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心一念,自無所謂說與不說。

白玉樓一聲輕歎,江然便已經來到了他的跟前。

單掌一起,風雷相伴。

巨大的法相自背後騰空而起,仍舊是天覆神掌!

這一掌之威,可謂撼天動地。

掌未至,風先到,白玉樓那黑白相間的發絲不住飛揚,人在風中,卻好似是一根釘子,釘死在了地麵,不動,也不搖。

任憑這驚天掌勢到了跟前,他豁然抬頭,手中玉笛一起。

如劍!

劍藏掌中意,掌存劍中鋒!

一股磅礴之力轟然而出。

全然沒有閃躲,正麵碰上了江然的天覆神掌。

兩股力道刹那之間蔓延八方,走遍了整個侯府仍舊未停,化為狂風席卷周遭街道,引得街道之上的行人紛紛側目,更有人被這風吹的滿地打滾,嘴裏罵個不停:

“哪裏來的邪風?”

再抬頭,就聽得轟隆隆的聲音響起。

赫然是武威候府的一樁樁建築倒塌的聲響。

這一股力道可謂驚天!

旋轉的罡風氣旋,直奔雲天,引得京城之內不少人心頭發悶。

已經回到了公主府的唐詩情和唐畫意等人,在這一刻,禁不住同時看向了武威候府的方向。

葉驚霜眉頭緊鎖:

“那是什麽?”

“絕世高手的罡氣……是姐夫!!”

唐畫意說到這裏的時候,就見人影一閃,唐詩情已經動身而出。

整個公主府外,如今也是滿地屍體。

唐詩情等一行人,能夠從皇宮之中回到公主府,是殺出來的。

武威候讓人將其他人送到公主府之後,自然也沒有不去理會的道理,周遭也全都是士兵將這裏團團包圍。

因此,想要進去公主府,他們還是得大殺一場。

如今不過是剛剛平息,一行人便又從公主府內魚貫而出。

各展神通,朝著武威候府趕去。

與此同時,一座酒樓之中,正有一群頭戴鬥笠之人正在商議。

“聽聞江大俠已然回來了。”

“如今是到了武威候府中。”

“武威候勾結外敵,此番是鴻門宴,我等如今既然已經回到了京城,不能叫他得逞。”

“江大俠武功蓋世,料想不會有事……為今之計,當是先去公主府。”

正商議之間,一直站在窗口的白衣女子,忽然抬頭看向了不算太遠的武威候府方向:

“這是開始……還是結束?”

轉回頭來,鬥笠之下現出了一雙丹鳳眼:

“諸位,不能再商量了……他們動手了。”

“走?”

“走!!”

眾人言罷,紛紛站起,那女子隨手摘去了頭上的鬥笠,現出了如絲如瀑的長發,正是顏無雙!

緊跟著一個魁梧身形,摘下鬥笠,現出了一張白須白發的麵容……軒轅一刀!

其他人眼見如此,也紛紛摘下鬥笠。

當中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而這些年輕人則隱隱分成了兩派,一派的為首的男子,腰懸長劍,正是流雲劍派的黃軒!

而另外一派也全都是腰間佩劍的高手,為首的則是雲山劍派的淩不易。

至於老一輩的,則是兩派長輩。

沒有年輕人這般劍拔弩張,看上去都是和睦的很。

為首一人是一個女子……如果葉驚霜在這裏的話,必然極為高興。

隻因為此人正是葉驚霜的恩師,開雲劍顧開顏!

