎客小廝下了毒掌,邋遢漢子把人給救了,從而結了仇。

結果他們三個倒黴倒一起了,反倒是生出了許多交情。

如今分別,竟然還有些不舍。

當然,這走也不是說就離開柳院。

目的尚未達到,邀請他們來這裏的人想做什麽還不知道呢,這就腳底抹油,未免太沒出息。

無非就是離開這院子,表明一個態度,不跟童千斤同流合汙,再尋一個住處罷了。

回頭倒是還有再見的機會。

僧道兩人打定主意之後,便互相攙扶,小心翼翼來到牆根前。

這邊已經聚集了好幾個打算翻牆而走的人。

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神裏的堅決態度,當即互相點了點頭,算是加油鼓氣。

當即眾人施展身法,一躍而上,剛剛站穩牆頭,就聽得江然粗聲大氣的嗓子陰惻惻的喊道:

“你們想要去哪?”

站在牆頭上的幾個人,感覺骨髓都僵硬了。

木然回頭,就見‘童千斤’手提大刀,正惡狠狠地看著他們。

幾個人麵麵相覷,沒等反應過來,那老和尚首當其衝,就被江然一把拽了下來,摁在地上飽以老拳。

“你住手!!”

道士眼見同伴挨打,自然得上前幫忙,結果慘叫的又多了一個。

老和尚看道士被江然拽住脖領子,正狠命的抽耳刮子,趕緊喊道:

“你們還在等什麽?難道真的願意在這混人手下討生活不成?

“此人凶蠻成性,哪怕你們忠心耿耿,又有什麽好果子吃了嗎?

“更何況,我等縱意逍遙,豈能久居人下?”

此言一出,率先做出反應的卻是牆頭上那幾個。

“無相大師言之有理,不過是一個童千斤而已,方才那前輩他就打不過,咱們這幫人一擁而上,他又能奈何得了哪一個?”

“正是如此!”

“這混人還想讓我們做他座下走狗……當真可笑至極,我看他才是狗!”

江然聞言豁然抬頭:

“我記住你了!”

然而此時群憤已起。

除了少數幾個不知道在想些什麽的之外,大部分人全都衝了出來,想要衝破枷鎖,邁向新生活。

江然抬頭獰笑,拳頭握的哢嚓哢嚓直響,連連點頭:

“好好好……老子倒是想要看看你們都有幾條命,敢在這裏如此叫囂!!”

話音落下,手中大刀一掃,當先衝過來的一個,就被他一個刀背敲飛出去,落地之後口噴鮮血,一時之間爬不起來。

緊跟著他進步上前,一人正飛起一腳,取他麵門。

江然卻是後發先至,一腳直接踢在了對方的立在地上的那條腿上。

哢嚓一聲響,骨頭直接被他一腳踢斷,整個人撲通一聲趴在了地上,捂著自己的腿慘叫不止。

下一刻,江然就算是撒開了手腳。

直接衝進了人群之中,淒厲的慘叫聲頓時此起彼伏。

中年人冷眼旁觀,眸光就在江然的身上,一刻都未曾離開。

隻是他目光很輕,好似鵝毛加身,半點難以察覺。

倒是他身邊的邋遢漢子一直都在關注他,見此不禁一笑:

“還未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恩?”

那人看了邋遢漢子一眼,繼而一笑,他雖然長得尋常,但是這一笑卻好似暖春驕陽,叫人下意識的心生好感:

“不敢不敢,你叫我……阿大就是。”

“阿大?”

邋遢漢子點了點頭:

“你方才不走,可是在等這一刻?”

阿大一笑:

“他雖然是個蠢材,卻也未必就真的是個笨蛋。

“你可曾留意……他出手至今,雖然重傷數人,但是,一個死的都沒有。”

邋遢漢子若有所思,繼而說道:

“那你說,他這到底是擔心,籌謀柳院之事的幕後人,尋他算賬。還是單純的都不想讓自己手底下的人,死傷慘重?”

“無論是哪一種,都說明他並非是頭腦空空。”

阿大輕聲開口:

“這幫人翻牆而走,也太不將他放在眼裏了。

“這一場威,總是得立的,否則的話,他就真的一敗塗地了。”

邋遢漢子聞言多少有些沉默。

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倒是阿大伸了個懶腰,就地躺下:

“不過這些事情,又和我們有什麽關係。

“先好好休息休息,回過頭來,還得跟老大請求一番,讓咱們自己去尋一個住處才好。”

“老大……”

邋遢漢子點了點頭:

“這樣的老大,對我們來說,也未必就是壞事。”

兩個人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神之中的莫測之意。

相視一笑,卻又別開了目光。

而此時此刻,場中的江然似乎已經殺瘋了。

周遭盡數是倒在地上的高手,能夠站起來的已經一個都沒有了。

而他自己身上也帶了點傷。

其實憑借這幫人的手段,想要在他的身上留下傷勢,那比登天還難。

隻是為了讓這場戲顯得更加真實一些,他不得不稍微受點傷,從而降低一下自己的武力值。

否則,實在是說不過去。

而這幫躺在地上的,江然也沒有放過他們。

罵罵咧咧的,滿地溜達,看到哪個就揍哪個。

尤其關注胖和尚和瘦道士。

這一僧一道,都快給打出心理陰影了。

一看到江然就下意識的哆嗦。

最後江然好似是打的累了,這才一屁股坐在了台階上,罵罵咧咧的說道:

“他娘的,想要幹點事業出來,實在是不容易。

“算了算了,你們要不是誠心服我,留下你們也沒有用處。

“想滾的,就都滾吧,別說老子沒給你們機會!”

此言一出,倒是叫在場慘叫的一群人心頭罵的更凶了。

這貨都將他們給打成這樣了,他們還怎麽滾?

結果江然看他們一個都沒動,頓時樂得哈哈大笑:

“看來一個都不想走嘛,來人來人,將他們都收拾到隔壁院子裏去,既然不想走,就在這自生自滅,活下來的,可以繼續做我的座下走狗,死了的,也別怨天尤人,你命該如此!!”

他這話音剛落,就聽得有人拍門。

眾人抬頭,還以為那迎客小廝,又接來了‘新人’,結果開門之後,卻是另外一個小廝。

這人站在門前,恭恭敬敬的說道:

“家主人有話傳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