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萬大山是否有十萬裏,這一點倒是無人測量過。

隻是這綿延起伏的山脈,極為廣袤。

兼且山中多歧路,進來容易出來難……稍有不慎,就有可能會深陷其中。

故此頗為讓人忌憚。

而這十萬大山的另外一頭,是否還有其他人,這一點更是無人知曉。

有好事者曾經深入其中,嚐試翻越十萬大山,可最終卻沒有一個人能夠活著回來。

他們究竟是否成功,亦無人知曉。

除此之外,這山中多居民,遠不止一個笛族,隻是笛族因為用蠱之術聞名天下,所以人們隻聽說過笛族,而不知道其他。

這些消息都是這一路走來,從童家人的口中,以及到了十萬大山周圍之後,從當地的百姓口中了解到的。

可關於更進一步的消息,卻沒有什麽人清楚了。

十萬大山,總是叫人諱莫如深。

江然等人如今已經深入此地十日,這十日光景卻什麽都沒有發現。

如今一行人用石頭堆砌了一個篝火,燃燒火焰,烹煮食材。

江然則忍不住看了渡魔冥王一眼:

“你真的沒有認錯路?”

其實這一趟來十萬大山,最好的選擇本應該是讓吳笛帶路。

可當時尚未找到天魔寶鑒,吳笛便被他扔到了戰場上。

知道那件魔教神兵藏在十萬大山之中,還是在這之後的事情。

否則的話,真應該讓吳笛過來才對。

好過這個看上去挺靠譜,實則一點都不靠譜的渡魔冥王。

渡魔冥王倒是信心滿滿:

“放心吧尊上,你爹那會的時候,我教和笛族的交情頗為深厚。

“屬下也曾經跟老魔尊造訪過笛族幾次,這路徑是不會錯的。”

“可你先前便說過,十日左右的光景就能夠抵達笛族範圍,可這十天都過去了,別說笛族了,連個鬼影子都沒有看到。”

唐畫意哼了一聲。

渡魔冥王哭笑不得:

“我說聖女殿下,這鬼影子不看也就算了,你不最是怕這些怪力亂神之說的嗎?

“要真的帶您去看了鬼影子,您還不得讓尊上把我這把老骨頭打散了?”

唐畫意一時語塞,誰叫她樣樣都能拿得出手,唯獨怕鬼這個黑點,怎麽也是擦不去的。

這會麵對渡魔冥王的話,也隻能保持緘默了。

江然則輕聲說道:

“柔姨他們還沒有消息?”

這一路走來,他們是分明暗兩路。

然而就在靠近十萬大山,還未曾和童家人分開的時候,柔姨這幫人的蹤跡就忽然消失了。

幾次聯絡都未曾聯係上。

渡魔冥王搖了搖頭:

“未曾……柔丫頭應該不會有事。

“她得了你娘親一身內功,又有五毒貫世經護體,當今天下能夠傷她的人不多。

“更不會這般無聲無息,除非是君何哉親自出手。

“可那會他們跟在咱們身邊並不遠,童何勝察覺不到,咱們卻可以發現。

“真的有什麽事情的話,喊一嗓子,君何哉就得落入咱們手裏。”

“嗯……”

江然微微點頭:

“料想他們也不會出什麽問題。

“即如此……”

他看了渡魔冥王一眼,歎了口氣:

“那就拜托冥王了。”

“尊上,不知道是不是屬下的錯覺,您說這句話的時候,似乎有些心有不甘啊。”

渡魔冥王歪著頭端詳江然。

江然認真的點了點頭。

“……”

一邊說著閑話,眾人一邊吃東西。

而就在此時,江然忽然皺了皺眉頭,不動聲色的環顧左右一圈,繼而自懷中取出了一個小瓶子裏,倒出了不少的丹藥,偷偷塞到了詩情畫意她們的手裏。

眾人先是一愣,繼而心領神會。

將這藥丸偷偷的納入口中……

隨著時間流逝,篝火的光芒悄然暗淡。

圍繞著火堆的一群人,於這無聲之中陷入了夢鄉。

就在這無聲之間,一道道身影忽然自林木叢中出現。

隻見為首之人輕輕一揮手:

