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劍鳴好似凝成了實質一般。

自在場眾人身上掃過,每一個人無論是長公主一行,亦或者是血蟬高手,全都有一種感覺。

自己好像是被一把劍攔腰斬斷了一般!

金蟬天子麵上也浮現出了痛苦之色,好在有長公主攙扶著他,不然的話,這天家威嚴多半就摔稀碎了。

而長公主也並不好受。

隻因為方才這短劍襲殺之人……正是她!

劍無生來的及時,自己方才在這一劍之下,得以活命。

“無生七劍……”

一個聲音自手持短劍那人的麵具之下響起,輕笑一聲:

“早想領教。”

話音至此,手中短劍往下一壓,整個人借勢淩空而起。

待等落下,卻是站在了一個士兵的腦袋上。

那士兵想都不想,手中長矛便往上戳。

然而那人足下一震,士兵頓時僵在當場,七竅流血,但死而不倒,好似變成了一個木樁子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劍無生眉頭微蹙,輕輕搖頭:

“尊駕好狠的手段……”

“嗯?”

那人看了一眼腳下這士兵,輕輕搖頭:

“你在為他難過?

“戰陣廝殺有死無生,穿上了這套盔甲,便是要賣命,難道是打算溫柔鄉裏睡大覺的嗎?

“他能死在我的手裏,算是他的福氣,是他這一生最值得驕傲的事情。”

“胡言亂語!!”

金蟬天子聽到這裏,聽不下去了:

“亂臣賊子,殺我金蟬將士,朕豈能容你!!”

劍無生聽到這話,便驚訝的看了金蟬天子一眼:

“皇上這般厲害?要不你來出手?”

金蟬天子想也不想,一步後退:

“倒也不必!”

長公主差點笑出聲來:

“皇兄倒是識時務。”

“廢話,不然的話,這個皇位豈能輪到朕來坐?”

金蟬天子不以為恥,反以為榮。

手持短劍那人聞言哈哈大笑:

“你看,這就是你想保護的天子,聖上?不過是一個卑鄙無恥的小人而已。

“金蟬建國數百年,卻後繼無人,江山竟然淪落到了此等人物手中……當真憾事也!

“劍無生……你是江湖浪**一遊俠,朝中之事和你無關。

“你若轉身離去,我等今日絕不追究!

“不過,你得知道,我等所為,乃是為國為民。

“你放手不管,絕非背信棄義,而是放下了心中的小義,拿起了天下大義!”

劍無生聽的齜牙咧嘴:

“哎呀,別說了,別說了……腦袋疼。

“我一介江湖草莽,沒道理跟你們細說這些東西,反正說了我也聽不懂。

“劍無生行走江湖,素來隻有四個字……那便是‘言出必行’!

“我既然答應了江然,保護長公主的安危,那沒道理放任你殺了她。

“今日若是轉身就走,來日又有什麽顏麵去見江湖同道?

“你廢話少說,放下兵刃,我給你一個痛快!”

“……雖然早知道爾等是冥頑不靈,卻仍舊不願意妄下殺手。

“可惜,我對你們的寬容,似乎都被你們當成了怯懦。”

那人歎了口氣:

“劍無生……既然是你選的路,那就讓你長眠於此吧。”

言說至此,腳下一踩,那士兵的屍體,頓時半截深入泥土之中。

那人借此淩空而起,手中短劍高舉過頂。

隻見一抹三寸來寬的劍氣,刹那間衝天而起,淩空一斬!

“不好!!!”

長公主臉色一變,她萬萬沒想到,對方一出手,竟然是此等聲勢。

卻聽劍無生微微一笑:

“沒什麽不好的……”

言罷身形一動,劍在人先,人隨劍走。

一瞬間幾乎分不清楚,哪個是劍哪個是人!

劍芒一閃,當空唯有一抹好似幽夜一般的漆黑光芒橫貫虛空。

緊跟著就見那衝天而起,便要斬下的劍氣,已經消散無蹤。

然而手持短劍那人並未因此敗退,身形一轉,來到了劍無生的跟前。

劍鋒一挑,接連七劍。

隻聽得,叮叮叮,叮叮叮!

