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僅僅隻是線索?”
常年眉頭微蹙。
“正是如此。”
吳娘子笑道:
“咱們又不是非得逼著大人給出個交代,二十年前的事情,僅僅隻是能夠調查出線索,已經非常難能可貴。
“一旦事情超出了大人的能力範圍,咱們也不可能逼迫不是?
“總不能讓大人去調查蒼州府,去調查錦陽府。
“這未免異想天開。”
“好!”
常年點了點頭:
“本官答應你們……但是你們也得答應本官。
“隻要找到你們想要的東西,你們便離開奔馬縣,不可傷我縣內百姓一人!”
“大人愛民如子,咱們雖然不是什麽正道中人,卻也是佩服的。”
金三鼎哈哈大笑:
“此事在下便做主應下,好了,大人早些休息,咱們這就告辭,回去靜候佳音。”
話音至此,他一揮手,周遭黑衣人紛紛朝著八方撤離。
吳娘子和金三鼎則遠遠的看了時邈一眼。
吳娘子笑道:
“下次再來領教時姑娘的高招。”
“你敢嗎?”
時邈麵無表情,唯有劍鋒錚然。
吳娘子語氣一頓,哼了一聲,轉身離去。
金三鼎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發現隻剩下自己一個人落單之後,連忙喊道:
“等等我。”
呼嘯之間,連人帶鼎朝著吳娘子追了過去。
待等這一行人全都離開之後,時邈劍意方才收斂。
常年眉頭緊鎖,轉回頭來進了屋。
一盞油燈亮起,火光之下,映出了江然的半張臉。
“江少俠,如今都已經按照你的吩咐做了。”
常年來到江然的跟前:
“卻不知道,少俠究竟有何打算?”
江然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說道:
“常大人,草民鬥膽問你一件事。”
“江少俠有話直說就是。”
常年坐在了江然跟前。
“憑借常大人如今所能募集到的人手,能否跟左道莊爭鋒?”
江然輕聲開口。
常年沉思了一下之後:
“本官不知江公子和時姑娘若是全力出手,能夠達到什麽程度?”
“殺光今夜來此之人不難。”
常年一愣,頓時啞然:
“這江公子問這話,未免……除非二位不願出手?”
江然歎了口氣:
“常大人,在下所說的,是殺光今夜來此之人不難,但今夜沒來的,卻是難說了。”
“他們還有人手?”
“有。”
江然點了點頭:“除了今夜來此的,尚且還有一對多年之前便已經名揚江湖的老夫妻。
“時姑娘如前與之交手,雖然鋒芒傷了那老頭一記,但若是沒有高人相救,隻怕也得飲恨當場。”
“哼。”
時邈的聲音冷冷自窗外傳來。
江然一笑:
“難道在下說錯了?”
“沒錯。”
時邈的聲音冷冰冰的:“不過如果再與之交手,他會傷得更重。”
江然點了點頭:
“我觀姑娘今日劍氣,似乎比前兩日更勝。
“這短短兩三日,便已經精進至此,讓人佩服。”
窗外的時邈頓時不再言語。
常大人則是眉頭緊鎖:
“原來還有這樣的兩個人。”
“不僅僅是他們。”
江然微微搖頭:
“左道莊高深莫測,在下了解不多,不過此行是他們的少莊主親自出手。
“此人武功如何,尚且難下定論。
“然而他手底下任何一個提鞋之輩,都不是簡單角色。
“並且,咱們尚且不知,在這之外是否還有隱藏高手混雜其中。
“此次之事牽連不小,因此來此之人,多半非比尋常。
“在下和時姑娘雖然有些本事在身上,但是妄想於這般多的人手之中,做到萬無一失……
“隻怕不容易。”
“江少俠考慮的極是。”
常年連連點頭:
“那我們該怎麽做?”
江然微微一笑:
“我在想,不知道能不能為常大人尋來一支奇兵。”
“奇兵?”
常年看了江然一眼:“這奇兵……何來?”
