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他是把驚滅閣的殺手全都殺光了之後,方才趕到了斷流峽。

如今是打算和自己聯手,將其他人盡數拿下!?

年輕人心中轉了一圈,感覺這個想法是沒有問題的……可問題是,他怎麽會在這裏?

這一段時間以來,他雖然沒有再去找江然,卻也時刻留意江然等一行人的動向。

他明明還在長公主的身邊才對……

隻是那個叫厲天心的,和葉驚雪一起離開了隊伍,不知所蹤。

想到這裏,年輕人方才恍然。

禁不住看了江然一眼,低聲問道:

“什麽時候動手?”

“如何布置?”

江然隨口詢問,一邊問,一邊走,周圍的人固然詫異於這兩個人在說些什麽,卻也沒有誰這麽沒有眼力見的跑到跟前偷聽。

渾然想不到,他們討論的竟然是如何料理他們。

年輕人環顧一圈,輕聲說道:

“按照原本的計劃,我無生樓率先出手,引走‘江然’。

“其後青國高手出手,襲殺長公主。

“不過如今看來,情況當是有所變化。

“你選擇的這個地方,實在是太適合炸掉了……”

江然笑了笑:

“也算是誤打誤撞,不然的話他們恐怕沒有這麽容易聚集在一起。

“也就是說,基本上是兩手準備。

“如果我被引走了,真的上了當,他們就會直接殺了長公主。

“若是我去而複返,他們便會跳將出來,吸引我到陷阱之下……

“可問題是,除了驚滅閣,無生樓,以及忘塵島的人之外,那些是什麽人?”

“我也不知道。”

年輕人搖了搖頭:

“這幫人我也是第一次見到……”

江然若有所思。

其實他原本將目的地定在了斷流峽,本身是因為這個地方很適合將他們一網打盡。

雖然他也知道,如果於兩側埋伏,從當中行過的人,麵對兩側岩壁之上的襲殺是很難抵擋的。

可他自覺想要解決這一點並不難。

卻沒想到,他們竟然能夠弄到火藥。

一群初來乍到的青國人,於金蟬境內這般呼風喚雨……是在擔心旁人不知道,他們和金蟬王朝裏的大人物們互相勾結?

亦或者……

江然心思轉了幾下,便輕聲說道:

“即如此,倒是不必麻煩了。

“讓你的人分散於忘塵島殺手周圍,一會長公主他們一到,便直接對身邊之人下手。

“嗯,你說的那幾個高手,就是他們吧?”

他說到這裏,抬頭看向了不遠處,正站在斷流峽邊上朝著下方指指點點的兩男一女。

除了先前和無生樓這年輕人說話的女人,以及江然現身之後跟江然有過一句交流的老者之外,還有一個穿著一身青衣,背後背著一柄劍的劍客。

似乎是察覺到了江然的目光。

三個人同時回頭看向了江然。

然後還跟江然點了點頭。

江然自然也是點頭示意。

就聽年輕人低聲說道:

“正是他們,本來有四個人,結果少了一個……”

“少的那一個去了流雲劍派,想要抓了葉驚霜讓我投鼠忌器。如今人已經死了,人頭都已經送到了長公主那邊。”

江然隨口應答。

像‘落落’姑娘這種身份不明的青國高手,其目的又是為了刺殺長公主。

江然殺完了她之後,當然不能任憑屍體放在那裏不聞不問。

腦袋早就斬了下來,一直也都是隨身攜帶。

一直到昨天晚上,江然和葉驚霜他們兵分兩路,便叫葉驚霜和葉驚雪,連帶著申屠鴻的腦袋,以及那黑衣人,全都帶走了。

當然,長公主對這刺殺的事情,尚且一無所知,她要是不認的話,大不了江然回頭自己跟她理論就是。

無生樓那年輕人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

聽到這話,再縱觀江然所為,便明白了前因後果。

當即對江然的計劃表示了讚同。

江然又看了他一眼,問道:

“說起來,你到底叫什麽名字?總得給個稱呼吧?”