接連不斷的聲音響徹,好似打鐵一般。

兩道身影竟然就這般當空交手。

一時之間場中之人都禁不住抬頭去看,就見當空劍氣縱橫,時而落下,便取走幾條人命。

原本的爭鬥這會幾乎就進行不下去了。

他們除了得應付對方之外,還得應付這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從天而降的劍氣。

這種情況下,還打個屁!

等這些高手結束,分出勝負之後,要麽就是一鼓作氣殺了長公主斬了金蟬天子。

要麽就是一起逃跑。

不僅僅是他們,麵對這樣層次的高手,就算是顏無雙和申屠烈他們,也是無能為力。

隻能抬頭仰望。

倒是道缺真人和徐慕有本事插手其中。

隻不過徐慕被那個巨漢阻攔,兩個人的戰鬥至今未曾停下。

固然徐慕不知道可以破開巨漢的罩門,將其斃於掌下。

那巨漢卻也拿徐慕沒有辦法。

半生修行的元陽功,豈是輕與?

兩個人至此還在到處遊走。

至於道缺真人,解決了那不知道從何而來的簫音之後,便已經被數道氣機鎖定。

一道道身影已經出現在了視野之中。

這當中,有手持玉簫之人,也有腰間配刀的高手,還有一個赤手空拳的,就是方才趁著他施展靜法真言發動偷襲的那位。

不過這些人並沒有真正讓道缺真人在意。

真正讓他在意的是,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不遠處的兩個黑衣人。

和其他人有著明顯區別的是,這兩個人的衣著明顯更加複雜一些。

而臉上戴著的也不是尋常麵具,而是雕刻著蟬翼的銀色麵具。

有些人隻要站在那裏,便叫人不敢小看。

這兩個人,便是如此!

今日的主角,也必然就是他們。

道缺真人輕輕吐出了一口氣,抬頭看了一眼半空之中。

兩個人腳不沾地,招式換來換去,一時之間沒個了結,如今能夠擋住這兩個人的隻怕隻有自己了。

他輕輕一抖浮塵,踏步而出:

“無量天尊!”

那兩個人聽到這一聲‘道號’,當即將目光自半空之中收了回來,看向了不遠處的道缺真人。

對視一眼之後,兩個人同時拱手作揖:

“見過國師。”

“客氣客氣……二位反賊可願意束手就擒?”

道缺真人咧嘴一笑,順手從懷裏拿出了酒囊喝了一口。

這兩位銀蟬又是對視一眼,一人輕輕搖頭:

“國師說笑了……

“我本以為江然必然回來,卻沒想到,他竟然當真這般自信,就敢讓你們護送這兩位貴人前往不離莊。

“這般失算,卻是合該我等成事。

“如今大局已定,倒是我想問問國師……所謂良禽擇木而棲。

“國師可願意棄暗投明?”

金蟬天子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其他的未必能夠聽到,但是‘棄暗投明’這四個字,實在是太紮耳朵了。

忍不住扭頭怒視:

“當真豈有此理!

“一群反賊,竟然還好意思說什麽棄暗投明!?”

“聖上息怒。”

另外一個銀蟬一笑,趕緊躬身抱拳,但站起來之後,便又搖了搖頭:

“不對不對……錯過今日,你就不再是聖上了。

“嗯,你就該成為……先皇?”

“先皇?”

金蟬天子麵色微微變化,冷聲開口:

“原來如此,殺了朕,你們並不是要奪取江山。

“而是想要挾天子以令諸侯!

“倒也沒錯,你們就算僥幸能夠將朕葬送於此,可如此一來得位不正,金蟬各處必然群雄並起,瓜分金蟬基業。

“唯有讓朕的子嗣登基,方才能夠穩住江山社稷!

“卻不知道,朕的哪一個好兒子,竟然敢和你們勾結在一起?

“太子嗎?”