“可能,已經在這奔馬縣內了。”
……
……
打這房間裏出來,已經是半個時辰之後。
站在屋頂上,江然看著天上星鬥,輕聲開口:
“多謝了。”
時邈眉頭微蹙:
“為何道謝?”
“多謝你沒有在見到我的時候,直接一劍把我給斬了。”
江然回頭看了她一眼。
時邈眉頭微蹙。
她知道江然在說什麽。
自打今日白天開始,奔馬縣市井之間,就在流傳一件事情。
說紅楓葉家的大小姐葉驚霜,誤交匪類,以為是救命恩人,卻沒想到那人借酒裝瘋,竟然將她給侮辱了,幸得童家相助,這才幸免於難。
原本的話是什麽,已經很難找到痕跡了。
如今流傳的內容,實則是有漏洞的,畢竟被人侮辱之後,又怎麽可能幸免於難?
不過,談論這件事情的人,又有誰會在意這當中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而在旁人眼中那救命恩人是誰,怕還是一個謎團。
但時邈卻知道,這人是江然。
可她今夜看到江然之後,並沒有**盡人間不平事,把江然直接給**了。
此時她看了江然一眼:
“一來,我殺不了你。
“二來,我不信你會做出那種事情。
“所以,我在等你的解釋。”
江然歪著頭看了她一眼,末了一笑:
“回頭等你葉師姐給你個解釋吧。”
“恩?”
時邈眸光微微眯起,繼而點了點頭:
“果然如此。”
江然則站起身來:“時候差不多了,我先告辭了。”
“你去哪?”
“去找你葉師姐。”
留下這樣一句話,江然身形便已經融入了夜色之中。
時邈默默的看著他的背影離去,周身上下劍氣明滅不定,緩緩閉上雙眼,逐漸收斂所有的劍意劍氣。
藏劍於心,待時而動。
江然這頭則是輕車熟路的來到了客棧,找到了那一扇窗戶。
隨手推開,就見到了正坐在椅子上的葉驚霜。
她的臉上有些倦容,正低頭小憩。
江然隨手把窗戶關上,瞥了一眼床前,劉文山仍舊沒有醒轉的跡象。
倒是明月那丫頭,今天晚上沒有在這糾纏。
微微沉吟之間,江然來到了葉驚霜的身邊。
似乎是察覺到了有人,這姑娘猛然睜開雙眼,眸光之中厲色一閃,待等看清跟前之人以後,又換成了滿目的歡喜:
“江大哥!?”
江然輕輕點頭:
“睡一會吧,我在這裏守著就好。”
葉驚霜沉默了一下,便點了點頭:
“那我,暫且歇息一下。這兩日,有些辛苦……”
江然一時沉默,便坐在了她的身邊:
“好,有我在這,你好好休息就是。”
葉驚霜閉上雙眼,然而眼珠滾動,卻又睡不著。
想了一下,她輕聲開口說道:
“童伯伯和我認識的那個童伯伯,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今日的傳言,必然是他的手筆。
“他是想要逼我嫁給童彥。
“他以為,我的名聲一旦壞了,就別無選擇。”
“這手法……確實不是君子所為。”
江然低聲說道:
“不過不用擔心,會撥亂反正的。”
“恩。”
葉驚霜點了點頭:
“我自然相信你,隻是,這兩日我每每思及此人,便會覺得心頭發冷。
“本以為找到他之後,便算是有了一處靠山。
“如今卻總覺得如坐針氈,如芒在背……還得處處與之演戲,屬實是讓人心力憔悴。”
“我記得初見霜兒之時,你可不是這般。”
江然笑道:“當時一麵跟張東玄斡旋,一邊還能讓我趕緊跑呢。死生當前,麵不改色,真乃巾幗英雄。”
“……我倒寧願與之真刀真槍一戰。”
葉驚霜歎了口氣:“不過,我現在倒是明白了,童萬裏,他不止一個人。你之所以由明轉暗,是不是……也是考慮到了這一點?”
“你想到什麽了?”
