場麵一時很安靜。

空著手站在一旁的男子,忽然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那黑衣女子。

揣測這到底是蓄謀已久,還是另有變故?

擅使寬背大刀的漢子卻是勃然大怒:

“我劈了你!!!”

不等黑衣女人想明白,自己到底是什麽時候忽然神功大成的。

便隻覺得腳下一震,下意識的挪開了一步。

就是這一步之遙,讓她恰到好處的躲開了這兜頭一刀。

刀勢用盡,空門大露。

黑衣女子也不是省油的燈,一刀就直接戳了過去。

先前他們都交過手,黑衣女子也很清楚,眼前這寬背大刀雖然用的是重刀,但身法極其靈活,膂力驚人。

這一刀能夠殺傷對方固然是好,心中卻並未報有多少念想。

殺不了對方,如果能夠將對方逼退,也是好事。

卻不想那壯漢身形一頓,噗地一聲,這一刀穩穩當當刺入了那壯漢的心口。

寬背大刀的壯漢瞪大了雙眼:

“你……你……”

說了兩個你字,黑衣女人已經嗤的一聲將刀拔了出來。

一聲悶哼,龐大的身形頓時軟倒在地。

鮮血轉眼染紅了地麵土地,他卻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方才還將她追殺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三個殺手,轉眼之間就死了兩個。

黑衣女人一時之間很是迷茫。

聯想到方才腳下那莫名其妙的一震,忽然恍然大悟。

與此同時,就聽到腳步聲響起。

一回頭,那空著雙手的男子,臉上已經失去了所有的淡然冷靜。

這一刻,他轉過身去,竟然是打算落荒而逃。

很顯然,他也想到了關鍵。

有人出手相救!!

此人武功極高,隔空出手,便可以讓這黑衣女人好似神功大成,如有神助,一刀斬斷鉤鎖男的鎖鏈。

幫著她避開那要命的一刀。

緊跟著又隔空出手,阻止了那寬背大刀壯漢脫身,任憑這女人一刀刺進了他的心口。

這個暗中出手的人,未曾現身,卻接連斬了他們兩個人。

這得是何等的武功?至少,絕非自己所能抗衡。

即如此,自然是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可就在他一轉身的時候,一個聲音就已經傳入了耳中:

“咦?你要往哪裏去?

“不是在這裏殺人嗎?”

說話的卻並非是江然,自然也不是葉驚霜。

就在那人轉身的必經之路上,一人緩步而來,眸光於當場掃了一圈,詫異的看了一眼那個殺手,又看了看那個黑衣女人,然後撓了撓頭:

“還是說,我誤會什麽了?

“殺手不是你?而是這個女人?”

此言一出,那殺手頓時一愣。

不是他!?

那他是誰?

為何忽然來到此處?

然而此時此刻,他已經顧不上這麽許多,一抖手,銀星閃閃,漫天寒光。

隨著他的一聲怒喝‘滾開’,同時朝著來人攢射而去。

就見來人歎了口氣:

“都是一些暴脾氣啊。”

話沒說完,就見一把單刀一掃,這漫天銀芒,頓時落入了來人的刀背之上。

星星點點,盡是銀針。

來人一甩手,將這銀針扔到一旁:

“我知道你是誰了,驚滅閣殺手‘星芒’。

“方才那批人的屍體上,就有你的暗器。這種情況下,也敢在邊上寫下‘殺人者江然’這五個字。

“你這腦子……多半是要不得了。”

星芒站在當場完全不敢輕舉妄動。

他方才含怒出手,是擔心那黑衣女人背後之人會忽然對他下殺手。

生死攸關,自然不敢怠慢。

目的是為了將這橫生枝節的攔路虎,直接打死,他好逃之夭夭。

因此下手極狠,卻沒想到,這生平所學竟然被這人一刀盡數破的幹幹淨淨。

可見這人的武功也遠在自己之上。

星芒現如今隻想知道,自己出門的時候,是不是忘了看黃曆了。

今天著實是不宜出門殺人。

他深吸了口氣:

“你是誰?”