聯想到太子先前無緣無故的對江然出手。

這個猜測,忽然就合情合理了。

就見方才那個對他行禮的銀蟬微微一頓,看了一眼身邊之人:

“總說當今聖上是酒囊飯袋……乃是當之無愧的昏君。

“可如今看來,卻也不算是昏君嘛,這不挺聰明的?過去為何未曾察覺?”

“珠玉在前,他這點點微茫,又豈能被你我放在眼裏?”

“倒也有理。”

那人點了點頭:

“既然話都說開了,那就不必再說,動手就是!”

道缺真人也連連點頭:

“沒錯沒錯,做過一場,咱們正可以一別兩寬!”

然而就在眾人劍拔弩張,即將動手的當口,就聽金蟬天子冷聲開口:

“爾等且住!

“朕還有話未曾說完……”

“還是早點動手,莫要耽擱?”

開口的那人看了一眼身邊沉穩的同伴。

卻見他歎了口氣:

“畢竟是一代君王,他該有自己的體麵。

“讓他說吧……”

“……說書的都說,反派死於話多。”

“我等重塑乾坤,怎麽會是反派?”

同伴表示不認可。

那人歎了口氣:

“罷了罷了,說吧說吧,早點說完,我好恭送皇上上路。”

金蟬天子冷笑一聲:

“金蟬建國之初,血蟬便存在了。

“自數百年前一直到現在,血蟬一直都是金蟬的一部分。

“二十年前,一場惡戰,血蟬死傷慘重。

“這才走入衰亡之中……卻沒想到,爾等不僅僅未曾衰亡,更有甚者,反倒是不再承認皇權。

“今日行這逆反之舉,更是膽大包天。

“朕且問爾等……爾等,究竟為何走到這一步?

“難道,當真是朕失德,不得人心嗎?”

方才那銀蟬本想開口,隨意應付兩句。

卻聽到身邊的同伴正色說道:

“並非如此……聖上所行,雖非聖主,卻也算是仁君。

“自繼位以來,也是兢兢業業。

“未曾有片刻疏漏,何來失德之說?”

“那……爾等究竟為何如此?”

“陛下,天下大局在變,人心早已不同往日。

“若是換了太平盛世,有陛下這等仁君乃是天下之福……

“可如今,卻不一樣了。

“不能銳意進取,早晚落入爪牙之間……到時候會死的,就不僅僅隻是陛下一人。

“就連我金蟬也會被徹底瓜分,成為他人奴仆。

“為此,我等觀察陛下多年,已經可以確定……陛下,你之死,非是為了實現我等野心。

“而是為了天下蒼生!敢請陛下去死!”

“……”

金蟬天子聽的怒極而笑:

“荒唐至極,天底下哪裏有這般荒唐之事?

“亂臣賊子,胡言亂語,妖言惑眾!!”

“臣等從未作亂,更未背叛金蟬。

“所作所為,皆是為了這天下蒼生!”

那人輕聲說道:

“陛下或許不懂,可惜,也永遠都不對懂了。

“但是陛下不懂無妨,百年之後,天下百姓能懂,我等今日所為,便算是值得。”

他言說至此,天上那兩個一直都在交手不斷地兩個人,終於落到了地上,身形接連數次變化,每一次碰撞都激起驚天波瀾。

然而劍無生的劍法,還是在那人之上。

對手如今周身已經染了血,然而劍無生卻油皮未損。

金蟬天子見此,便忍不住對長公主說道:

“我還以為他們兩個能夠一直在天上打,不下來了呢。”

“又不會飛……”

長公主說道:

“他們兩個之所以可以在半空之中堅持這麽久,是因為他們兩個都在接連不斷地出手。

“便好似輕功高手可以左腳踩右腳,隻需要一點借力,便能夠維持身體不墜。

“他們將對方當做自己的落腳之處,招式一動,借力而升。

“卻終究有力盡之時……不得不落下。”

金蟬天子沉默……

長公主則笑道:

“你不會武功,說了你也不懂……”

“……豈有此理。”

金蟬天子臉色一黑,就見劍無生和那手持短劍之人忽然分開。

一個來到了長公主的身邊,一個站在了那兩個黑衣人的身側。

“如何?”

