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謬讚了。”

江然搖了搖頭,輕輕揉捏著唐詩情的手,一邊淡淡的說道:

“不過前輩……晚輩我和我的未婚妻子閑談,還沒有你開口的餘地。”

“你說什麽?”

桃善翁一愣。

他知道林凡打的是讓這魔教少尊和這幫假冒魔教中人先殺一場,在他們鷸蚌相爭之後,好做漁翁之利的打算。

可是一來這兩者差距太大。

二來江然說話太不給麵子了。

桃善翁縱橫江湖數十年,年輕的時候就敢去六門堵門,強行挑戰六門高手。

如今江然這個魔教少尊跟他說話,竟然半點客氣也無,一愣之後,便是勃然大怒。

顧不上林凡先前的盤算,隻是連連點頭:

“好膽!老夫倒是想要看看,這魔教少尊,到底有何能為!!”

話音落下,桃善翁飛身而起。

竟然不管不顧,直奔江然而來。

唐天源臉色一沉,正要上前。

江然卻對他輕輕搖頭,再抬頭,桃善翁已經到了跟前。

一掌襲來,江然隻是稍微側了側頭,便已經讓開了這一掌,順勢往下一拿,取桃善翁手腕。

桃善翁卻是一聲怒喝,單臂一橫,接連七掌,以迅雷之勢擊出。

砰砰砰!

虛空之中接連傳出七聲炸響。

卻是一掌不落,盡數被江然接住。

接連對了七掌之後,桃善翁倏然而返,回到了原本的位置上,腳下雖然不曾挪開分毫,但有心人卻發現,他的臉色比原先白了不少。

先前形容此人,是鶴發童顏。

指的是頭發是白的,但是臉色卻好似孩童,白皙之中透著紅潤。

但此時此刻,他臉上隻剩下了白,紅潤之處已經半點不見。

他背負雙手,身後的人也能看到,他雙手顫抖,兩掌大筋凸起,血紅一片。

可見這七掌之下,吃了不小的虧。

“不愧是魔教少尊……果然武功蓋世。”

桃善翁冷冷開口,聲音盡可能的保持平穩。

此言一出,場內眾人就算是未曾觀察到桃善翁情況的,也都明白了這一番交手,桃善翁是敗了。

一時之間心中不免駭然。

江天野的兒子今年最多也不過二十出頭。

年紀輕輕的,竟然能夠在這電光石火之間,就讓桃善翁敗下陣來。

這武功,到底是怎麽練的?

江然卻看都不看桃善翁一眼,而是看向了那個周身籠罩在黑袍之下的老嫗。

輕笑一聲:

“你是笛族的人?”

桃善翁臉色一黑,有心發作,卻又知道不是對手,隻能強忍了下來。

那老嫗則歎了口氣:

“老婆子見過魔教少尊……”

“延虛城的事情,是君何哉一手設計。

“抓了我魔教老教主,引我教眾去救,最後結合這幫所謂的名門正派,圍殺我等。

“是也不是?”

江然再一次開口,卻是引起滿場驚愕。

“延虛城的事情,竟然是這樣嗎?”

“誰抓了魔教老教主?”

“四大家族,大梵禪院,還有百木門,竟然有這麽大的本事?”

“他說的君何哉又是什麽人?”

年紀輕的人不知道君何哉這個名字。

然而年紀大的,卻絕不可能不知道。

仍舊是虛圓大師,他雙手合十,道了一聲佛號,緊跟著眉頭緊鎖:

“少尊此言到底是什麽意思?

“君何哉……怎麽會和我等合謀?”

“君何哉為何不能跟你們合謀?”

江然一笑:

“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這人什麽事情還做不出來?

“嗯,既然你問了,本尊看場內有不少人都不知道這君何哉是何許人也。

“那我就跟你們說說吧……

“首先君何哉其人,乃是我魔教中人。

“隻不過,此人多年之前就已經叛門出教,在此之前,他曾經和五國互通有無,聯手坑害上任魔尊。

“也正是因為如此,上任魔尊方才死的不明不白,以至於累得我魔教二十載歲月以來,群龍無首!

“倘若論罪,君何哉是罪魁禍首!”

