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香氣在江然睜開雙眼之後,便消散無蹤。

讓江然分不清,到底是夢中的餘韻,還是真的有什麽人,曾經在這個房間裏停留過。

他盯著頭頂的天花板看了一會。

感覺有些慚愧。

又覺得自己有點好笑。

僅僅隻是聽唐畫意胡言亂語了幾句,竟然就做了那種奇怪的夢。

他搖了搖頭,翻身而起,扭頭看向門外時,卻微微蹙眉。

門外沒有人……昨天唐畫意帶自己來的時候,明明是有丫鬟的。

怎麽這會……一個人都沒有?

起身開門,來到了院子裏。

院子裏那樹蔭茂盛的老樹,仍舊靜靜矗立。

江然看了看這棵樹,又搖了搖頭,打開院門往外走。

沿途經過花園小榭長廊……

然而越走,江然的臉色就越是難看。

忽然,他腳踏天乾九步,飛身上了房,整個唐家被他盡收眼底。

沒人!

哪裏都沒有人!

唐員外,唐夫人,唐畫意,孫福,下人,丫鬟,護院的武師。

所有的人,一夜之間全都消失不見,整個大宅空空如也!

江然不敢置信,唐家家大業大,怎麽可能一夜之間就人去樓空?

從來都沒有這樣一刻,讓江然這般迷茫。

畢竟……他隻是來住了一晚上,醒來之後,唐家空了!

這,這上哪說理去?

這江湖上總有咄咄怪事,茶樓酒館談起,往往也會引為笑談。

可怎麽也不會比現在這件事情更加古怪的了吧?

他一路走,一路找,最後來到了正廳。

正廳大門打開,他信步踏入其中,見沒有人,便要離去。

然而眼角餘光卻瞥到了什麽東西。

當即回頭定睛一看,那是一幅畫。

正放在主位旁的桌子上。

他慢慢來到了那幅畫前。

畫上,是一個小院子。

明月高懸,月下的院子之中,有一棵樹。

樹蔭繁茂,遮蔽星光。

而在樹下,一個白衣女子麵戴薄紗,正在撫琴……

在這女子的跟前,還站著一個男子,靜靜欣賞。

這幅畫,筆觸細膩柔和,似乎是出自於女子之手,技法嫻熟,人物栩栩如生。

算是難得的佳作。

可江然卻看的臉色極為古怪。

“……不是夢。”

他口中喃喃自語,這幅畫上的內容,正是昨天晚上自己那月下一夢。

可倘若當真是夢,又豈能被人這般畫下?

如今,這幅畫留在這裏,是為了什麽?

告訴自己……昨天晚上的一切,都是真的?

可就算是真的,唐家的人又去了哪裏?

莫不成,是跑了?

可問題是……人家都是占了便宜就跑。

而退一萬步來講,昨天就算是真的發生了什麽,吃虧的似乎也不是自己啊。

他們跑什麽?

江然眉頭緊鎖,將這幅畫拿了起來,放到了一旁。

自己坐在了太師椅上,開始一點點的將昨天來到唐府之後所發生的事情,全都扒開了揉碎了想了一遍。

這般一想,他便發現。

不對勁……

到處都不對勁!

初見唐員外的時候,他是怎麽認出自己的?

是過去見過自己?

還是老酒鬼給他畫過畫像?

可老酒鬼什麽時候會畫畫了?

如果說這是因為江然當時誤會了,所以沒有細想。

但是唐畫意叫自己姐夫那會,自己怎麽沒有仔細考慮一下,她是如何認出自己的?

一旦有了這份思量,也能夠想到老酒鬼不會畫畫這件事情吧?

可為何,自己卻好似豬油蒙了心,從頭到尾都沒有想到過這件事情?

回到唐家之後,唐員外又讓唐畫意跟自己單獨吃飯。

一個剛剛被歹人擄走,又給救回來的姑娘。

她的表現,未免淡然的有些過分。

哪怕不提這一點,她黃花大閨女,自己則是一個跟她初次見麵,隻有口頭約定的姐夫。

唐員外怎麽可能讓她來招待自己?

而此後跟唐畫意吃飯的時候,更是奇也怪哉。

不管這姑娘說什麽,做什麽,他都覺得她憨態可掬,心中不自禁的生出了許多好感。

這絕非江然的為人。

可當時……為什麽沒有察覺到?

江然輕輕叩了叩腦門。

雖然不知道唐家的人,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但是如今回想起來,自己是著了道了!

隻是……這件事情古怪卻也古怪在這了。

圖謀圖謀,但有所謀,必有所圖。

這唐家如果真的是舉家演戲,欺騙自己……那他們圖自己什麽呢?

圖他命不久矣?圖他的九死絕脈?

“總不會是饞我的身子吧?”

江然差點被自己這個想法給逗樂了,輕輕搖頭:

“絕無此種可能。

“可要是這樣,他們到底從我的身上,得到了什麽?”

然後江然便想到了老酒鬼的那封信。

那封信是老酒鬼的筆跡。

甚至語氣都是一模一樣的。

這一點,旁人假冒不得。

也正是因為這個,江然對唐家真的沒有絲毫懷疑。

所思所想,也都是如何退掉親事。

誰能想到,老酒鬼找的這門親事,本身就不靠譜……

老騙子難道是被另外一群騙子給騙了?

江然想到這裏的時候,就有點擔心這老酒鬼了。

信若是真的,那老酒鬼這會或許真的如同唐員外所說的那樣,已經離開了唐家,甚至離開了蒼州府。

可若這封信,也有問題……

那老酒鬼如今到底身在何方?

江然可以不去在意這唐家到底有什麽圖謀。

如今為什麽忽然又一夜之間跑了幹幹淨淨。

但是他卻不能不考慮老酒鬼的性命。

繼續留在這裏,八成也沒有什麽收獲。

畢竟人家鐵了心要走,又怎麽會留下線索讓江然去找?

“不過,唐家在蒼州府這麽多年,總該有跡可循才對。”

想到這裏,他不在停留,轉身便走。

隻是走到了正廳門口,卻又看了一眼那幅畫。

微微沉吟,還是沒拿,轉身,頭也不回的踏步離去。

而就在江然離去不多久,一隻纖纖玉手從一側探來,將那幅畫拿在掌中。

白衣飄飛,若有似無的歎氣聲響起,卻又如雲煙消散……

……

……

唐府大門落了鎖,江然是從一側牆頭翻出來的。

剛走到大街上,還不等分辨方向,就聽有人議論紛紛。

“慘啊……青河幫好說也是蒼州府三大幫派之一。

“這怎麽一夜之間,就被人給滅了滿門呢?”

江然的腳步不由自主的便是一頓。

青河幫……被人滅了滿門??

“誰說不是呢?聽說慘的很啊,範玉謀,還有幾個堂主,對了,還有大公子範繼武。

“全都死了,一個個七竅流血,死的慘不忍睹。”

江然默然的聽著,緩緩轉頭,看向了那死寂的唐府大門。

眸光再一轉,卻忽然又是一愣。

唐府街對麵的那一家麵攤,以及那個喋喋不休的麵攤老板……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