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一幕。

為首的銀蟬自廢武功,就在他們的眼皮子底下,這一點絕對做不得假。

然而長河劍意轟殺之下,被江然的觀滄海一刀破的幹幹淨淨,就在江然斬殺了天煞神刀,手持碎金刀來到了宋威跟前的那一瞬間。

早就已經自廢武功的銀蟬,竟然來到了江然的身後。

他的手掌提起,掌心之中凝聚內力。

這是一場偷襲!

當著所有人的麵,上演的一場不可思議的偷襲。

疑問更是下意識的浮現在了所有人的腦海之中。

這個戲法到底是怎麽變的?

難道為首銀蟬的氣海,不在丹田之中?

可那散功之相,卻又貨真價實。

他怎可能這般完好?

率先做出反應的便是道缺真人。

他身形一起,大衍無量劍便已經凝聚而生,與此同時,衝天劍氣拔地而起,是劍無生的無生七劍!

然而不管他們兩個是如何高明的大高手。

又有著何等不可思議的伸手。

想要在這刹那之間,救下江然,攔下為首銀蟬的可怖一擊,也是絕不可能!!

就在兩人即將動手的一瞬間。

一股古怪至極的力道,就已經橫貫四方。

道缺真人愕然抬頭,就發現自己的大衍無量劍,正被一股詭異的力道影響,其中光芒明滅不定,好似風中殘燭一般,隨時都要消散。

就連劍無生的內息,都變得飄忽難聚。

不僅如此,以為首銀蟬為核心,一瞬間擴散方圓足足一裏範圍,地麵上的泥沙都在發生動搖。

粉塵卷起,石頭化為齏粉,轟然震碎。

似乎想要朝著核心之處凝聚,卻不等抵達目標所在,那一掌就已經送了出去。

漫天席卷的煙塵,在為首銀蟬的背後卷起了滔天風暴,無與倫比的威勢在江然回頭的那一瞬間,徹底爆發!!

這一掌便這般沒有絲毫保留的,盡數打在了江然的胸腹之間。

江然整個人應手而飛,砰的一聲,就好像是一個破敗的玩偶,打著斜的衝了出去,先是崩碎了不遠處的半截山坡,緊跟著淩空而起,撞斷了一顆大樹。

然而這卻隻是一個開始。

轟隆隆的聲音接連響徹。

江然一路向後撞斷了十餘顆或大或小的樹木之後,這才整個人被印在了一顆需要三五個人合抱的大樹之中。

在上麵烙印除了一個‘大’字形。

他稍微晃了晃腦袋,再抬頭,宋威和那為首的銀蟬卻已經到了跟前。

宋威經此神助長河劍意再一次凝聚遮天。

隨著他手中短劍一掃,萬千劍氣如同銀河落九天,直奔江然而去。

江然棲身的那棵大樹,在眨眼之間的功夫,就被這劍氣吞噬殆盡,劍氣奔走如龍,所過之處,樹屑紛飛,劍氣縱橫。

蔓延間,這樹林之中硬生生被辟出了一條缺口。

“江然!!!!”

長公主遠遠地看著這樣的一幕,一瞬間目眥欲裂。

她萬萬想不到,就在不久之前,掌握了整個局勢的江然,轉眼之間竟然會落得這般下場。

她也想不明白,為首的銀蟬到底是如何恢複自如?

她還不敢想,接下來自己等人會有何等的遭遇。

她現如今,腦子裏的念頭七零八落,最終卻編製成了一副巨大的絕望。

最初的時候,她覺得這份絕望是因為他們的處境。

但是當她不由自主的朝著為首銀蟬衝去的時候,她方才意識到……自己的絕望,隻是因為一個原因!

江然死了!

雖然暫且之間還沒有任何證據能夠證明這一點。

而江然那一身可怖到了極致的武功,也未必真的會在這聯手偷襲之下喪生。

但此時此刻,長公主想不了那麽許多。

也顧不上這麽許多。

憤怒讓她的雙眸滿是血色,身體遠比大腦思忖更快一步。

然而比她還要快的,卻是劍無生和道缺真人。

兩個人身形一轉,便已經攔住了長公主。

長公主怒聲喝道:

“讓開!!他們殺了江然……本宮要讓他們賠命!!!”