“我的名字你沒有資格知道。”

來人淡淡開口:

“我隻問你一件事……你們殺人栽贓,究竟是自己想這麽幹,還是有什麽讓你們這麽幹?

“說實話,我可以給你一個痛快。

“讓你死的無知無覺。

“否則的話……”

他說到這裏,頗為有些為難的撓了撓頭:

“我這人啊,對女人還算是有辦法,對男人著實是沒有什麽辦法。

“我也沒想好該怎麽威脅你……還好還好,我這邊還有不少的高手,這方麵也有出乎其萃,拔乎其類的,定能讓你,生也生不得,想死卻也難。”

“我驚滅閣的人什麽時候……”

星芒的狠話剛說到一半,就發現這滿天星光似乎一刹那暗淡了一瞬。

緊跟著一抹刀芒,就已經衝入了眼簾。

下意識的想要阻擋什麽,然而血光迸現,再看就發現自己右手的五根手指頭,盡數跌落在地。

“我的手!!!”

星芒臉色一白,一把刀已經掛在了他的脖子上。

背後那人緩緩開口:

“我這人生平最恨別人跟我放狠話。

“你好好說話尚且還可,這般凶狠做什麽?

“驚滅閣這麽嚇人,你萬一將我嚇到了,你賠得起嗎?”

“披……披星天魔斬!!”

星芒滿眼皆是恐懼之色:

“你剛才所用的,是披星天魔斬!!

“你是魔教的人……

“我們栽贓嫁禍江然,和你魔教有什麽關係?”

說到這裏,他忽然想到了什麽,忽然大聲喊道:

“前輩!!還請前輩出手相救!

“我驚滅閣雖然是殺手,但……但好歹不是魔教中人!

“魔教中人禍害蒼生,死不足惜。

“還請前輩出手誅魔!!!”

星芒很清楚,幫著這個黑衣女子的人武功絕對高明。

就從星芒現身到現在,仍舊未曾察覺到暗中有人這一點,就可以看出端倪。

而相比起自己的驚滅閣,很顯然魔教更加不容於天下。

如果暗中這人是一個路見不平拔刀相助的性子,那絕對容不得魔教中人猖狂。

果然他這話說完之後,那施展披星天魔斬的人便是臉色一變。

猛然看向四方:

“暗中有人?

“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刀都架在你的脖子上了,你還敢胡言亂語?難道是真的不怕死?”

“前輩!隻要您出手相救,從今以後,在下退出驚滅閣,再也不會枉殺一人。

“如違此誓,天打雷劈。

“還請前輩現身一救。”

星芒又一次苦苦哀求。

“你這說的還挺情真意切的。”

手持單刀的年輕人咧嘴一笑:

“也罷,我也想知道暗中的人到底是誰,快點出來,讓我見見啊。”

他言語輕鬆,顯然是不相信星芒所言。

卻沒想到,話音剛落,就聽到江然的聲音傳入耳中:

“你就這麽想見我?”

星芒頓時大喜。

這位前輩果然還在!

可同時也很驚訝……聽這聲音來人好生年輕。

不像是一個前輩啊。

正心中疑惑的當口,就發現那把刀逐漸的從自己的脖子上拿開了。

星芒身形一晃,趕緊讓開,再回頭,就發現不遠處果然多了兩個人。

一男一女,都很年輕。

隻是不知道為何,他總感覺這男子好似有些眼熟。

然而此時此刻,也顧不上細看。

當即連滾帶爬的來到了江然跟前:

“多謝前輩,多謝前輩。”

“……”

江然默然的看了這人一眼,感覺他謝的有點太早了。

再抬頭,看向對麵的年輕人:

“你怎麽會在這裏?”

這話一出口,星芒就感覺不對勁。

這語氣,兩個人認識啊!

