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然也沒有猶豫。

伸出手掌,按在了那凹痕之上。

下一刻,似乎有什麽東西自凹痕之下彈出,讓江然的整個手掌都麻了一瞬間。

有血液自掌下流淌,繼而絲絲縷縷的鮮紅便沿著門戶蔓延開來。

江然抬頭去看,血色交織成了網,以這手掌為核心,不住的朝著整扇門戶擴散。

待等地抵達邊界的時候,一顆顆石頭忽然閃爍出了血色的光澤。

一顆兩顆……前前後後一共有九顆。

待等所有的石頭全都閃爍光芒之後,就聽得哢嚓一聲響,這扇門毫無征兆的……開了!

隻是讓江然也意想不到的是,那門戶開啟的縫隙之中,竟然透出了光。

光線本身或許不是特別的刺眼,但是在這地下昏暗的環境之中。

顯得格外的亮!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那光芒到底來自何方。

大門已然敞開。

先前曾經幻想過的場景,這一次倒是出現在了眾人的麵前。

以至於葉驚雪忍不住驚呼了一聲:

“好多金銀財寶!!”

身後的阿那和阿卓都忍不住麵麵相覷。

十萬大山之中,東西多是以物易物,笛族之中有人擺攤,也都是以此交易。

所以金銀珠寶一類的東西,對他們並沒有太多的吸引力。

但卻也知道,這些黃澄澄,閃爍著光澤的好東西,於山外,究竟代表了什麽。

相比起葉驚雪的大呼小叫,唐詩情和葉驚霜倒是頗為平靜。

至於唐畫意……要不是江然拉著,已經跑進去了。

不是唐畫意太沒出息,實在是眼前這一幕,縱然是江然都大為震撼。

目之所及,是一片廣場。

周圍修建了幾座宮殿,但都不算太大。

畢竟是在山腹之中,空間有限。

廣場上鋪就的是一塊又一塊的漢白玉。

而在這廣場之上,隨處可見,堆放著各種各樣的金銀財寶。

這些東西隨意散落的擺放,看上去好像並不被人重視。

頭頂上則鑲嵌著一顆接著一顆巨大的夜明珠。

各色斑斕,叫人眼花繚亂。

待等踏足這廣場之上,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而唐畫意到了此時,終於忍不住問道:

“這麽多的金銀財寶,我們怎麽拿得走?”

前路已經斷了,誰也不知道這地宮之內是否還有後路?

有的話,姑且還好,沒有的話,這些金銀財寶又該怎麽取出去?

入寶山空手而歸,那不鬧心嗎?

江然的目光自一座金山之上收了回來:

“別高興的太早了,根據本尊的經驗來看,找到寶藏之後,多半都沒有機會拿走。

“要麽那些金銀財寶上麵有問題,可能塗了毒。

“讓你在去取那些財寶的時候,中毒身亡。

“要麽就是你拿了東西之後,又觸發了機關。

“導致整個藏寶之地坍塌崩壞,最後所有的財寶全都深埋地下。

“總歸來說,想要拿著所有財寶全身而退的,至今為止我都沒見過幾個。”

“……”

唐畫意一陣無語:

“這也太掃興了吧?”

唐詩情則說道:

“說的沒錯,所以為了防止此地出現變故……我們得先找到那件神兵。”

“這兩側偏殿之內,應該也存了一些東西。

“不過真正存放重要之物的,應該是正前方這個。”

江然說道:

“不要浪費時間了,都跟我來。”

眾人點了點頭,江然則一馬當先,繞過了這些黃白之物。

唐畫意和葉驚雪在路過這些金銀財寶的時候,都有點挪不開眼睛。

哪怕是長公主,自小錦衣玉食,也從未見過這麽壯麗的景象。

金山真就是用金子堆砌起來的山。

雖然不算太大,卻絕對價值連城。

這要是全都弄到手的話,江然就算是再抓了什麽有通天徹地之能的大通緝犯,也能有錢支付了。

不過她也明白,這地方的東西,就算是能弄出去,也絕不是現在。

一行人跟在江然的身後,直奔正前方的那一處大殿之中。

到了跟前,方才見到頭前匾額之上寫著三個大字:自在宮!

