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的意思,江然自然是能夠看得懂的。

當即隻是輕輕搖了搖頭:

“該說的,我已經說過了。

“諸位若不讓開……可得問問我手上的蔣如龍!”

蔣如龍身軀挺得筆直,眉目堅毅,誓死扮演好一個棒槌的角色。

隻是此時此刻,這份堅毅顯得有點可笑。

畢竟剛才的氣氛還是很悲壯的。

一群江湖草莽,試圖用性命來挽回自己的國家。

為國為民,何其壯哉?

結果……當中竟然出了一個叛徒,還成了對手的兵器。

這破事都沒地方說理去。

“少廢話,出手!!!”

弈劍門掌門一馬當先,青蒼先生也同時抄起書本,吱嘎吱嘎的聲音響起,是百木門的機關人偶。

這一句話落下,各家當即各展神通。

“冥頑不靈!!”

江然長笑一聲,縱身而起,蔣如龍當空一轉,罡氣好似龍卷,刹那間掀起萬裏狂風。

幾個剛剛出手,還沒等到跟前的,便被這狂風壓迫,隻覺得喘不過氣,內息運轉甚至不靈。

而已經到了跟前的……首當其衝便是弈劍門掌門。

劍鋒和蔣如龍一碰,叮的一聲響,一股巨大的力道反震而來。

整個手腕頓時傳出劇烈的痛楚。

緊跟著嗡的一聲,手中長劍激飛,再低頭,蔣如龍一顆碩大的腦袋已經入了懷!

砰的一聲悶響,弈劍門掌門倒飛而去。

直接跌在了對麵的牆壁之上,整個人緩緩滑落地麵,固然沒死,卻也氣若遊絲。

一蔣如龍打退了弈劍門掌門,鋒芒忽然從頭頂襲來。

就見一個好似三歲孩童的小小木偶,已經到了自己的頭頂。

十指如刀,運轉如飛,不斷旋轉著從天而降。

江然一抖手,收回了蔣如龍,兩手一轉。

蔣如龍也跟著轉的好似陀螺。

瞬間就跟這人偶碰在了一處。

叮叮叮,叮叮叮!

接連的聲音響起,蔣如龍固然沒有受傷,但是肚子上的衣服,卻是給切的支離破碎。

隻是那人偶也未曾討得好處,十根刀片指頭,已經盡數扭曲破損。

隨著兩者分開之後,江然探手一抓。

一股內力將這人偶攝入掌中。

就聽那百木門門主冷笑一聲: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徒手抓本座的木人身!”

“是嗎?”

江然一笑,這話他先前便已經聽那甄誠說過,不過當時這話不是說給自己聽的。

而是說給贏神刀聽的。

但結果卻不會有什麽兩樣,江然腳步往前,足下一頓,嗡的一聲,虛空生芒,一道道刀鋒憑空展現,當空一掃。

原本還想施展什麽的百木門門主忽然就好像是失去了依托,整個人接連後退三五步,這才勉強站穩腳跟。

江然晃**了一下手裏的木人身笑道:

“我和甄誠相熟,你們百木門木人身的把戲,我早就看明白了。

“無非就是好似皮影戲一樣,通過其他的方式,操控木人身出手。

“乍看好似很是玄奇,實際上說穿了,卻是不值一提。”

“……你住口。”

說話的是甄誠,他一邊在場內尋找生還者,聽到江然這麽說,當即反唇相譏:

“我百木門的木人身,自然是非比尋常。

“而且,你還沒見過我百木門真正壓箱底的木人身,那才是真正的殺伐之兵。

“你可不要小看了咱們。”

“……行了行了,你趕緊找你的。”

江然白了他一眼。

百木門門主隻氣的三屍神跳,這個時候了,這個叛徒還在這裹什麽亂?