他茫然的抬頭看向江然,然後又看了看那個施展單刀的魔教年輕人。

更加讓他絕望的事情,在下一刻就活生生的呈現在了他的眼前。

就見那年輕人收回了單刀,然後推金山倒玉柱一般,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魔尊座下問心齋末座,王離,參見少尊。”

魔尊座下……問心齋王離,少尊!?

星芒隻覺得腦子裏一陣兵荒馬亂。

眼前這個是魔教少尊?

魔教什麽時候有的少尊?

這魔教少尊不想著禍害蒼生,怎麽將魔教做的神驚鬼懼,閑著沒事跑過來路見不平來了?

這合理嗎?

星芒這邊顧不上害怕,腦子裏一個勁的跑火車。

就聽到那王離繼續說道:

“屬下之所以會在此處,是因為前不久聖女糾集我等於青國皇都重聚。

“屬下收到消息,便朝著皇都趕赴。

“卻沒想到,今天晚上偶然見到有人廝殺……當時並未在意,江湖廝殺所在多有。

“隻是事後才發現,這些人竟然敢在屍體之旁,寫下【得青國同道禮遇,今番自當回敬,殺人者江然】這樣的文字,來嫁禍少尊。

“故此便趕來捉拿他們,想要問問背後主使,究竟跟什麽人借了這潑天狗膽。

“卻沒想到,竟然會在這裏得見少尊。”

這一番話對於星芒和那黑衣女子來說,要素屬實過多。

隻震得兩個人腦瓜子嗡嗡作響。

一時之間幾乎整理不出一個頭緒。

眼前這個年輕人竟然是江然!?

江然竟然是魔教少尊!?

魔教少尊竟然行俠仗義?

念頭紛雜之間,彼此對視一眼都看出對方眼神裏的不可思議。

這一瞬間,殺手和被殺的人倒是有點心意相通的味道了。

且不提這兩個人如何想法,江然則是說道:

“若是早點見到你的話,那就好了。

“你爹剛走。”

王離正是當日古章縣中,那個納了一房又一房妾室的王小公子。

古章縣初見的時候,他尚且桀驁不馴。

這一次見麵,顯然有禮貌多了。

“爹……”

王離一愣,頓時大喜:

“爹還活著?

“延虛城一戰,我隻以為……”

“他被秋氏一族二公子秋世安帶走了。”

江然說道:

“想要學你們的披星天魔斬,結果,隻練招式,不練內功。

“以至於將整個莊子裏的人,幾乎全都練瘋了。”

王離聞言哈哈大笑:

“原來如此,秋世安癡心妄想,沒有我魔教心法,披星天魔斬豈能輕易去學?

“這是自尋死路。

“少尊又是何時去的秋氏一族,不知道少尊可曾見到我那二叔?

“他和我爹感情深厚,當時兩個人又是腳前腳後失蹤,說不定就在一起呢。”

江然一愣:

“王昭?”

“正是。”

“……未曾得見。”

江然眉頭緊鎖,卻是想到了那個阿文。

秋氏一族當時所有的事情都有了答案。

唯獨阿文這一身內力來的莫名。

如果說王昭當真找到了王橫,並且在這之前發生了意外,被阿文所救。

從而擁有了魔教內力。

又從其他人的身上學到了披星天魔斬的皮毛。

那就可以完美解釋,他當時為什麽可以將這一式披星天魔斬施展出來了。

隻不過,如果真的是王昭將內力傳給阿文的。

那……他如今隻怕已經是凶多吉少了。

想到這裏,他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這當中之事,頗為複雜,我也不敢說心中猜想都是對的……

“這樣,你現在便依照聖女的意思,先去皇都和他人會和。

“待等皇都之事結束之後,我親自帶你去尋王昭。”

“是,多謝少尊!”