“這個消息。”
葉驚霜說道:
“傳言來的太猛,必然不會隻有一處源頭。
“他的身邊,一定還有我們未曾見到的爪牙……”
江然沉默了一下,這才輕輕點頭:
“不過如今還隻是猜測,倒是不敢輕易妄下定論。
“你我大概還需要一點耐心。”
葉驚霜則說道:
“他們應該很快就會出現在我麵前。”
“哦?”
江然一愣:“你知道些什麽?”
“今天童萬裏跟我說,他會有至交好友到來。
“這些人神通廣大,會幫忙一起對付無心鬼府。”
“按捺不住了啊。”
江然笑了笑:
“倒也不錯……
“好了,你先休息,今天晚上,這裏我來守著。天快亮的時候,我再叫你。”
“好。”
葉驚霜點了點頭,這兩日她確實是疲憊的厲害。
如今江然過來,她心頭便有種說不出來的安寧,仿佛隻要在這個人的身邊,就可以卸下一切的防備。
方才睡不著,也是因為想要跟江然說說話。
這會疲憊卻不自覺的湧現,不過片刻之間,她的呼吸就已經均勻了起來。
江然看了看她,嘴角隱隱泛起了一絲笑意。
待等她徹底睡熟之後,江然這才將目光放在了劉文山的身上。
沉吟了一下,他緩緩站起身來,走到了床前:
“我給了你時間,讓你弄清楚周遭的情況。
“這一次,大概是你最後一次機會。
“是選擇醒過來,還是繼續睡下去?”
劉文山雙眼緊閉,沒有絲毫醒來的預兆。
江然也不在意,便靜靜的坐在床前看著他。
良久之後,一直緊閉雙眼的劉文山,忽然緩緩睜開了眼睛。
他的眸光並不淩厲,眼神有些溫吞,更多的是一種說不出來的疲憊感,以及隱藏極深的忐忑。
江然見此,微微一笑:
“好厲害,怪不得當年的葉家小姐,竟然會選擇你一個文弱書生。
“能夠將咱們全都瞞住的文弱書生,這世上,隻怕沒有幾個。”
劉文山眸光一變:
“你……詐我?”
他的嗓音幹澀,聲音聽起來沙啞至極。
“倒也不算,隻是不能篤定。”
江然站起身來,走到桌子跟前,輕手輕腳的倒了一杯茶遞給了劉文山。
劉文山眉頭微蹙,但還是接了過來抿了一口。
有水潤喉,他的聲音便好了許多:
“你……是為了焦尾琴?”
“隻是好奇。”
江然笑道:
“不過我更好奇的是,你為什麽一直裝作昏迷不願醒來?”
劉文山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江然也不著急,靜靜等待。
可等了快有一盞茶的功夫,劉文山還是沒有說話。
江然總算是感覺有點等不下去了,便隻好說道:
“你應該知道,你已經別無選擇。”
“……焦尾琴曾在葉家的事情,普天之下,除了我之外,隻有童萬裏知道。”
劉文山的聲音很低沉。
一字一句,便好似悶雷滾動人心。
江然的目光卻比預想之中的還要平靜許多。
劉文山看了他一眼:
“你……早有察覺?”
“他的調查太詳細了。”
江然低聲說道:
“自葉驚霜尋他,到他將所有的一切調查清楚,這才短短幾日的時間?
“他派去調查的人,哪怕是有著天大的本事,也不可能這般厲害。
“所以,那會我便已經開始懷疑……他跟那些人有所勾結。”
不僅如此,虎躍澗那一戰之中。
鬼十三,小老頭以及童萬裏三人一場鏖戰。
最後那一招,怎麽看都是蓄謀已久。
小老頭和童萬裏的目的,便是聯手殺了鬼十三。
雖然鬼十三沒有這個本事,值得他們二人聯手。
可若是為了做戲呢?