“……你叫我墨青吧。”

“還挺文藝。”

墨青:“?”

江然一樂,沒有繼續為難他,讓墨青去做自己的事情。

而他則是遠遠眺望那一群來路不明之人,眸光之中泛起了些許光彩。

至此再無多言,便是靜靜的等著長公主的到來。

中途那青國的三大高手又邀請江然他們過去,商議了一下對策,大概的情況,基本上就如同江然所猜測的那般,並沒有太多新意。

時間就此一分一秒流逝。

一直到天近正午,卻始終都不見長公主的蹤跡。

這就叫在場眾人都有些焦躁了。

青國的那個女子已經來問了墨青好幾次,確定此地確實是長公主回京的必經之路,這才姑且按捺下來。

而時近正午,該吃飯還是得吃飯,該喝水也得喝水,畢竟殺手也是人,都不是鐵打的。

好在這些東西眾人都自帶了一部分,倒是無需野外尋找。

可就在這東西剛剛吃下去不久,忽然便有忘塵島的人口中發出悶哼。

左近之人抬眸一瞅,就見那人的臉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蔓延了一抹青氣。

這青氣上了臉,眼珠子更是赤紅一片。

“你這是……”

身邊之人眼見於此,知道不妙,也不去觸碰,反倒是腳步一點,刹那間讓出好大一塊距離。

而就在此時,那人猛然噴出了一口黑血。

血液流淌在地上,卻不是正常的流動,而是在地上蠕動。

定睛一看,這哪裏是什麽血液?

這根本就是滿地蠕動的蟲子。

就在眾人定睛去看的當口,這些蟲子以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完成了蛻變,掙脫了蛹體,振翅而飛,朝著四方擴散!

有人早就心生警惕,不等蟲子飛到跟前,便已經跑出好遠。

其中尤其是以無生樓之人為最。

意識到情況不對勁,他們是真的撒腿就跑。

忘塵島的人和驚滅閣還不同,驚滅閣的培養沒有人性,忘塵島卻極為團結。

眼看著同伴蒙難,都想上前幫忙,結果沒等弄明白怎麽回事呢,就被這蟲子糊了一臉。

然後麵色瞬間鐵青,眼珠子發紅……也想吐血!

這成了一個惡性循環。

“是蠱蟲!!!”

就聽得那老者怒喝一聲,踏步向前:

“不可觸碰,全都讓開!”

他走出三步,身形猛然淩空而起,兩掌豎起如刀,雙臂伸直交叉向外,猛然一斬。

一抹鋒銳至極的聲響,頓時傳遞周遭所有人的而中。

有內力薄弱之輩,甚至被這聲音震破了耳鼓,耳孔之中流淌鮮血。

無形的力道當空一掃,卻非走一線,影響範圍不小,一刹那無數蠱蟲死在地上,密密麻麻,看到人頭皮發麻。

還有零星幾個,也沒人敢大意,紛紛出手滅殺。

做完了這一步之後,就見那老者自懷中取出了火折子,用牙齒將竹筒拔下,一隻手拿著火折子,另外一隻手忽然探掌一拍。

一道火線頓時隨之而起,火舌一卷,直接落到了幾具被蠱毒所害的屍體之上。

刹那間熊熊烈焰灼燒而起。

旁人眼見於此,當即紛紛效法。

不過片刻,被這蠱毒所殺的十餘具屍體,就被盡數點燃。

到得此時,那老者方才回頭看向四方:

“何方高人自此路過,跟咱們開這玩笑……

“可敢現身一見?”

江然聽的一樂,這老頭倒是會說話的。

用十幾條人命來開的玩笑,虧他能夠說的出口。

而就在他這話音落下不過片刻,一個黑色的身影便出現在了眾人的視野之中。

這是一個戴著鬥笠的女人。

看不清楚麵貌,卻可以看的清楚身材。

身材很好,隻是行動的時候,似乎略微有些僵硬。

而在場眾人凝望此人的時候,卻都有一種古怪的感覺……眼前這緩緩行來的,似乎不是一個活人!?