“全都綁了。”

身後的人當即紛紛出手,將江然一行人盡數綁縛了雙手雙腳。

伴隨著一聲令下,當即全都被抬走。

這一路走的時間不短,翻山越嶺,好一會之後,方才來到了一處山坳之中。

就見這山坳之內,這會功夫正有星星點點的火光,竟然是一處族落。

此時此刻,正門之處正有人等候。

是一個穿著頗為複雜古怪的老婦人。

她眉頭緊鎖,探頭端詳,一直到這群人現身之後方才鬆了口氣。

“阿眉,你們回來了。”

人群之中走出一個女子,正是先前為首之人。

她年紀不大,二十歲上下,皮膚略顯蒼白,卻穿著一身黑衣,身手矯健,眉目之間少了幾分女子的柔弱,多了幾分野性。

然而此時她倒是笑顏如花,走到跟前在拉著這老婦人的手說道:

“阿婆,我們回來了。

“放心吧,看上去應該不是他們的人……

“就是一群不知道跑到山裏來幹嘛的尋常人。

“我略施小計,就將他們全都一網打盡。

“待會我親自審問他們,若是無關人等的話……我就抹去他們今天晚上的記憶,直接扔出十萬大山。”

“嗯嗯。”

老婦人輕輕點頭:

“阿眉,你能這麽想就對了。

“山中有山中的規矩,外麵有外麵的道理。

“外麵的人視山中之人為洪水猛獸,山中之人對他們亦如是……

“彼此之間倒也沒有必要再添血債。

“若是他們真的跟這件事情沒有關係的話,那就讓他們趕緊走。

“不過阿眉啊,記住阿婆的話,山外之人心思浮動,花花腸子一大堆。

“當年阿婆有個妹妹,就是被山外之人花言巧語給騙去了。

“最後落了一個淒涼下場。

“還有還有,不僅僅是我族,其他族群之中也有不少年輕貌美的姑娘,被山外的混小子用手段給騙走了。

“在這裏的時候,都是百依百順的,出去了以後,就殘酷無情。

“前事不忘後事之師,你可千萬不能走了她們的老路啊。”

“放心吧阿婆!”

阿眉哈哈大笑:

“誰能把我給騙走?敢騙我,那得先看看自己的命夠不夠硬!

“將他們全都帶進去!”

“是!”

眾人答應了一聲之後,便抬著江然一行人進了這寨子之中。

這一處族落在這山坳之內棲息,背靠山體,山中多有洞穴。

江然一行人便是被帶入了一處山洞之中。

山洞裏淅淅索索,不知道藏了什麽蛇蟲鼠蟻。

這幫人也沒有什麽憐香惜玉的心思,將江然等人往柱子上一綁,就魚貫而出。

山洞裏火光明滅,江然倏然睜開雙眼。

先是撇了一眼這山洞。

“原來是蠍子……”

這山洞裏淅淅索索的聲音,則是遊走在山洞邊緣的蠍子。

這些蠍子好像是有某種程序一般,隻是在牢房外圍遊動,卻絕不越雷池一步。

哪怕牆壁上都爬滿了,也未曾踏足牢房。

“他們竟然是用蠍子當看守?”

唐畫意也睜開了眼睛,有些詫異的說道:

“這就是笛族的手段?”

“未必是笛族。”

唐詩情也跟著說道:

“可能是其他的什麽族群……

“方才聽他們說話,感覺這十萬大山也並非是鐵板一塊。

“他們應該也有自己的爭鬥。”

“沒錯,聽他們的意思,是懷疑我們和什麽人有關係,這才對咱們下手。”

葉驚霜輕輕搖晃了一下腦袋:

“不過江大哥,按照冥王的說法,哪怕咱們這會未曾抵達笛族,也應該相去不遠。

“如果這幫人不是笛族的人……那我們是不是走錯了?”