江然啞然一笑:

“還真的是魔教的地盤。”

光是看前頭的廣場,以及上麵那些金山銀山,實在是很難想象,這些都是魔教的基業。

不過從這方麵,倒也能夠看出,昔年魔國一統天下,到底積累了什麽樣的財富,擁有著什麽樣的底蘊。

而來到了自在宮前,江然正要跨步進去,就聽阿那沉聲說道:

“等一等。”

眾人都是一愣,江然也忍不住看了阿那一眼:

“怎麽了?”

阿那滿臉凝重的看了看左右:

“你們有沒有感覺,有些奇怪?”

唐詩情環顧周遭,忽然明白了阿那的顧慮:

“你是覺得太安靜了?”

“畢竟是放著這麽重要東西的地方,前麵還有金山銀山。

“但是自咱們踏足此地,卻連一點機關和凶險都未曾碰到……”

阿那深吸了口氣說道:

“會不會有點,太過……平靜了?”

阿卓聞言連連點頭:

“阿那所言極是……這地方確實是太過安靜了。

“先前石橋遇險,也是因為石橋本身承受力不足。

“並非是真的機關陷阱。

“仔細想想,確實是有些不太對勁。”

不說別的,光是蠱神洞前一線天,就有多少蠱蟲陷阱。

蠱神洞內不過是一個將死的蠱神。

防範便這般嚴密……這地下魔國,巨大的城池宮殿之內,未免太過安逸了一些?

哪怕沒有唐畫意所說的,在和地下暗河的河水之中圈養蛟龍,也應該擺放一些奇門陣法,來阻擋踏入此地的不速之客才對。

眾人順著這個思路正要深思,就聽江然說道:

“機關有啊……”

“在哪裏?”

阿那連忙問道。

看不見的凶險,才是最叫人提心吊膽的。

如果這凶險能夠被看到,有他們這位當世魔尊在,那也算不得凶險了。

就聽江然說道:

“門前那個手印,不就是機關嗎?

“渡魔冥王不是說過,那東西隻認江家人的血。

“換言之,能夠走到這裏的人,隻有江家的人……

“既然如此,在這裏麵安置機關陷阱,那不是自家人坑害自家人?”

“……”

阿那聞言沉默了一下,繼而眨了眨眼睛:

“這……好像很有道理。”

“正是這個道理。”

渡魔冥王點了點頭:

“按道理來說,此地除了門前機關之外不會再有絲毫凶險。

“尤其是內部……

“否則,若是後輩弟子費盡心機的來到此處,卻被自家祖宗布置下的機關陷阱所殺……那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阿那想了一下,苦笑一聲:

“是我想差了……”

“無妨。”

江然說著,跨步進了自在宮內。

這宮殿從外麵看,倒是樸實無華。

不見什麽華麗雕飾,不過踏入其中之後,倒是意外的富麗堂皇。

碩大的廳堂之內,一共有十八根盤龍柱,分列左右。

除此之外,整個大殿之中空無一物。

往上看,則能看到有一張龍椅,隻是這龍椅倒塌。

似乎是刻意為之。

龍椅背後的牆壁上,則印著兩個大字:天魔。

這兩個字和魔教總舵之中,那一塊‘天魔大自在’石碑上的那五個字,顯然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無論是形,還是意,都是一般無二。

江然的雙眸落到這天魔二字之上,一瞬間竟然有些恍惚。

待等回過神來的時候,便發現,周遭的一切都在變化。

就好像是有一隻手,輕而易舉的擦去了周圍的一切,自在宮,盤龍柱,倒塌的龍椅……所有的一切全都被抹去。

周圍空無一物,唯有那印刻著‘天魔’二字的牆壁,越來越高,越來越大!