這話讓還在搜尋江然的宋威和那為首銀蟬同時停下了動作,回頭看向了怒不可遏,發絲下意識飛揚起來的長公主。

當即兩個人想都不想,便已經朝著長公主撲了過來。

江然如今是生是死並不重要。

他們最初的目標也從來都不是長公主。

料想,經此一役,就算江然還活著,恐怕也是身受重傷。

現如今最重要的,還是擊殺長公主!

道缺真人手持浮沉,道了一聲‘無量天尊’。

為首的銀蟬本不想浪費時間,然而看到他之後,還是猶豫了一下,輕聲說道:

“讓開……沒到必要的時候,我不想殺你。”

“古怪,古怪,當真古怪……”

道缺真人則側目打量:

“你方才是如何演的這般逼真?竟然叫我們都看不出分毫破綻?”

“何必去演?”

銀蟬淡笑一聲:

“老牛逼,你莫不是未曾聽聞何為……永生燭!?”

永生燭!?

道缺真人和劍無生同時對視一眼。

作為江湖上有這般資曆的人,他們自然不可能不知道,什麽是永生燭。

當年風火嵐山做出十二天巧,有六件不為人知,記錄這六件十二天巧的冊子,也早就消散於江湖。

然而為人所知的六件之中,便是焦尾琴,天音簫,如意鎖,摘星手,紫玉蒲團,以及……永生燭!

不過所有人也都很清楚一件事情。

永生燭不可能真的給人帶來永生的能耐。

畢竟風火嵐山都已經作古千年。

倘若他當真有製作可以讓人永生不死之物的本事,他又怎麽可能會死?

血蟬中人,幾乎將十二天巧這當中的六件,盡數納入掌握。

天音簫,摘星手,紫玉蒲團,如意鎖,這就是四件。

如果說他們還有一支永生燭,那恐怕沒有任何人會對此事感到意外。

隻是如今看來,永生燭雖然沒有讓人永生不死的本事。

但卻至少可以叫人在不管受到什麽樣的傷勢之後,都能夠立刻恢複的本事。

哪怕丹田氣海受損,內功全失,也能夠在轉眼之間就恢複如初。

而當聽著為首銀蟬直言不諱的將這件事情說明之後。

劍無生也好,道缺真人也罷。

他們都明白了為首銀蟬在江然的壓力之下,做出了一個什麽樣的計劃。

束手就擒自然是假。

都是老於江湖之輩,誰也不會相信。

江然的應對也沒有任何問題。

讓他散去內功,回歸平凡,如果願意,那就是真的束手就擒,不願意,那就打……

可問題是,江然沒想到為首銀蟬的身上有一枚永生燭。

可以讓他在轉眼之間內功恢複如初。

哪怕江然天性謹慎,對他們始終心懷防範,未曾掉以輕心。

但是當看到一個人,自廢武功之後,仍舊不免會有些放鬆。

為首銀蟬索要的,正是這個。

所以江然可以毫無顧忌的施展觀滄海,和宋威正麵對決。

在殺了天煞神刀,直逼宋威的那一瞬間,是江然誌得意滿的那一瞬間。

同時,也是他轉敗為勝,徹底扭轉局麵的最重要的一瞬間。

如今江然在長河劍意的滾滾長河之下,消失無蹤,無論是生是死,對他們來說,這都是天大的好機會。

而這樣的局麵,也是在當前情況之下,他們所能夠做到的極限。

因此,在說出永生燭三個字之後,為首的銀蟬再也不給絲毫機會。

單掌一起,抬手便打。

他的掌法很精妙,不僅僅是招式精妙,更重要的是,他的借著掌力打出來的【參差真氣】。

這股真氣看似龐大恐怖,然而真正驚人的卻並不是他表麵上所具備的威力。

而是掌力總是在不經意之間,扭轉破壞對手的招式。

微小的震**,參差不齊,卻能夠讓對手顧此失彼。

縱然是以真氣外放凝聚而成的內力,也會在他的參差真氣之下,威力大減!