他說到這裏微微一頓:

“其後,此人叛出我教之後,去了天上闕。

“二十年來苦心孤詣,早就已經登臨絕顛,成為了天上闕的尊主……

“他一手籌謀,以你們青國小皇子的性命,挑起兩國爭鬥。

“我魔教老教主不忍蒼生受難,在他想要殺死金蟬長公主單玉蟬的時候,出手阻止,一路追到了青國境內,這才中了他早就預設好的埋伏。

“如此方才落入了他的手裏,並且……也因此才有了延虛城之戰。

“而當日埋伏我教教主的……便有你一個吧?

“他中的蠱,是你笛族的蠱。”

這話一出口,旁人固然是被當中所蘊含的龐大信息量,震撼的頭暈目眩,吳笛更是在一瞬間忽然瞪大了雙眼。

在來到七安鎮之前,江然曾經給他了一瓶血液。

血液的主人中了一種極為了得的蠱毒。

如今這魔教少尊說,中蠱的是魔教老教主……但是他先前分明從江然的口中琴兒聽到,中毒的人是他的爺爺。

“難道說……”

吳笛的心中泛起了一個思路,但是怎麽都不敢相信。

尤其是抬頭看了看眼前這個一手拉著一個的江然,這才稍微鬆了口氣。

卻又感覺好像哪裏不對……

今日酒樓之中,江然這般好酒之人,竟然滴酒不沾。

平日裏江然雖然頗為恣意,卻也從不會在人前毛手毛腳……

難道說……吳笛越想越是感覺這當中情況有些不對勁。

可此時此刻,卻也無處訴說。

至於在場的六門兩院四大世家的人,卻全都聽傻了眼。

林凡第一個開口說道:

“少尊這話是什麽意思?金蟬長公主單玉蟬殺了我朝小皇子之事,難道還能有假不成?”

“嗯?”

江然低頭看了他一眼,輕笑一聲:

“你親眼見到單玉蟬殺了你們的小皇子?”

“……這倒未曾。”

林凡說道:

“但是這種事情,誰會憑空汙蔑?”

“君何哉就會啊。”

江然冷笑一聲:

“未曾親眼得見,全是道聽途說,還這般信誓旦旦……青國四大世家便是這般行事的?

“哪怕是在我魔教之中,未曾有實證便想誣賴別人殺人,也是不行的。”

林凡一時之間啞口無言。

江然卻已經不在理他,而是看向了那老嫗:

“為何還不說話?”

“少尊麵前,哪裏有老婆子說話的份?”

那老嫗用幹癟的聲音笑了笑:

“今日有緣得見少尊,可謂三生有幸。

“這便告辭……期盼下一次再和少尊江湖相逢。”

言說至此,她手中九節蛇杖一頓。

雖無半點波瀾驚起,然而這一瞬間淒厲的慘叫聲忽然接連響起。

慘叫的全都是六門兩院四大世家的人。

皮膚之下的血管凸起,皮膚赤紅一片,雙眸更是在眨眼之間就泛起了血紅之色。

而這幫人的麵容,在掙紮之後,忽然扭曲,好似惡鬼麵孔,猙獰駭人。

吳笛臉色一變:

“鬼麵蠱!!”

言說至此,他單手一抖,將身邊眾人盡數回護。

就見唐畫意回頭看了他一眼:

“什麽叫鬼麵蠱?”

吳笛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然後說道:

“鬼麵蠱是我笛族最厲害的蠱毒之一。

“但凡中了此蠱,蠱蟲噬心入腦,麵容猙獰宛如惡鬼。

“無知無覺,成為下蠱之人的掌中刀,聽憑指揮,肆意殺戮。

“除此之外,鬼麵蠱有人傳人之能,倘若被身中鬼麵蠱的人打傷,將會被鬼麵蠱侵入,成為新的鬼麵蠱傀。

“此蠱凶險,又無人道……故此早就已經被我笛族束之高閣,族內除了少數人之外,絕不允許煉製這鬼麵蠱……”

“原來如此,還挺厲害的。”