正要再度出手,就見江然已經將他的那個木人身收入懷中。

與此同時,漫天的破風之聲響徹。

這一次出手的是無影門。

無影門的輕功和暗器,並稱雙絕。

他們可以施展細如牛毛的飛絮針,輕功則便於他們隱藏自身,還可以繞到敵人顧及不到的位置忽然出手。

如今這千百針芒,便是從一側的角落之中,忽然飛出。

來的毫無征兆。

若他們的對手是旁人,隻怕這一下就得落入被動之中。

可惜他們麵對的是江然。

江然調轉手中蔣如龍,一甩手,將蔣如龍轉的呼呼作響,緊跟著脫手就給扔了出去。

密道門前,堵著去路的各家高手,眼看著蔣如龍飛身而至。

彼此對視一眼之後,當即同時牙關緊咬,故技重施,各自傳遞內力,將內力匯聚到最頭前一人的身上。

那人雙手一起,去阻擋蔣如龍。

可這兩者一碰,那人卻一觸即潰。

連帶著身後眾多高手一起,飛身跌在地上。

口中鮮血哼噴,根本阻攔不了江然半步。

江然眸光在眾人身上掃了一眼,輕輕搖頭:

“手下敗將,何足言勇?

“諸位少陪了。”

說完之後,轉身道:

“咱們該走了。”

眾人紛紛點頭,葉東來連忙說道:

“帶上我們一起。”

江然似笑非笑的看了他一眼,然後說道:

“要跟上也行,先去我金蟬做客幾日?”

“……”

溪月公主去了金蟬,那不是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

葉東來當即滿心猶豫。

卻沒想到溪月公主反倒是點了點頭:

“好啊,江然是江大俠邀請,本宮若是不尊,豈不是辜負了江大俠一番美意。”

“真要去?”

江然反倒是一愣。

“為何不去?”

溪月公主抬頭看向江然。

四目相對,江然忽然笑了。

雖然之前他就看出來,這溪月公主遠非尋常深宮之中不諳世事的小女孩。

可到了這會他才發現,仍舊是小看了她。

隻是,她多半還不知道,接下來要發生什麽吧?

江然似笑非笑的點了點頭:

“即如此……公主可莫要後悔,咱們走!”

話音落下,他一馬當先,領著眾人出了地宮。

身後諸多正道高手,還想奮起餘勇,可隻覺得內傷深重,體內賊去樓空,又如何能夠站得起來?

更有甚者,還有人隻剩下了一口氣,眼看著就要死在當場。

百木門門主一邊擦嘴上的鮮血,一邊對甄誠喊道:

“還不攔著他?”

“攔不住!”

甄誠頭也不回的將一個少年人自架子上解了下來:

“這個還活著……老子要救人,想攔著的話,你們去。”

“當真豈有此理!!!”

百木門門主氣的兩眼發白,哇的一聲噴出一口鮮血,就此昏死過去。

而江然這邊出了地宮之後,虛圓大師和幾個林家,葉家的子弟便抬頭看他。

“其他人呢?”

一個年輕人開口問道。

江然一笑:

“都在地宮之中,你們自己去找就是。”

“他們怎麽樣了?”

“你們去的早了,他們還活著,去的晚了,他們可未必能夠活下來。”

“什麽?”

幾個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心阻攔江然,可實在是不敢出手。

又有救助江湖同道這個借口在,最後紛紛錯開了江然,湧入了地宮之中,想要先把人救下再說。

與此同時,青鸞殿外,也傳來了腳步聲。

一群手持短兵,身穿青甲的兵卒,已經於無聲之間,包圍了整個青鸞殿。

看到江然等人之後,二話不說,一揮手,如同蝗蟲一般的箭雨就已經鋪天蓋地而來。

為首一人斷喝道:

“魔教少尊,殺我國主,斬立決!!!”

長公主聞言一愣,看向了江然,卻發現江然臉上全然沒有半點疑色:

“你早就知道?”

“你以為今日這一場是為了什麽?”

江然一邊說話,一邊兩手一分,一股罡氣自然流轉,將在場眾人盡數護在了這罡氣之下:

“那個假冒的青帝,早不死,晚不死,偏偏說出了我是魔教少尊之後再死,你真以為是巧合啊?”

箭矢落在這罡氣之上,頓時反彈而出。

身穿青甲的護衛,一瞬間死傷無數。

長公主則一陣無語:

“既然早就知道,為什麽不做些什麽?”