武威候想要掌控京城,自然不能容忍這些和江然有所牽連的幫派在這京城之中和江然裏應外合。

因此,一旦動手,必然先對他們下手。

山海會會首申屠烈本是武威候拉攏的目標,因為此人和江然有不共戴天之仇。

本以為拉攏此人應該是十拿九穩。

卻沒想到,申屠烈對申屠鴻的死,雖然耿耿於懷,不能放下。

但江然對他卻有救命之恩,恩師徐慕更是跟著江然行走江湖……彼此之間糾葛已經不是簡單的恩仇所能概括。

因此他表麵上答應了武威候的拉攏,私底下卻聯係了顏無雙和軒轅一刀。

這也讓他們提前有了準備。

武威候很快察覺到了這件事情,當機立斷決定動手。

結果,仍舊是差了一步。

軒轅一刀拚死護著顏無雙離開了京城,山海會會首申屠烈力戰而亡。

此戰仍舊慘敗,卻終究讓軒轅一刀和顏無雙得以保存。

兩個人一路奔命逃亡,本不知道該往何處去尋。

最好的辦法,自然是去找江然。

但是江然遠在青國,不知道何時能回。

魔教的名聲既然已經傳開,放眼金蟬,隻怕無人是他們的盟友。

便隻能走一步算一步,打算先擺脫身後追殺之人,再想其他辦法。

卻沒想到,這過程之中,竟然遇到了雲山劍派和流雲劍派之人。

這兩匹人竟然也是打算去往京城。

五國局勢關係緊張,江湖之上自然也難免紛爭。

他們不留意國事,但是卻在意五國高手動向……知道五國之人如今齊聚京城,想要找江然的麻煩,他們兩派都受過江然大恩,他是不是魔教之人姑且兩說,縱然是,難道有恩就能不報?

更何況,顧開顏的弟子和江然還是那種關係。

因此不約而同的前往京城,準備看看具體情況。

結果也是在路上巧遇,然後又遇到了顏無雙和軒轅一刀。

當時軒轅一刀和顏無雙還在被人追殺,雖然不是走投無路,可弄清楚了身份之後,雲山劍派和流雲劍派的人想都不想,直接加入戰團,將這兩個人救下。

其後雙方弄明白了彼此的身份和情況之後,就相伴一起來京城。

既然五國高手齊聚京城,想要對付江然,那就說明,江然快回來了。

他們在這客棧之中聚集,其實也是剛剛抵達京城,好江然等人不過是一個腳前腳後的關係而已。

如今武威候府氣勢驚天,當即紛紛趕往。

結果出了客棧,就見到京城之內,各處都有高手朝著武威候府的方向趕去。

這當中有十三幫之人,也有五大劍派的高手,還有七派傳人……

算是凝聚了整個金蟬江湖上的勢力。

不一刻之間,一行人就已經到了武威候府跟前。

目之所及,卻是各自愕然。

就見到整個武威候府已經被夷為平地。

兩個絕世高手的一擊之威,便叫武威候府徹底崩塌。

“人呢?”

顏無雙臉色發沉,武威候府被毀成了這般模樣,怎麽不見江然人呢?

卻聽到一個聲音喊道:

“哎呀,這是他幹的!他已經把武威候這老小子給切了!這包袱,一看就是他打的結!!”

顏無雙聽到聲音一瞅,頓時一愣:

“是你們!!”

“顏會首!?”

長公主看了她一眼,本是有些鬱氣,但是轉念一想,卻又算了:

“你沒事就好,這些是?”

“霜兒!!!”

顧開顏顧不上其他,看到葉驚霜的那一刻,身形便已經來到了葉驚霜的跟前,仔仔細細端詳了一番,又看了看身邊的葉驚雪,這才鬆了口氣:

“你們兩個安然無恙,為師就放心了。”

“師父!?您怎麽來了?”

葉驚霜看到恩師也是詫異,然後趕緊想要跪下行禮。

卻被顧開顏拉住:

“為師過來還不是為了你那個不省心的男人?

“怎麽好端端的,忽然就成了魔教的人了?這樣的話,你和他還能成嗎?”