逐漸接天連地,恍如天地之間的一根不可丈量,不可揣測,不可直視,不可忽略的巨牆。

江然心中念頭一動:

“這是……幻境。”

情況已經很明顯了。

在自己看到這天魔二字的那一刻,周圍的一切就崩碎了。

這要不是幻境,而是現實。

那這也不是什麽武俠世界了……直接魔改玄幻了。

“我為什麽忽然被拉到了幻境之中?”

江然抬頭想要仔細看看那變得無法形容的巨牆,以及上麵的‘天魔’二字。

一切的古怪,應該就是從這兩個字開始的。

這兩個字當中,或許蘊含著鬼王宮迷心鬼牆的那種符文,也可能是更加高明的手段。

畢竟魔教的武功,往往都和精神境界,幻覺,幻境一類的手段相結合。

那這天魔兩個字能夠引出這般變化,倒也是合情合理了。

而當江然看著這麵‘巨牆’的時候,它忽然開始倒塌。

矗立於大地的一方崩碎,傾倒,碎裂的煙塵之中,呈現出了嶙峋的怪異身影。

好似群魔亂舞,並且在下一刻,這些怪異便已經自迷霧之中衝了出來。

這是一群怪異至極的東西。

通體漆黑,而且還跳脫不定,漆黑的表麵時不時的有光影略過,勉強可以看得出來是人的形狀,卻又看不出來是個人。

它們或者手持鋼刀,或者手持鐵叉,或者手持狼牙棒。

在看到江然的那一刻,就見手持鋼刀的怪影,指著江然喊道:

“他就是當世魔尊!!!”

“我看他不配!!”

“魔尊之位,何其尊貴。魔教越發的不濟了,竟然讓一個乳臭未幹的小子,竊據此位!”

“殺了他!”

古怪至極的聲音自四麵八方響起,淒厲的吼叫,伴隨著那麵巨牆倒塌的聲音,朝著江然蔓延。

江然劍眉一挑,倏然一探手,一把攥住了一個已經撲到了他跟前的漆黑身影。

緩緩閉上了雙眼。

一切皆為虛妄!

江然的精神早就超越了尋常江湖人的想象。

縱然是他的爺爺也未曾將大自在天魔萬念訣修煉到極致,而他卻足足有百年此功修為。

一夜之間,精神便已經穿越了無盡順下秋冬,感受日月星辰之變。

故此,在抓住這黑影的一瞬間,江然便可以肯定。

這黑影隻是虛妄。

並非是自己將唐詩情,唐畫意等人當成了黑影。

否則,自己這邊隨意大開殺戒,待等清醒過來之後,就看到詩情畫意等人屍體……那才是人間悲催。

而明悟了這虛妄之後,江然便也不曾留手。

雖然不知道當年塑造了這地下魔國的人,為何要在自在宮內留下這樣的一手。

然而他從來都不是束手待斃的性格。

想要殺他,別說光是這一堵牆。

縱然是昔年魔國的國主複活過來,親自出手,江然也不可能任憑他殺。

內息一轉,轟然一聲。

漆黑的影子頓時化為漫天黑霧。

再抬頭,雙手拿著狼牙棒的黑影,已經到了他的跟前。

狼牙棒狠狠砸下,竟然頗具章法。

可拿來對付江然,終究不夠。

江然順勢一掌送出,砰的一聲,那黑影再次被打成了漫天的黑霧。

繼而在那倒塌的巨牆下複生。

隻不過複生之後的黑影,不再是手持狼牙棒,而是變成了手持長鞭……先前被江然捏死的那個黑影,則換了一對八斬刀,繼續朝著江然發起了衝鋒。

這一切有些沒有來由。

江然隨手出招,任意一招都不是這些黑影所能抵抗。

然而打著打著,江然就發現,這些黑影複生之後,會發生變化。

不僅僅是手中的兵器,同樣他們所用的武功也會有所不同。

最初的時候,都是淺顯至極的手段。

但隨著複生的次數越來越多,這些黑影的武功就越來越精湛。

招式變得更加精妙,內力也越來越深。

隻是仍舊無法給江然帶來絲毫壓力。

相比之下,那即將倒塌,或者說是正在倒塌的巨牆,倒是讓江然的壓力越來越強。

好似這麵牆,已經跳出了幻境的範圍,達到了真實的程度。

江然逐漸失去了耐性,不想繼續和這些黑影交手。

一念之間,身形忽然拔地而起。

龐大的法相籠罩在江然的身上,大金剛伏魔拳轟然垂落。

好似天柱崩隕,就聽得轟然一聲巨響。

整個地麵被打出了一個深坑,所有的黑影在這一刻同時崩碎。

然而就聽一個聲音冷聲開口:

“佛門武功,也配稱尊?”

江然豁然抬頭,就見黑霧凝聚,絲絲縷縷的牽扯出了一個人的形態。

然而大半的黑霧繚繞在那身影的背後。

他一步一步緩步走出,那黑影在他背後吞吐明滅不定,好似織成了一片網,網羅漫天星辰。

這些星辰在這張網內,又重新凝聚,幻化成了一個人的形態。

形態虛幻,籠罩在那黑影之上。

下一刻,那黑影一步跨出,其身上龐大的身影驟然一探手。

這一招極為精妙,好似摘星。

江然眉頭一挑,心中倒是若有所思,索性單手一橫,以法相對虛幻,兩者當空拆招。

不過片刻之間,竟然已經過了十餘招。

隻不過,江然一路防守,而對方則步步緊逼。

又過了三招之後,江然不再防守,反而是探手一抓……掌似摘星!

嗤的一聲!

一顆頭顱便已經落入了江然的掌中。

隻可惜,是一個漆黑的影子。

在江然的手中隻是一晃,便已經化為迷霧消散。

江然抬頭看了一眼那還在倒塌的牆……

或許是因為天地太大,以至於這麵牆大的無窮無盡。

自開始到現在,它一直都在倒塌,可一直都沒有真的砸在江然的頭上。

“你所學武功,非我魔教所傳……

“這樣的人,有什麽資格作為魔尊?”

又有一個聲音響起。

是那片黑霧再一次凝聚。

隻是這一刻,凝聚出來的不再是方才那個空著雙手的黑影。

這個黑影的身上,有一把刀。

自他開口說話的時候,那把刀就開始不住的發出嗡鳴之聲。

聲音衝天而起,似乎是想要將這蒼天一分為二。

“看清楚了,這才是我魔教的武功!!”

他伸出手來,緩緩的按在刀柄之上。

刀刃逐漸出鞘,天空之中似乎有星辰明滅,星辰的光芒在這把刀出鞘的瞬間,自九天垂落而下,纏繞在了那刀刃之上。

這一招刀法,江然熟悉。

披星天魔斬!

隻不過,相比起王離他們的披星天魔斬而言,這個黑影所施展的更加的蠻橫,酷烈,不講道理。

充斥著血腥和殺氣。

這不是後世經曆了許多年月打磨,江然所熟悉的那個披星天魔斬。

而是在遙遠的歲月之前,那些魔教前輩曾經的所用的披星天魔斬。

它們有著如今披星天魔斬所不具備的殺招,也存在著一些意想不到的破綻。

刀鋒斬過天穹,逐漸落下。

江然沒有動。

他靜靜的站在那裏,一直到這把刀即將將其一分為二的時候,他豁然抬頭。

雙眸之中似乎有刀芒一閃。

隻是一閃,披星天魔斬的刀芒便已經自當中一分為二。

江然未曾出刀,然其身形如刀。

或者說,比刀更加鋒利。

他一步一步朝著那牆壁走去,輕聲開口:

“你想證明什麽?

“你想考驗什麽?

“你想得到什麽?

“你想傳承什麽?”

劇烈的風聲在空中怒號,可不等落到江然的身上,便已經被江然的鋒芒所斬斷。

江然一步一步跨步上前,緩緩拔出手中的刀。

迎著那天魔二字,輕聲笑道:

“真以為……本尊不敢斬了你?”

世界倏然寂靜……唯有天魔二字閃爍異樣光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