“做什麽?”

江然笑了笑:

“現如今要做的便是四個字……”

“哪四個字?”

“順勢而為!”

話音至此,眼前喊殺之聲已經成了一片汪洋。

無數青甲自四麵八方,悍不畏死的朝著江然等人衝了過來。

江然站在人群最前方,負手而立,單掌往下一壓。

四周一切好似全都不變,可每一個人的耳鼓之中,都傳出嗡的一聲巨響。

猛烈的刀意,瞬間遍布周遭每一處所在。

就見陰影之中,緩緩現出刀芒。

隨著江然心念一動,這些刀芒紛紛衝天而起。

整個青鸞殿在這呼吸之間,便已經成了一個破樓篩子。

刀鋒一卷,漫天血雨混雜著屋頂的殘破碎片,引得煙塵四起。

可這些煙塵,卻又被刀氣所引,分成數道當空流轉,最終歸於江然身後虛空。

而站在江然身後的眾人,也是第一次見到江然施展這一門驚天動地的觀滄海。

溪月公主的眸子裏泛起了驚色。

正所謂百聞不如一見!

不管一刀破盡百萬軍,傳的如何沸沸揚揚。

江然被說成了天上地下,獨一無二的大高手,怎樣怎樣了得,也遠遠不如親眼見到江然施展觀滄海的這一幕。

人力不可敵!

想要殺他,縱然是百萬雄師,也未必能成!

她當即低頭,將眼神之中的這一抹驚駭之色收了起來。

而就在此時,湧動在江然背後虛空之上的刀芒,就好似海浪一般翻滾而起。

好似汪洋大海,滾滾大勢,無物可擋!!

這刀芒衝擊之下,這群身穿青甲之人,根本無法抗衡,刹那間便已經死傷無數。

然而江然似禦無窮的力道,卻不會因此而止步。

滾滾觀滄海,濤濤濁洪流。

刀勢一路向前,越過了殿前廣場,漫漫人海,在這人海之中硬生生切出了一條屍體和血液鋪就得道路。

更是一路衝擊,遇到牆壁,牆壁催,遇到宮殿,宮殿毀。

皇宮門前,一群侍衛正嚴陣以待。

皇都之中的百姓,也是各行其是,為了自己的目的奔忙。

一個乞丐揉了揉眼睛,抬頭看向皇宮的位置:

“宮裏的鳥兒怎麽全都飛走了?”

“飛你碗裏了?”

一旁的乞丐哼了一聲,又在臉上塗了一把黑泥:

“天越來越熱了,多塗一點,省的蚊蟲咬你……”

話音至此,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

無數刀芒自那高高在上,龐大無比的城牆之中穿透而出,不過一個呼吸的功夫,皇宮的城牆就已經被切開了一個缺口。

蜂擁而至的刀芒,至此方才緩緩消散。

門前諸多護衛大難不死,紛紛自地上爬了起來,看著眼前這一幕,隻覺得好似是天塌了!

這是什麽情況?

這是怎麽回事?

幾個護衛正要上前,就聽得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

“阿彌陀佛!

“幾位施主莫要往前了,再往前,隻怕有死無生。”

這些護衛都是宮廷禁衛,哪裏相信這個。

回頭一看,說話的是一個七八十歲,老的都快沒人樣的老和尚,更不將他放在眼裏。

“老和尚,快快讓開,宮內隻怕出了大事,你莫要往前湊活。”

為首的一個將領開口說話,一邊說著,一邊還要讓手下上前查看。

結果一個不留神,那老和尚已經越過了他們,朝著那缺口處走去。

“大膽!私闖皇宮,最該當死,還不站著?給我拿下!!!”

眼看著這老和尚不聽勸,為首的將領再也顧不上其他,直接開口叫人將其拿下。

幾個護衛當即出手,卻見那老和尚一回頭,微微一笑,又念了一句:

“阿彌陀佛!”

這幾個要出手的護衛,當即周身一震。

感覺腦子好似是被人用重錘敲了一下,原本不通之處,竟然盡數通達。

好似醍醐灌頂,整個人瞬間就活明白了。

再看這老和尚,紛紛跪下:

“多謝大師!”