當這個念頭出現在心頭的時候,不少人便覺得渾身發冷。

江然看到這裏,嘴角則勾了起來。

反正他戴著麵具呢,旁人也看不到他是哭是笑。

之所以要笑,是因為來的是吳娘子。

江然讓葉驚霜和葉驚雪帶著人頭以及黑衣人回去,長公主就知道了斷流峽即將發生的事情。

她顯然不打算完全按照江然的計劃來做。

這才有了方才那一幕的發生。

江然感覺這其實也挺有意思的。

也正好見識一下,自己身邊這幫人的能耐。

先前出手的要麽是吳笛,要麽就是田有方,不過估摸著,田有方的可能不大,畢竟他在吳笛麵前裝相,能不動用蠱術還是盡可能不用的好。

就在此時,吳娘子已經站在了眾人對麵不遠的位置。

青國三個高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對視一眼之後,都能看出對方眸子裏的焦躁之色。

這個人是誰?

是長公主身邊的人?

如果是的話,那說明斷流峽的埋伏,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

如果不是的話……長公主抵達在即,忽然橫生枝節,又如何能夠瞞得住那要命的驚神刀?

心念至此,那老者上前一步,抱拳說道:

“這位朋友請了,敢問可是笛族高人?”

吳娘子沒有說話,她自然也不會說話了。

老者沒有等來回應,便又抱拳說道:

“卻不知道尊駕和咱們之間可是有什麽誤會?”

“有個屁的誤會!!”

先前那破鑼嗓子總算是忍不住了。

他們忘塵島和驚滅閣無生樓都不一樣……

忘塵忘塵,取的是忘卻前塵之意。

便如同忘塵島這個名字,再加入之前,他們各有來曆,加入之後,過去的來曆就會被清洗的幹幹淨淨。

這得益於忘塵島的‘忘塵水’,此物可以將人的記憶抹除幹淨。

讓他們可以從一片空白開始,被忘塵島教養成他們想要的模樣。

在島內,他們是親如兄弟姐妹的一家人,出了門,對旁人則是殘酷無情的殺手。

如今忘塵島有人死在了這蠱毒之下,青國的人還在這裏朋友,誤會說個沒完,破鑼嗓子忍得了初一,忍不了十五,此時怒喝一聲:

“殺我忘塵島之人,便需得拿命來填!”

話音至此,他一甩手,就聽嗡的一聲。

他所用的武器卻也是與眾不同,是一把‘八齒銀輪’。

銀輪之上的八齒,尖銳鋒利至極。

被他用勁丟出,竟然是無聲無息,速度更是快的無與倫比,眨眼就已經到了吳娘子的跟前。

而吳娘子的應對也跟尋常人不同。

旁人麵對這樣的攻勢,要麽是閃躲,要麽是用兵器阻擋。

吳娘子卻剛猛至極,一伸手直接去抓那八齒銀輪。

就見吳娘子胳膊被那銀輪之上所裹挾的力道帶動一甩,哢嚓一聲響,肩膀骨頭都已經脫臼。

那銀輪卻徹底落入了她的手中。

鮮血滴滴答答順著那銀輪滴落在地上,銀輪則嵌在手中。

當中一齒,已經徹底貫穿了吳娘子的手掌,被她用骨頭夾住,這才接住。

隻是她好似沒有絲毫痛苦的感覺,用完好的那隻手抓住胳膊,往上一送,就聽哢嚓一聲響,脫臼的肩膀已經複原。

緊跟著她一甩手,那銀輪打著呼嘯的,朝著那破鑼嗓子而去。

這一下也可以看出破鑼嗓子的手法精妙。

他甩那銀輪,無聲無息,沒有絲毫動靜。

可以於無聲之中取人首級。

但是吳娘子這一掄,卻是呼嘯有聲,顯然不明當中道理。

青國那老者眼見於此,眉頭緊鎖。

破鑼嗓子則是冷笑一聲,隨手將那銀輪接住,正要說話,卻忽然臉色一變。

猛然低頭,就見接住銀輪的那隻手,青筋凸起,皮膚之下更是一鼓一鼓,好像有什麽東西在他的皮膚之下朝著身體深處蔓延。

“哎呀!賊婦!!”