為了讓葉驚霜認為,小老頭跟童萬裏絕不是一路。
有一個鬼十三於當中摻和,便會讓局麵看上去格外焦灼險惡。
可鬼十三到底是一個麻煩,所以,他們才想鏟除。
否則的話,單以童萬裏站在葉驚霜身邊的角度和立場來看,他實在是沒有理由對付鬼十三。
這也是江然最早對童萬裏產生懷疑的地方。
其後才是他方才所說。
劉文山沉默了一下,這才說道:
“我死不足惜,當年凝兒走的時候,我便想隨之而去。
“若不是放心不下明月,我又何必苟活於世。
“隻是無論如何,不能讓焦尾琴落到他們的手裏。
“江少俠,你是有本事的,我有一件事情,想要勞煩你幫忙。”
“你說。”
“我想將明月和驚霜托付給你。”
“???”
江然一愣:“這話從何說起?”
劉文山則輕聲說道:
“我看得出來,驚霜……罷了,這話輪不到我來多嘴。
“明月年紀雖小,卻也到了及笄之年。
“我不敢勞煩少俠太多,隻盼著少俠能夠為她尋一戶良人,不必操勞一生,受人欺辱。”
江然聞言這才鬆了口氣。
搞了半天是自己想多了……還以為他是要將明月許配給自己呢。
原來是給找一戶好人家啊。
劉文山則繼續說道:
“她的嫁妝我未曾存於家中,便是擔心她姨娘生出惡心。
“少俠且記住,在紅楓葉家往西三十裏,有一處孫家莊。
“村東頭第三戶人家,是空的。
“東廂房的書架有一處隱藏門戶,打開之後,可以通往一間密室。
“焦尾琴和明月的嫁妝都在裏麵……是我和葉空穀一起置辦的。
“少俠若是為明月尋到良人,可將裏麵的嫁妝分成三份。
“一份給明月,一份給驚霜,還有一份是給驚雪的。
“最後……那焦尾琴便送給少俠了。”
【獲得獎勵:焦尾琴線索!】
隨著劉文山話音落下,江然這邊也獲得了係統的提示。
江然心頭暗罵了一聲,果然是以這樣的方式獲取獎勵。
嚴格來講,這事其實算是合理的。
救了劉文山,就可以獲得焦尾琴的線索。
劉文山死了,這獎勵也就沒了指望。
可問題是,在這當中,你這係統到底占據了什麽樣的位置?
僅僅隻是發布任務?
而且,完成這任務之後,還隻獲得了一天的壽命。
從各個方麵來看,這捉刀任務都是個坑啊。
不過江然吐槽了一下之後,便也不去在意了。
畢竟還有緝拿任務……至於捉刀任務,就算是蚊子腿吧,好歹也算肉。
“江少俠?”
劉文山又喊了一聲。
江然則是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其實,嫁閨女這種事情,誰幫忙都不如自己操辦吧?
“哪怕是千挑萬選,也仍舊擔心所托非人。
“若是換了旁人來選,又豈能甘心?”
劉文山聞言點了點頭:
“少俠此言,卻是說到了我的心坎上。
“隻可惜……時不我待。
“如今這事情我已經交代好了,便請少俠趁著夜色,帶驚霜和明月走吧。
“走的越遠越好!”
江然卻搖了搖頭:
“如今還真的走不得。”
“為何?”
“要殺的人還沒殺,要做的事情還沒做完,豈能說走就走?”
江然笑道:
“不如你我配合一番,再演一場好戲?”
“就好像,你跟驚霜演的那一場?”
劉文山看了江然一眼:
“可有把握?”
“有。”
江然點了點頭:“隻要你相信我。”
劉文山閉上了雙眼,半晌之後方才緩緩睜開:
“此舉,能保明月和驚霜無憂?”
江然鄭重點頭:
“可以。”
劉文山吐出了一口氣:
“江少俠,你盡管吩咐。”
“那麽……首先,你再睡兩日吧。”
江然一邊說,一邊自懷中取出了一個藥包:
“為了掩人耳目,你可以將此物吃了。
“縱然是杏林聖手,也查不出來你到底為何昏迷不醒。
“而到了該醒來的時候,我會再來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