“這恐怕隻能問渡魔冥王了。”

江然看了渡魔冥王一眼,喊了兩聲:

“冥王,冥王,醒醒,別裝了,沒有看守。”

然而渡魔冥王半點清醒的意思都沒有。

始終耷拉著腦袋……要不是江然能夠聽到他心跳,還以為他已經死了呢。

長公主低聲問道:

“你方才……給他解藥了嗎?”

江然愣了一下:

“你們沒給啊?”

“忘了……”

“我還以為你給了。”

“我沒有啊,你們怎麽不給一下?”

“……”

眾人麵麵相覷,這才知道,他們是裝昏迷的,渡魔冥王是真的昏過去了。

江然倒是頗為驚訝:

“方才倒是未曾在意,如此看來這手段非同小可啊。

“渡魔冥王雖然不成器,但一身內力也是非比尋常。

“竟然這般輕易就著了道。”

“江大哥,我們怎麽辦?”

葉驚霜問道:“托他們的福,倒是讓咱們找到了一處族群,可是如今深處此地這麽久,真的走錯了方向的話,再想要回歸正軌,倒是不容易了。”

“現在其實倒是簡單了。”

葉驚雪嘴角咧了咧,火光之下現出了一個頗為猙獰的笑容:

“這不全都是帶路的人嗎?隨便抓一個,問清楚就是了。”

“……你說話就說話,這笑容收一收,怪滲人的。”

葉驚霜瞪了她一眼。

葉驚雪幹笑兩聲:

“這都是跟唐畫意學得。”

“你走你走,我什麽時候教你這個了?什麽事情都往我身上賴……”

唐畫意嘟了嘟嘴,表示不願意背鍋。

唐詩情則笑著說道:

“雪兒的話倒是沒錯,咱們對十萬大山了解有限,渡魔冥王又不靠譜,那這山中之民,總該了解十萬大山的底細了。

“到時候讓他們帶咱們去就是了。”

“噓,噤聲!”

江然輕聲說道:

“有人來了,一會先做戲,弄清楚他們到底是怎麽回事。

“然後再做決定。”

眾人紛紛點頭,然後腦袋一耷拉,繼續裝昏迷。

腳步聲轉眼就已經到了跟前。

而隨著腳步到來,地上遊走的那些蠍子則好似潮水一般,退開兩邊,一直到人走了進來之後,這些蠍子方才重新鋪滿了地麵,不讓任何人踏足。

進來的人不多,隻有三個。

就聽先前那個叫阿眉的姑娘說道:

“這都是些什麽人啊?

“一個男人……一群女人,還有一個老頭?

“這男人帶這麽多的女人,多半不是什麽好東西。”

她說話之間,就已經到了江然的跟前。

伸手捏住了江然的下巴,把他的腦袋給抬了起來。

天可憐見……江然闖**江湖這麽久,還是第一次被人這般對待。

就聽那阿眉的聲音近在咫尺傳來:

“這人怎麽長成了這樣?

“這眉毛,這嘴巴,這鼻子,這耳朵,這頭發……

“跟山裏的那些人,還真的不一樣。

“就是看上去有些瘦弱了,恐怕不能跟獅虎搏鬥。

“咦?小看他了啊,身子骨挺結實的啊。”

她一邊說,一邊去碰江然的眉毛,眼睛,鼻子,還在他胸口抓了兩把,隻覺得這人看上去瘦弱,實則一身的腱子肉啊。

不禁眼睛一亮,又抓了兩把。

隻抓的詩情畫意等人全都臉色發黑,哪怕‘昏迷’呢,都忍不住攥了攥拳頭。

“拿來。”

阿眉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就聽到另外一個腳步傳來,走到了阿眉的身後,似乎是遞過來了什麽東西。

阿眉拿在手中,江然就感覺她把一個什麽物事送到了自己的鼻子跟前。

隻是掃了一下,便已經拿走了。

其後阿眉鬆開了江然的下巴,似乎找了個地方坐下了。

半晌……阿眉詫異:

“怎麽還不醒?”

江然當即悶哼一聲,‘緩緩蘇醒’,雙眼迷茫的掃了一眼周圍:

“這是……這是什麽地方?”