唐畫意點了點頭。

再看場內,那些中了鬼麵蠱的人,果然開始朝著身邊的人下了殺手。

各個都是六親不認,而且,無法被製住。

穴道點了之後,毫無用處,打斷手腳,也可以活動自如,稍有不慎,就會被他們的指甲,牙齒刺破皮膚,成為新的鬼麵蠱傀。

一瞬間,場中頓時一片混亂。

那手持九節蛇杖的老嫗,便想趁著這一片混亂脫身。

結果一回頭,就見一個身寬體胖,滿麵富態之人,站在那裏,笑吟吟的看著她:

“笛族的人,老夫也多年未曾見過了。

“你年紀不小,說不得你我還是舊相識,為何今日不敢以真麵目相見?”

“唐天源……”

老嫗的聲音之中帶著一絲沉重:

“你要擋我的路?”

“非也。”

唐天源輕輕搖頭:

“不是我要擋你的路,而是你走了不該走的路。

“束手就擒,隨我去少尊麵前認罪,說不得尚且還有活下去的機會,否則的話,等待你的隻有死路一條。”

“多年不見……昔年於江天野麵前唯唯諾諾的小胖子,倒是敢口出狂言了。”

那老嫗忽然冷笑。

唐天源一愣:

“你到底是什麽人?”

“去問閻王吧。”

老嫗話音至此,唐天源的耳朵裏忽然鑽出來了一隻血色的蟲子。

隻是見到這一幕,老嫗並未有絲毫開懷,反而臉色大變。

唐天源隨手一捏,那蟲子就已經落入了他的兩指之間,就見他輕笑一聲:

“看來你過去見過我……”

他話說到這裏的時候,一縷刀鋒忽然斜刺裏斬來。

唐天源當即身形一閃,讓開這一刀。

回頭去看,就聽王離說道:

“對不住,對不住,對麵這個用刀的滑不留手,這一刀純屬不小心。”

“……再敢這般不小心,老夫把你的腦袋給擰下去。”

唐天源沒好氣的罵了一句,然後看向那老嫗:

“我方才想要說什麽來著?”

“哪個想跟你閑談?”

老嫗二話不說,揮舞手中九節蛇杖就衝上前來。

她用鬼麵蠱挑起混亂,但這隻是一時,如果不能趁著這個時機趕緊脫身的話,一旦六門兩院四大世家的人反應過來,她在想走,可就比登天還難。

蠱毒雖然厲害,卻也不是無堅不摧,無物不破。

在場這幫人都不是尋常人物,誰敢保證她的蠱毒就可以無往不利?

而就在這老嫗出手對付唐天源的一瞬間,一抹璀璨的刀光已經在人群之中炸開。

那刀光星芒點點,好似將滿天繁星接引到了這一刀之間。

在他跟前的那個手持單刀的男子,其人武功勝在出其不意,乃是以‘無聲殺人刀’見長。

但凡將其拿到了明處,何人真刀真槍的廝殺,瞬間就會落入下風,更別說麵對的還是披星天魔斬!?

這一刀斬出,璀璨人間,卻也摧殘人間。

刀鋒所過之處,手持單刀的男子想要抵禦,卻是在瞬間就被擊碎了掌中單刀。

緊跟著刀芒將其一分為二不說,餘勢不竭,接連貫穿了數座瓦房,半條街道刹那間就給毀於一旦。

王離不等鬆口氣,忽然感覺眼前一黑。

再抬頭,那個身上好似籠罩著雲霧一樣的女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到了跟前。

雲霧之下,看不真切究竟是什麽情況。

也不敢讓這迷霧徹底將自己籠罩。

王離便是想都不想,一刀便已經斬了下去。

就見那迷霧之中,忽然伸出了一條白生生的胳膊,撚起蘭花指,屈指一彈,正取王離手腕。

王離眉頭微蹙,腳下接連轉動幾步,正要飛身上房。

卻感覺腳下好似陷入了泥沼之中。

“這是什麽東西?”