“緣法,緣法而已。”

老和尚笑吟吟的往前一步,就聽一人冷笑一聲:

“你們這群禿驢,就知道這般糊弄人。

“人前顯聖,好似了不得,實則……不值一提。”

“哎呦,牛鼻子!”

那老和尚扭頭一瞅,頓時一樂:

“許久未見,可還安好?”

“見不到你還好,一見到你,就哪裏都不好。”

來的也是一個老頭,看上去比這和尚年輕不了幾歲。

小短腿,大肚腩,身背後插著的不是一把劍,而是一根桃木枝。

一遍往前走,還一邊啃燒雞。

“千味樓的柳葉雞?”

老和尚看著眼睛一亮:

“見麵分一半?”

“你給我滾!”

老道士哼了一聲:

“你一個出家人,不好好吃齋念佛,吃什麽燒雞?”

“非也非也,佛在心中,而不在口腹之間。

“正所謂,酒肉穿腸過,佛祖心中留,不外如是也!”

老和尚說的搖頭晃腦,念念有詞。

老道士起的臉上的老人斑跟著一起抖。

本來還想跟他分辨兩句,可就在此時,他眸光一起:

“來了一位小朋友!”

“也是一位老朋友……”

兩個人一人一句,聊得不亦樂乎。

那守衛將領眼見於此,哪裏還能忍得住,當即怒喝上前,就要出手拿人。

卻就在此時,那老和尚雙手合十,寶相莊嚴。

老道士則隨手拿起了身後的桃木枝,舉手一挑。

就聽得嗡的一聲,一尊巨大法相自那老和尚身上拔地而起。

法相端坐蓮台,好似佛祖,卻又麵目模糊不清。

而那老道士挑起的桃木枝,則是在那一瞬間化為了一抹又急又厲的劍芒。

就在這兩者現身的當口,一群人也飛身到了跟前。

正好對上了這一劍一法相。

隻聽也一聲狂笑:

“我倒是誰!!

“原來是大梵禪院的虛無和尚和野人廟的孤魂野鬼!!”

話音落下,就見一拳一掌同時打出。

跟這法相和劍鋒一對,彼此之間刹那間消弭於無形。

老和尚抬頭,老道士睜眼。

人影落地的聲音響起,正是唐員外,渡魔冥王,廖俞賢,王離……以及唐詩情等一幹人等。

今日皇城之內的事情乃是重中之重。

隨著江然發力,觀滄海一式,早就引起了整個皇城之內所有高手的注意。

更何況是唐詩情?

她和江然本就有著半步心意相通,江然一出手,她便立刻有所察覺。

當即一行人便來到皇宮之外,準備接應。

卻沒想到還沒等落下,就遇到了這兩個人。

大梵禪院的虛無和尚,唐詩情倒是知道。

此人便是當今大梵禪院的掌院方丈。

據說一身佛法修為,都已經到了高深莫測的境界。

方才看他施展大梵金剛訣,確實是已經到了成佛作祖的境界。

至於野人廟的老道士……唐詩情就沒聽說過了。

青國江湖之上的六門兩院四大世家之中,也從未有過這野人廟。

但隻從方才這老道士一劍的修為來看,其人武功之高,早就已經位列絕頂之林。

“許久不見了冥王。”

老和尚虛無雙手合十一笑:

“還未曾恭喜冥王,脫得樊籠,重見天日!”

“哦?你隻謝我這個?不謝本王幫你將那群老不死的禿驢,盡數送去西天見你的佛祖?”

渡魔冥王言語之中滿是戲謔。

就聽虛無和尚嗬嗬一笑:

“多謝多謝。”

他語出至誠,竟然好似不是假的。

而就在他這話音落下的瞬間,一抹銳利的箭風忽然響徹在眾人耳邊。

一僧一道同時抬頭,麵現愕然之色。

就見那箭,勢如玄月,氣如海,直奔皇宮之內,湧入不知處!

“……逐月箭,久違了。”

老道士眸子裏泛起複雜情緒,口中發出一聲長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