方才那個對金蟬天子行禮的銀蟬,伸手攙扶了一下那劍客。

就聽那劍客一笑:

“舒坦……師父,我一直壓製自己,已經快要到了不得不放的地步。

“今日能夠跟這等絕頂高手交手,這才感覺不負一身所學。”

“你這一身所學,豈止於武功?將來更得大展身手!”

“是!”

兩個人一人一句交流了起來,卻是一對師徒。

金蟬天子眉頭緊鎖,看了一眼那銀蟬,對劍無生說道:

“還行不行?

“他一個徒弟就能夠跟你打到現在,萬一他們師徒聯手,你能不能拿下?”

劍無生稍微撇了撇嘴:

“不過是插標賣首之輩而已。”

“當真!?”

金蟬天子當即對劍無生刮目相看:

“沒想到你的武功竟然這麽厲害,早知道的話,朕何必在意那江然?

“你不如直接入朝為官,朕封你為兵馬大元帥如何?”

“……聖上莫要當真。”

劍無生聞言翻了個白眼,低聲說道:

“姓江的到底來是不來?

“這小子的武功有古怪,年紀輕輕內力高的出奇,劍法也是精妙絕倫。

“我想殺他,至少也得在兩百找招之後。

“若是再加上那兩個帶著銀麵具沒臉見人的……姓江的要再不來,我就隻能從你們兩個中間選一個,背著趕緊跑了。”

“……”

金蟬天子瞠目結舌:

“可你方才還說他們不過是插標賣首之輩?”

“聖上可知,在下是什麽人?”

劍無生問:“所用的又是什麽兵器?”

“……江湖人,用的是劍。”

金蟬天子不明白劍無生為什麽忽然這麽問。

不過還是如實回答。

劍無生當即點頭:

“沒錯,正是如此!

“何為劍,所謂劍者,便是寧折不彎!

“換言之……哪怕被人打的親媽都不認識,也得表示老子不疼!”

“……”

這八成有病!

金蟬天子差點破口大罵。

眼看著對麵這會就要動手了,他當即又開口說道:

“罷了罷了,如今落得這般局麵,朕其他的也不再多問了。

“最後一個問題……

“你們既然覺得大局已定,不如現出自己的身份。

“好叫朕知道,今日到底命喪何人之手?”

方才很痛快的答應金蟬天子的那人,卻猶豫了起來。

身邊那劍客的師父,卻忽然一伸手取下了臉上的銀麵具:

“知道又如何?

“今日聖上難免一死,臣這邊送聖上上路!!”

這張臉一出現,劍無生倒是沒什麽,反正他看來看去也不認識。

倒是金蟬天子和長公主同時一愣。

就聽金蟬天子喃喃的開口:

“怎麽會是你?”

“宋太傅!!!”

長公主更是咬牙切齒:

“原來是你!!!”

此人乃是當朝太子太傅,宋威!

他既然是血蟬高層的銀蟬,那當時蠱惑太子對江然出手的人,也就不言而喻了。

而此時,金蟬天子和長公主則一起看向了另外一個麵具人。

都想要看看,此人的真實身份。

同時也忍不住去看那劍客……既然他跟宋太傅是師徒,難道這人便是太子單智?

然而另外一個銀麵具卻並沒有脫下麵具,而是笑著說道:

“罷了罷了,體麵至此也算是有了。

“再多就有點得寸進尺了……

“血蟬聽令!!”

“在!”

“殺公主,斬昏君。金蟬亡,血蟬生!!!”

言說至此,他淩空一躍,眨眼便已經橫跨十餘丈的距離,來到了長公主和金蟬天子跟前。

一掌遙遙打出,竟引得周遭轟鳴不斷,掌力未至,天地生變!

劍無生臉色一變,正要全力出手阻擋這一掌,然而周遭數道氣機已經將其團團鎖住,稍有不慎,便要死在當場。

而就在此時,長公主忽然仰天喊道:

“江然!”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