魔教的武功本就已經是詭譎古怪,然而這個渾身上下籠罩著黑霧的女人,所用的武功更是詭譎至極。

說實話,拿來模仿魔教,確實是有點那意思了。

想要飛身而起,沒能跳起來,王離單刀一甩,一抹刀鋒頓時在地上展開。

那黑霧竟然霎時一散,足下發力這才淩空躍起。

剛到了半空之中還不等看清楚怎麽回事呢,就感覺腰身一緊,再抬頭,自己竟然被渡魔冥王給抱住了。

“……幹嘛?”

王離滿臉駭然。

自己都多大的人了,竟然被渡魔冥王給攔腰抱住。

“住口。”

渡魔冥王臉上倒是少有的凝重,看著不遠處渾身上下籠罩在黑霧之下的那個人影,沉聲開口:

“雲霧鎖天關!你是昔年海上雲嵐的隔代傳人?

“君何哉好本事,你這樣的人都能夠被他找到?”

“渡魔冥王好厲害的眼力。”

黑霧之中的女子緩緩開口:

“我這等孤僻之人,也能被冥王所知。

“君何哉答應我一件事情……所以,我也幫他做一件事情。”

“哦?這倒是有趣了。

“據聞你這一脈的【出雲化雨神功】隻有在海上才能夠發揮出最大威力。

“如今為了這件事情不惜踏足內陸……究竟是為了什麽?”

“這一點,冥王無需知曉。”

她說到這裏,忽然好似扭頭看了別處,緊跟著笑了笑:

“說起來也是我想的差了,君何哉目的雖然不夠明確,但是他的目標自始至終卻隻有一個。

“與其和你們牽纏,我倒是不如去找關鍵之人。”

“嗯?”

渡魔冥王一愣,就見這一團雲霧倏然卷起,緊跟著直奔江然而去。

“少尊小心!!”

王離趕緊喊了一嗓子。

渡魔冥王卻是冷笑一聲:

“她這是找死……雲霧鎖天關固然厲害,卻又怎麽會是他的對手?”

其實不用王離去喊,江然早就已經將這周遭一切景象盡數看在眼裏。

相比起自己所率領的魔教,這老嫗手下的人明顯捉襟見肘。

算上那群被唐詩情所殺的黑衣人,他們如果對付六門兩院四大世家,隻怕也是力有未逮。

君何哉耗費心思組這一局的目的,無非就是將自己和魔教的人引出來,從而讓他們和六門兩院四大世家碰上一場。

隻不過,這一點他似乎並未跟這老嫗說。

所以,當江然一行人現身的時候,這老嫗的手段就有點黔驢技窮。

尚未如何,便已經想著立刻脫身。

但是她被唐天源擋住了,那擅長使用無聲殺人刀的刀客死在了王離的手裏。

渡魔冥王出手救下王離,而那個身上裹挾迷霧的女子,卻是朝著自己來了。

與此同時,擋住了老嫗手下最後那個中年男人的,則是商無名。

這顯然是白露想要給魔教賣個好。

理由也很充分……這老嫗是敵非友,六門兩院四大世界之中都有人被她下了蠱。

林凡想要坐山觀虎鬥,那是異想天開了。

隻不過,就目前的情況來看,六門兩院四大世家仍舊保存著主要戰力。

江然摸了摸下巴,麵具之下的嘴角微微勾起。

抬眸間,那裹挾黑霧的女子已經快要到了他的跟前。

黑霧竟然刹那間化為了一隻巨手,淩空而至,想要將江然擒在掌中。

唐詩情冷哼一聲,心中生出怒意。

江然卻是一笑:

“這武功有些意思……海上來的?難道是……”

他心思轉動之間,腦子裏首先蹦出來的便是幻世海樓!

幻世海樓的人一現身,老酒鬼就屁顛屁顛的消失不見。

此人又是從海上而來……

心念至此,江然一手拉住了唐詩情的手,緩緩站起身來。

一刹那,背後罡風飛騰,魔焰滔天。

隨之一拳送出,裹挾無盡罡風。

轟然一聲,碩大的拳頭虛影便撞在了那黑霧凝聚而成的巨爪之上。

兩者一碰,雲消霧散!

似禦無窮的力道,接連不斷的轟擊而出,裹挾在那女子身上的黑霧一層層被剝離。

“這不可能!!!”

驚怒至極的聲音自黑霧之中傳出,如臨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