“這……”

葉驚霜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跟師父怎麽解釋,隻能說道:

“江大哥身世複雜,不是三言兩語所能解釋清楚的。不過,就此事而言,他從未隱瞞過弟子……”

言說至此,她忽然不顧顧開顏拉扯,強行跪了下去:

“懇請恩師,將弟子逐出師門。

“嫁雞隨雞,嫁狗隨狗,和他在一起是弟子的事情,弟子絕不願意因此牽連師門。”

顧開顏麵沉如水,不等說話,唐畫意就已經將葉驚霜給拽了起來:

“你著什麽急啊?你師父都沒說不同意,你就著急被逐出師門?這不是鬧呢嗎?而且,姐夫現在人在何處還不知道……咱們還是先找他要緊……

“話說,咱們金蟬江湖的人是不是都在這裏了?等等……那邊那個……是不是阮玉青?”

“水月劍派,柔水劍?”

葉驚霜一愣:“是阮師叔?”

唐詩情不認識什麽阮玉青,她也不關心,目光在這周遭一掃,讓人將那人頭,骨劍,以及大匣子全都收了起來。

既然這三件東西放在一起,可見都是江然打包的。

沒道理留在這裏……

然後她尋了一個方向便直接追了過去。

唐畫意等人當即紛紛跟上。

其他來自於五劍七派十三幫的人也紛紛跟上。

眾人一邊走,一邊嘀嘀咕咕。

有人猜測唐畫意唐詩情和江然的身份,也有人看著唐天源,渡魔冥王等人暗自揣測。

完事之後,則是討論彼此到來的目的。

結果目的也是不盡相同。

雖然當中不乏有人是想要過來幫著江然的,但是也有不少人是為了救道缺真人的。

道缺真人身為道一宗掌門,當朝國師,江湖之上也是有不少朋友的。

他罹難入獄,他們自然是要過救人。

除此之外,甚至還有人是為了過來給山海會會首申屠烈報仇的。

其中也有一小部分不言不語,目的不詳,有可能是為了來殺江然的……

總歸來講,一群人各有各的心思。

整體朝著京城之外趕去,越走,便越是驚訝。

自出了京城之後,沿途所過之處,到處都是樹木倒塌的痕跡,地麵崩碎的大坑,時而還能從地麵上看到裂開的巨大刀痕。

這模樣,不像是人幹出來的事情,這是兩個神仙在打架嗎?

看到這一幕幕,有人歡喜有人愁。

一路追出了京城外二十多裏的荒山之中,巨大的轟鳴之聲,這才響徹在了眾人耳邊。

就見兩道身影於當空糾纏,拳來腳往,鬥的不亦樂乎。

一舉手,一投足,皆是威力無窮。

武功低的尚且能夠看出他們招式之中所蘊含的巨大威力,武功高的更是看的沉默不語,恨不能轉身就走。

實在是倘若易地而處,他們麵對這兩個人之中任何一個,都難以擋得住當中的三招兩式,就得被活活打死在當場。

這兩個人的招式快如奔雷,裹挾萬鈞之勢,每一次碰撞,激發的罡風都叫周遭風聲呼嘯不斷。

好似一場巨大的風暴,就在他們的麵前展開一般。

顧開顏越看越鬧心,禁不住哼了一聲。

葉驚霜有些不明所以的看了師父一眼,發現師父心情似乎越發不好了,當即不敢隨便說話。

倒是黃軒哈哈大笑:

“早就知道江兄武功蓋世,卻也沒想到,竟然達到了這般程度。

“說起來,他對麵這人到底是誰?竟然能夠與之爭鬥到這等地步?”

“白玉樓。”

一個低沉的聲音說出了這三個字。

場內頓時一片鴉雀無聲。

人的名,樹的影。

離國第一高手,白玉樓!

這是當今天下站在最高層次的高手之一,他們未曾見到先前白玉樓對江然施展的陰損手段,小人伎倆。

如今單看這伸手,都覺得不負離國第一之名。

正自沉默之間,就見江然忽然一把抓住了白玉樓的腳踝,掄圓了往外一甩。

白玉樓好似流星隕落,砰砰砰,接連撞斷了七八顆大樹之後,驟然一個翻身,便已經跳到了一處樹梢之上。

手中玉簫一轉,輕笑一聲:

“魔尊好內功,卻不知,還能施展到幾時?”