“什麽地方?用你們山外人的話說,這裏就是閻王殿。”

就聽那阿眉聲音蠻橫。

江然抬頭去看,就見這渾身黑衣,身上還有許多小布囊的女人,正一隻腳踩在桌子上,一邊冷冷的看著自己:

“說,你叫什麽名字?”

“你是誰?”

江然沒開口,隻是滿臉驚慌:

“這是什麽地方?你們要做什麽?

“我告訴你們……我武功可高,你們這些山裏人,若是敢對我不利的話,我保證把你們打的……打的……滿臉桃花開!!”

“小樣的,你還挺厲害啊?”

阿眉咧嘴一笑,手裏拿著一把匕首,朝著江然步步緊逼。

江然臉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換著顏色。

心中也在考慮應該如何做戲。

到底是該表現的寧死不屈,還是應該表現的貪生怕死?

尚未做好決定呢,阿眉的匕首就已經架在了脖子上:

“說,你叫什名字?”

“……周野!!”

江然趕緊開口。

“周野?”

阿眉咂了咂嘴,用手指頭勾起了江然的下巴,眸光灼灼的凝望著他:

“就你……還野?來,你野一個給我看看!?”

這特麽是遇到女流氓了啊!

江然心中一陣無語:

“姑娘,有話好說……我們,我們是怎麽會出現在這裏的?我的這些同伴,他們……沒事吧?”

“我說過輪到你問我問題了嗎?”

阿眉冷哼了一聲,拿開匕首,轉過身來:

“來我瑤族有何貴幹?”

“瑤族?”

江然一愣,心中頓時歎了口氣,果然是走錯了。

他隻好說道:

“這裏是瑤族嗎?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

阿眉豁然回頭,雙眸淩厲:

“到了我瑤族的地頭之上,還敢說不知道?

“我問你,是不是殤族的人派你們來的?”

“殤族又是族?”

江然感覺腦殼有點疼,這是真不知道。

可不是做戲了……

他隻好說道:

“我們,我們深入十萬大山,是為了尋找笛族。

“怎麽又是瑤族,又是殤族的,笛族在哪裏啊?”

“找笛族?”

阿眉眉頭微蹙:

“你們找笛族做什麽?”

江然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阿眉頓時又把匕首架在了江然的脖子上:

“說!!!”

“我說我說!”

江然連忙說道:

“你把匕首放下,咱們有話好說……

“我們找笛族是為了……是為了求醫問藥。”

“求醫問藥?”

阿眉揚了揚眉:

“誰病了?”

“家中親人……”

“什麽病?”

“不知道啊。”

“你騙我!”

“真不知道……知道的話早就對症下藥了,這不是實在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又聽說十萬大山之中有一異族,可以通過蟲子治病。

“我這才帶著幾位夫人,一起來這山中想要尋找笛族,請笛族的聖手回去給我家親人看病。

“這……這明明說好了是要往笛族的方向走,怎麽走到這裏來了啊?”

江然若有意,似無意的將‘幾位夫人’這件事情挑明。

畢竟這女人就跟個老流氓一樣,動不動就對自己動手動腳的。

很讓人不爽。

“夫人?幾位?”

阿眉吃驚的看著江然,又看了看詩情畫意等人,不免咧嘴一笑:

“就你這小身板,還幾位夫人,你吃得消嗎?”

江然一陣無語,這叫什麽問題?

你一個女人問這種問題,不臊得慌嗎?

當即咳嗽了一聲:

“姑娘自重……這話,你一個姑娘家說來,屬實是不像話。”

“不像話?”

阿眉冷笑一聲:

“怎麽就不像話了?

“這話你們男人能說,我們女子為何就不能說了?

“我告訴你,在我瑤族之中,女子為重,男子為輕!

“正所謂,出嫁從婦,婦死從女,這才是我瑤族的規矩。

“你敢這般跟我說話,便是不從規矩!”

江然眨了眨眼睛。

怪不得這女人是老大,方才寨子跟前迎接的也是個老婦人。

搞了半天,這個族群是母係氏族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