王離一笑:

“不過二叔若是沒有意外的話,看到聖女召喚,說不定能夠在京城相見。”

“那自然更好了……”

江然輕笑一聲,然後伸手指了指那星芒:

“將此人也帶走吧,至於這個姑娘……”

他說著,目光看向了那個黑衣女子。

黑衣女子麵上頓時現出了警惕之色。

可轉眼之間,卻又變得坦然了起來。

先前要不是江然暗中出手相救,自己已經死去多時了。

如今生死如何,任憑發落就是。

江然沉吟了一下之後說道:

“這個姑娘,你也帶走吧。在我們離開青國之前,就不要讓她現身江湖。

“待等離去之後,再放她自由。”

“是,屬下遵命。”

王寧躬身答應。

然後看向了那星芒:

“現在怎麽說?”

星芒無話可說,垂頭喪氣的站在那裏,不言不語。

至於那個黑衣女子,沉吟了一下之後,對江然躬身一禮:

“不管你是誰,今日救命之恩多謝了。”

江然一擺手:

“去吧。”

王離不再多言,少尊行事自有道理,沒有他置喙的餘地。

當即一手一個,飛身而起,轉眼就沒了蹤跡。

江然和葉驚霜對視了一眼,葉驚霜沉聲開口:

“驚滅閣也入場了。”

“無生樓,驚滅閣,忘塵島……走到哪裏都少不了這老三家。”

江然一笑:

“驚滅閣都出現了,無生樓還會遠嗎?

“這一次,我倒是想看看,他們又會怎麽做?”

“驚滅閣栽贓嫁禍的手段,看著很眼熟啊。”

葉驚霜對江然說道:

“君何哉失去了天上闕,但似乎能夠使用的力量,卻一點都沒有變少。”

“此人籌謀多年,長袖善舞,沒有我想象的那般簡單。”

江然輕輕吐出了一口氣:

“皇都之中,必然還有一場大戲,等著咱們呢。

“不過,被動挨打不是我的風格。

“看來,做事得稍微激烈一些了。”

“你要怎麽做?”

葉驚霜有些好奇。

江然笑了笑:

“你說,在京城開一個魔教大會如何?”

“?”

葉驚霜一愣:

“你是要將自己的身份昭告天下?”

“倒也不急。”

江然輕笑一聲:

“先看看京城局勢……再討論如何行事。

“倘若在這之前就抓到了君何哉,找到了青國先帝被刺的真相。

“那很多問題也就不再是問題了。”

葉驚霜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不再談論這方麵的內容,手拉著手往回走,看夜色,看風光,談論天南海北,最後到了那山洞裏,又小心翼翼,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至此安歇,待等第二天一大早,眾人起床,繼續啟程。

陳牧這一次也跟著江然等人一起進京。

理由是江然一行人甘冒大險,義薄雲天,著實是叫人佩服。

他們身為玄機書院弟子,豈能甘心人後?

自然也要為此出一份力。

江然沒辦法拒絕這一份赤誠,便答應了下來。

至於說那甄誠,這人既然找上門了,那就是個狗皮膏藥了。

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甩掉,除非江然狠下毒手,直接把他給打死。

可真想要殺他的話,也不會等到現在。

眾人收拾妥帖,整理的差不多了之後,便由陳牧帶路,一行人朝著皇都趕去。

至此路程已經沒有多遠。

三兩日的功夫之後,一座繁華都城總算是出現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溪月公主抬頭凝望眼前建築,頗為感懷:

“青國皇都,本宮總算是到了!

“比預定的日子,可晚了許多。”

“確實是晚了很多。”

長公主也是頗為感慨。

“晚了許多不怕,就怕晚了一輩子。”

江然一笑,然後看向了溪月公主:

“記得怎麽做嗎?”

“那是自然……先不暴露身份,弄清楚使館那邊的情況,看看葉東來是生是死,再考慮其後的情況。

“隻要一切都沒有問題,那就恢複身份。

“正大光明的出現在青帝麵前!”

溪月公主笑著說道:

“放心吧,本宮記性很好的。”

“那咱們走。”

繁華都城,門前人來人往,一行人悄然混入人群之中,一步一步朝著皇都逼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