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山
在山中，大概永遠也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然而兩年的時間依然就這麽走了過去。
唐嘉隻是偶爾才彈琴，而且時間也不定，但是似乎每次彈琴，衛莊都會湊過來。其實大多數時間他們也並不怎麽交談，唐嘉隻彈琴，衛莊則有時候溫書，有時候抱著劍沉思。唯一的區別大概就是原本擺在幾案上的茶後來變成了酒，再後來變成了白水。
“小師哥，你也太小氣了吧，招待我居然隻用白水？”
第一次喝到淡而無味的白水，衛莊難免不抱怨幾句。
“你是不請自來，我給你白水而不是井水就已經不錯了。”
這也是唐嘉的回答，其實還是懶病犯了，不想去費心泡茶而已。至於酒？出去采購買酒這種隻作為消遣的東西實在是一種負擔，雖然這些東西從來都不用唐嘉搬。
——我可是很心疼師弟的，尤其是蓋聶這個吃苦耐勞品行端正孝敬長輩【？】體恤大叔【？？】的孩子……哪像小莊這個養不熟的白眼狼！
於是從此唐嘉將“酒”從鬼穀的采購單中消去了，可見作為鬼穀的唯一掌勺大師傅唐嘉權利還是不小的。至於師傅？他老人家怎麽可能缺酒呢？他可算是釀酒高手啊，雖然老頭釀的酒不多，但是供自己還是沒問題的，偶爾還能有富餘提供給廚房做個酒釀丸子。
衛莊也不與唐嘉爭辯，他本來也不是為了唐嘉提供的酒水而來。衛莊能夠感覺到，唐嘉的琴音中帶著一種力量，一種他也並不清楚的力量。但是這種力量對於衛莊來說卻相當有用，在這種力量下，練劍消耗的體力恢複的相當快，煩躁的心情也會被撫平，就好像衛莊手中的白水，幹淨，剔透，能夠洗去所有的塵垢。
衛莊本就是天資聰穎之人，在這種空靈的狀態下，或多或少總會有那麽一絲明悟，無論是對於劍法，還是對於鬼穀子布置下來的課業。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衛莊並不打算去探問，也沒有必要去探問。衛莊不會管力量是正是邪，這種力量既然對他有用，那麽用也就是了。
“聽說下午小師哥要出穀？”
“你什麽時候也有功夫關心這些閑事了？”
唐嘉這麽回答，也算是證實了衛莊的話。雲夢澤雖然野獸和野菜都不少，基本上可以做到自給自足，但是主食和油鹽什麽的卻還是要自己到穀外購買。
如果是以前隻有唐嘉和鬼穀子的時候，大概三四個月才需要出去采購一次，輕便的東西鬼穀子外出幹脆就帶回來了。不過自從加上了衛莊和蓋聶這兩個飯桶——好吧，應該說是精力旺盛消耗量極大並且食量和他們的身高成正比的大個子——之後，每一個月不出去采購，那麽鬼穀就會產生夥食危機。
“每次外出采購都有勞二位師哥，師弟我著實有些過意不去，所以這次外出的事情已經被師弟我攬下了。”
唐嘉撥琴的手頓了一下，抬頭看著衛莊的眼神極不信任。
“我說，你分得清鹽和糖的區別麽？”
“……我還沒有白癡到那種地步。”
唐嘉再次瞄了瞄衛莊，覺得衛莊依然很不值得信任。
“算了，這次我也去，正好上次有些東西還沒有取回來。”
其實這才是唐嘉想要出去的真正原因，買東西什麽的都是順便的啊。
“小師哥想要陪師弟走這麽一遭，我可是深感榮幸呢。”
於是各懷鬼胎的兩個人達成一致，吃過午飯之後拿了些隨身東西默默走出鬼穀。
如果可能，唐嘉是寧願走路也不想坐馬車。現在的馬車可沒有未來的轎車那麽平穩，路也沒有未來平整，根本就是一個大功率散骨機。當初帶衛莊回來的那輛馬車好歹讓唐嘉鋪上了一層有一層棉被，多少還好些。但是現在隻是出去采購而已，唐嘉可不會奢侈的買輛馬車裝飾好然後在回來的時候舍棄了。
不過如果是靠11路的話，走到最近的鎮子上，也已經傍晚了。這個時候很多店鋪都已經關門，所以買東西就得等到明天早上。於是這樣一來一去要消耗掉將近兩天的時間。
唐嘉惡意的懷疑衛莊跟出來的真正原因是因為每次他和蓋聶師弟出來采購，鬼穀裏就沒人做飯了！
不過如果唐嘉和蓋聶一起出去的話，說不定師傅還可以自己偷著開小灶，如果是蓋聶留下的話……啊，師傅就勞煩你回憶一下小聶的拿手絕技青菜炒青菜吧。
趕到鎮上的時候果然已經炊煙渺渺，不過真正的“夜市”現在才算開了個頭。這個鎮子並不像都城那麽規模宏大，但是畢竟遠離戰場，也一樣和平安詳，晚間自然也是鶯歌燕舞。