那破鑼嗓子慘叫一聲,連忙將自己的兵器丟在地上,如避蛇蠍。

就見銀芒一閃,青國三大高手之中的那個劍客驟然出劍,待等眾人察覺到的時候,劍鋒已經收入劍鞘之中。

唯有一條手臂已經落在地上。

破鑼嗓子接連後退數步,痛苦的感覺至此方才傳遞心頭,一瞬間腦門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汗水。

再看地麵那條胳膊,竟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幹癟,眨眼之間,竟然成了一個被衣物包裹著的枯骨。

血水都未曾流淌一滴……密密麻麻的黑色蠱蟲,經此滋養,又要朝著八方蔓延。

“還給你!!”

破鑼嗓子怒極,他本是武功高強的大高手,一著不慎竟然丟了一條胳膊。

如今用完好的那隻手猛然打出去一掌,罡風一掃,所有的蠱蟲全都被這罡氣吹飛,朝著吳娘子飛去。

吳娘子也不在意,一把掀開了自己的鬥笠。

一張顏色青黑,遍布交錯縫合痕跡的臉,呈現在了所有人的麵前。

她忽然張嘴一吸,那些蠱蟲頓時被她吸入口中,轉眼消失的幹幹淨淨。

而到了此時,吳娘子卻轉身便走。

“站住!!”

事到如今,惡意昭昭,任誰也不願意讓這吳娘子走脫。

吳娘子卻是聽話得很,說站住就立馬站住,而且還回頭去看,好像在問,我站住了,你待如何?

開口說話的那個老者,如今卻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眼前這女人必然極為麻煩,她蠱術高明,血液之中說不定都是毒,殺她或許不難,但是會扔下多少人命,可就說不清了。

而就在此時,那老者猛地抬頭,反手一掌推出。

嗡!!!

逸散的力道頓時傳遞八方。

一支碩大的羽箭懸停在了那老者掌前三寸之地,兩股力道就此牽纏,強烈至極的破風之聲這才響起。

隻聽哢嚓哢嚓幾聲響,那支箭終究不是這老者掌力的對手,先是裂痕出現,最終砰的一聲,消散無蹤。

可那老者雖然解了眼前之危,臉上卻沒有半點輕鬆,反而更加難看:

“追雲逐月箭法……

“金氏餘孽!!”

言罷抬頭,窮盡目力,卻終究看不到射箭之人的位置。

就聽一個聲音笑道:

“這斷流峽好熱鬧啊,本宮本想著自這下方走走,看看傳說中的一線天是何等景象。

“倒是沒想到,風景竟是這邊獨好。

“就是不知道諸位在這裏,是打算做什麽殺人害命的營生嗎?”

隨著話音落下,一輛馬車緩緩而來。

趕車的卻不是厲天心,而是單聰。

他看上去似乎有點興奮,一雙眼睛都不夠使了,一直在場中看來看去。

末了喃喃自語:

“殺手啊,這就是殺手啊,總算是見到活的了。”

倒也不是單聰孤陋寡聞,沒見過什麽殺手。

主要是他過去見到的,都是已經被殺了的……

那種哪有現在這種活蹦亂跳的吸引人?

青國幾人對視一眼。

眸光卻又在馬車周圍尋找,一邊找,那老者一邊開口說道:

“我道是誰,原來是長公主殿下大駕到了。

“卻不知道,驚神刀如今身在何處?”

“嗯?”

長公主忽然一把撩開了門簾,探出腦袋罵道:

“豈有此理,你是老眼昏花還是徹底瞎了?

“本宮就在這裏,你不把心思放在本宮身上,卻來問本宮那姓江的小**賊何在!?

“怎麽,你就這麽怕他嗎?

“本宮若是告訴你,他現在就在你身後,窺探你的後脖頸,琢磨著如何將你腦袋摘下來,你當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