這便是為首銀蟬自創的一門絕世武功,他將其命名為【參差轉輪訣】。

此功大異常理,無往不利。

如今一記裹挾著【參差真氣】的【參差神掌】轉眼之間,就已經到了道缺真人的跟前。

道缺真人也不猶豫,兩掌一翻,看似用掌,實則手中浮塵一轉,好似鋼鞭一般直接抽了下來。

“雕蟲小技。”

為首銀蟬淡笑一聲,反手一轉,掌心朝上,參差轉輪訣一運,那浮塵頓時落不下去,在距離他掌心將近三寸範圍之內,每一根浮塵都在亂蹦亂跳,一股股龐大的內力,順著浮塵把柄傳入道缺真人掌中。

道缺真人吃了一驚,足下一點,運轉【無量先天功】,與之抗衡。

一股股內力借此傳遞四方,好在此時距離眾人已經頗有一段距離,倒也不至於再殃及池魚。

與此同時,一側的宋威也已經跟劍無生打了起來。

劍客相逢,那自然是針鋒相對。

隻是劍無生雖然是當代高手,可是這宋威的武功還在他之上。

劍無生能夠跟單聰打的有來有往,最後壓他一頭,但是麵對宋威,卻有點心有餘而力不足。

兩個人轉眼之間交手幾十招,開始的時候,劍無生穩居下風被打的節節敗退。

隻是他退而不敗,硬生生挺住了。

可是這幾十招之後,宋威的招式就有些散亂了。

他今日已經接連施展兩次【長河劍意】,如今體內也是有些空乏。

他想要快點殺了劍無生,然後斬殺長公主,徹底了結今日之事。

但劍無生也不是任人欺淩的軟柿子,一時之間拿捏不下。

宋威又開始擔心,那不知道生死的江然,隨時可能從某個犄角旮旯之中跳出來,到時候不禁目的無法達到,奈何橋上恐怕還得走一遭。

那就徹底完了。

心境不穩,手中的劍又如何能夠穩得住?

劍無生是絕頂劍客,眸子裏鋒芒一閃,嗤的一聲,劍芒直逼宋威咽喉。

宋威至此一驚,當即穩住心境,再抬眸,明滅之間,鋒芒畢露。

“好!!”

劍無生眼見於此,不僅僅沒有惱怒自己錯失良機。

反倒是大聲讚歎。

他的武功到達如今層次已經許久,平日裏行走江湖,遇到的對手往往都是三招兩式就能夠解決。

劍客的劍法,從來都不是藏在匣子裏就可以讓它鋒芒越來越盛。

他需要對手,需要好對手。

今天遇到單聰本就讓他有些意外,可單聰的武功卻不夠。

如今的宋威,卻是再合適也沒有了。

若是能夠借此再進一步,那將是千金難換。

因此當意識到宋威已經穩定住了心神劍境,不僅不絕的遺憾,反倒是心中大喜,以至於劍氣更勝。

兩個絕世劍客施展所學,一瞬間隻打的周遭亂石崩碎,樹木傾倒。

兩個人足跡遍走四方之地,如龍遊大地。

各類劍招都是信手拈來。

劍無生也從最初的穩居下風,變成了占據上風,隨著宋威穩定心神之後,又落入下風之中。

到了此時,卻逐漸從下風穩住劍意劍境,雙眸明滅,內心之中,演算千百劍招。

總是能夠在間不容發的時候,施展出叫人吃驚的一劍。

而戰至此時,兩個人的身上也都有傷痕。

都是被彼此身上的利劍所傷。

隨著劍無生手中長劍一轉,無生七劍硬生生迸發出了前所未有的第八劍,劍意淩冽取向宋威咽喉。

宋威手中短劍一轉,未曾去理會劍無生這要命的一劍,隻是腦袋微微一轉,手中劍芒倏然大放。

兩道人影就此錯身而過。

劍無生站在當場,不再動彈,宋威的脖子上則嘩啦啦的流淌鮮血。

他伸手在脖子上輕輕點了一下:

“再有十年……這江湖上用劍的,當以你為尊。”

宋威說到這裏,也未曾去看劍無生。

而劍無生未曾倒下,也未曾動彈。

隻是靜靜的站在那裏……好似是一尊雕像。

他被劍氣慣體而過,雖然沒死,但隻要稍有妄動,體內存下的這一抹劍氣,將會徹底攪碎他的五髒六腑。

因此,他不是不想動,他是動不得。

宋威此時則已經一步一步來到了長公主的跟前。

路上他還看了一眼正在跟道缺真人交手的銀蟬,眉頭皺了皺。

這兩個人打起來,黏黏糊糊,沒個盡頭。

道缺真人畢竟是金蟬國師,為首的銀蟬在這交手之中,固然是大占上風,可想要擺脫這老牛鼻子,也沒有這麽容易。

好在如今這已經不重要了。

隻要殺了長公主,所有的一切也就結束了。

然而就在他提著短劍,即將來到長公主跟前的時候,一道人影又將他攔住了。

他先是心頭一緊,但是當抬頭去看的時候,卻發現來的不是江然。

這才鬆了口氣。

來的是徐慕。

“讓開……”

宋威眉頭緊鎖,雖然不是江然讓他放下了心,但今日怎麽做事這般不順?

總是會遇到重重阻隔?

如今這個交手經驗淺薄,連一個血色蟬翼都應付不了的老太監,也敢擋自己的路了?

而他口中雖然是說著,讓這老太監讓開,但手底下卻沒有給絲毫機會。

掌中短劍就好似毒蛇。

一揉一轉,好似毒蛇吐信。

徐慕運轉內力要擋,結果隻覺得臂膀一涼,低頭一看,已經多了一抹血痕,不等反應過來對方的劍法是如何傷到自己,就見劍氣眨眼而至,好似四麵八方都有。

一時之間下意識的就想要抱頭鼠竄。

“你怎麽還是這麽沒用啊……”

一個聲音忽然從長公主的身後傳來。

長公主一雙眸子一直都在死死的盯著那為首的銀蟬,恨不能將其生吞活剝。

對於自身安危倒是未曾放在心上。

可此時這聲音傳入耳中,整個人這才好似重新活了過來一樣。

她猛然回頭,就發現江然不知道什麽時候,正站在他的身邊。

她下意識的衝到了江然的跟前,上下端詳,發現除了衣角破損了之外,並沒有其他的傷勢。

“……你沒事?”

長公主喃喃的開口。

江然咧嘴一笑:

“擔心我?”

長公主咬了咬牙,忽然一躍而起,直接撲到了江然的身上,兩條腿死死的箍住了他的腰:

“沒死你為什麽不出來,你讓本宮咬死你算了!!!”

江然一邊伸手按住長公主落下的口齒,一邊說道:

“那老道士和劍無生,擺明了想要累死我。

“這銀蟬手段不錯,竟然能兩個人聯手,斬碎我的衣角。

“那我趁機稍微休息一下,也讓他們出出力,有什麽錯?

“你快點下來,說好了一朝之長公主,這般德行像什麽樣子?”

長公主哪裏理會他說什麽?

失而複得的情緒侵染之下,她實在是不想放開江然。

而江然這會也顧不上她了,開口說道:

“後退三步,往右兩步,低頭,他想要斬你的腦袋。”

方才江然開口的一瞬間,原本就被嚇了一跳的宋威是真的被嚇了一跳。

就在長公主興高采烈的時候,他卻是萬念俱灰。

想要轉身就走,結果徐慕卻又將他攔住了。

硬是如法讓他離開一步。

一怒之下,正要施展殺招,結果江然的話就來了。

徐慕對江然的武功佩服至極,當即依言而行,哪怕漫天劍幕遮蔽,也不管不顧,隻是聽著江然如何動作,果不其然,這漫天劍雨頓時就傷不得自己分毫。

徐慕頓時大喜,忍不住看向江然:

“然後呢?”

江然微微猶豫,忽然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觀戰的申屠烈。

發現他眼神有些絕望,便咧嘴一笑,緩緩開口:

“來,我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