“隻要你還行,打上一個月,本尊都不會累。”

江然哈哈一笑:

“倒是你,有這般內力在身,何必施展那般伎倆?”

“魔尊可知……我所修行的武功,叫什麽名字?”

白玉樓不答反問。

江然搖頭。

先前於武威候府之中,那一招交手,便讓江然知道,這白玉樓一身內功修為可謂是深不可測,不負離國第一高手之名。

先前種種伎倆,無非是想要省些力氣,不想輕易拚殺。

亦或者是想要讓自己輕敵,其後再以絕世功力轟殺自己。

卻見白玉樓站在樹梢之上,把玩手中玉簫:

“天上白玉京……十二樓五城。

“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我這一脈的武學,皆在這二十字之中。

“名曰【仙人渡】!

“此功每一脈,隻有一位傳人,師傳徒,師死。

“而我如今,尚未收徒……

“故此,我不能死。

“所以,能不拚,盡量不拚。

“否則的話,我師門往上,一共一十三代,一千多年傳承內功,將會於我身上就此斷送。

“魔尊以為,我死的起嗎?”

“仙人渡……原來如此。”

江然恍然了,仙人撫我頂,結發受長生。

這仙人渡的武功關鍵,便在這十個字裏。

師傳徒,畢生內功,送入弟子體內,師父散功而亡。

每一代隻有一個弟子,一旦有了這個弟子,師父便會就此殞命。

如今白玉樓還站在這裏,就說明,他的仙人渡尚未傳承給自己的弟子。

他一身精修,裹挾前輩一十三代傳人,一切的榮辱都在他一人之身。

所以,他死不起……

可江然的武功太高。

他必須要十拿九穩。

為此,他可以不要自己的名聲,也可以舍棄過往的一切。

隻求今日殺了江然,亦或者是從江然的手中脫身。

所以,當麵對江然那一刀的時候,他順勢藏在了廢墟之中。

如果江然以為他死了,他就此金蟬脫殼。

今後無論是再來討伐魔尊,亦或者是傳承仙人渡,讓他的弟子前來討教,這都可以。

至少,這一身榮辱,十三代人的努力,不會在他的身上就此葬送。

可惜……江然不讓他走。

所有的小伎倆都已經用完了……那自然是要真刀真槍的比拚一場了。

隻是,他雖然有一千餘年的內功加身,放眼江湖,都是第一等的存在。

這世上能夠與之抗衡的人,實在是少之又少。

偏偏眼前這剛剛弱冠的少年人,讓他半點把握都沒有。

一路鬥到此時,他這一身功力已經施展過半,可江然仍舊是遊刃有餘。

更有甚者……白玉樓隱隱察覺到,江然的餘力似乎無止無盡。

這想法幾近於荒謬,這世上除了仙人渡之外,又有什麽人能夠積蓄這般深厚的內功?

想到此處,白玉樓忍不住開口問道:

“敢問魔尊……如今所出功力,用到了幾成?”

“不太好說……許是三成,也可能是四成……放眼江湖,能夠讓我用到這般內力之人……你是第一個。

“而且看如今這架勢,這似乎還不夠殺你。”

江然的語氣也很真誠。

白玉樓則笑了,他的笑聲好似能夠引發天地共鳴,引的方圓數十裏之地百鳥驚飛。

笑聲直衝九霄。

良久,他笑聲一收,看了看自己的手掌,輕聲說道:

“即如此……看來不用不行了。

“我這一生內功驚世駭俗,從未於人前展現全部,也因此,仙人渡之中的三式絕技,也從來都無人得見……

“今日魔尊在前,江湖在後。

“於情於理,也該施展一番了……

“請魔尊品鑒!”

他調轉手中玉簫,於腰間一插,和江然相隔十餘丈的距離,便探手一點。

天地在這一刻,忽然沉寂無聲。

落葉在這一刻,都仿佛定在了半空。

所有的一切,似乎包括呼吸都停了下來。

唯有一指……高高在上,緩緩點落。

天地鴻蒙,仙人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