這其中最熱鬧的自然是花街，用現代的詞來形容，也就是“紅燈區”。現在時候尚早，衛莊和唐嘉找了個酒肆點了些飯菜，一邊喝著小酒一邊等著。至於等著什麽……是男人都知道的。
“想不到小師哥也會想去那種地方。”
衛莊生於貴族，關於“那種地方”的事情自然從小就耳濡目染，甚至是“另類的那種地方”也知道些。不過知道歸知道，衛莊並沒有去過多少次，僅有的那些也不過是為了應酬。
貴族自然是有特權的，不過伴隨著特權而來的也是諸多的無奈。衛莊不是紈絝，也不是那種灑脫到可以放下一切追求劍道的人。雖然醉心於劍，有些事卻也不得不去做。衛莊是一個心事極重的人，除了要成為強者的信念之外，怕是沒有人能夠猜出他究竟在想些什麽。
不過這些都和唐嘉沒有關係！重點在於衛莊看著他的眼神，那裏麵赤|裸裸的寫著“你行麽”這三個大字！
是男人就不能說“不行”，哪怕是唐嘉這樣頹廢懶散到一定程度的男人……好吧，現在是剛剛成年的大男孩，也一樣不可以！
“莊師弟怎麽會這麽想呢？”唐嘉皮笑肉不笑，“為兄不才，在煙花之地也混跡有三四年了。”
衛莊沒接話，默默的低頭吃菜。初識時，唐嘉稱衛莊為“衛先生”，這稱呼一直持續到衛莊成為鬼穀弟子。那之後就是“小莊”，不過如果衛莊把唐嘉撩撥毛了的話，“小莊”就會變成這種抑揚頓挫的“莊師弟”。
這種情況最好的辦法就是不要接話，如果針鋒相對隻會越弄越僵，而保持沉默的話，此事也就算是就此揭過了。
這頓飯吃的時間很長，從黃昏一直到華燈初上。衛莊和唐嘉都沒有吃多少，不過在這裏的也不過是墊墊肚子而已，到了花街，難道還愁沒有美味，沒有美酒？尤其最重要的是，花街還有很多蘿莉！
唐嘉的大叔魂熊熊燃燒起來。對於這個時代來說，女孩子到了十四五，或者有的隻有十二三都算是到了出嫁的年齡，超過十八就算是老姑娘了。在花街，招待客人的大多數是十四五的青蔥少女，有的甚至更小，對於唐嘉來說，那都是真真的蘿莉！
蘿莉是大叔的萌物，長相甜美的蘿莉更是大叔的萌物，尤其是對於一個死宅的大叔來說，長相甜美的蘿莉更是萌物中的萌物！
唐嘉大叔表示當被一堆蘿莉簇擁著的時候就是人生中最幸福的時刻——當然唐嘉還沒真的喪心病狂到把那群蘿莉這樣這樣或者那樣那樣的地步，不過掐掐臉蛋揩點油什麽的卻絕對少不了。
於是一入夜，唐嘉立刻朝著花街跑過去，衛莊握著木劍跟在唐嘉身後。朱紅的抹額張揚霸道，黑色的短發散在耳邊，隻在臉頰邊有兩屢銀絲，並不顯老，卻帶著一股子桀驁不馴。黑色的短打雖然並不華貴，卻獨有一番淩厲的氣質，俊俏的容顏透著一股獨特的邪意，更是吸人眼球。
尤其是在花街中，鶯鶯燕燕比尋常女子更加豪放，隻是礙於衛莊一臉的冷漠不敢輕易靠近，卻難免在後麵興奮的小聲交談著。
——啊，好俊的小哥！
——若能得到這位小哥的賞識，這輩子也值了！
有內力自然聽覺靈敏，不過對於這些衛莊一向充耳不聞。其實他現在心情頗有些微妙，一開始他這位小師哥口出狂言說自己已經混跡煙柳之地三四年，他不過是當玩笑而已。不過現在看來，也許不是玩笑？
一向懶散頹廢的小師哥居然急吼吼的衝進花街，還熟門熟路的直接走進最大也算是最好的戲珠閣？是因為那裏有他的相好麽？
衛莊覺得自己的心情更加微妙了。
走進戲珠閣，衛莊發現自己的推測十有八|九是真的。
“誒呦喂我的唐先生呦，你可是有一陣子沒來了，我家小玲可是想你想到食不知味，整個人都瘦了一大圈了！”
“怎麽可以這樣？瘦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唐嘉半真半假的跟老鴇打太極，身上頹廢之色盡去，隱隱多了一絲興奮。
“這可不是？不僅小玲瘦了，連鸚鵡、玉環她們啊，也都患了相思症了呢！唐先生，還是老樣子嗎？”
“當然不是……”唐嘉很好笑的看著老鴇變臉，才慢吞吞的說完後半句，“這次我還帶來了另一個朋友，所以自然和以前不同了。”
老鴇看樣子隱隱鬆了口氣。
“難道是上次那個有些……靦腆的小哥？”
老鴇朝著門口看去，沒有找到什麽“靦腆的小哥”，倒是看到一尊冷麵神。
“那是小莊，我朋友。”
衛莊抱著劍走進來，周身**著一股冷氣。老鴇也算識人無數，自然能夠輕易看出衛莊不好惹，更能看出衛莊現在心情欠佳。也不羅嗦，很快就安排了一個精致的包間，酒水點心也上的飛快，當然伴隨著點心一起來的還有六個十二三的甜美少女。
“唐先生——”
當下就有四名少女撲進唐嘉懷裏撒嬌，剩下兩名少女撲向了衛莊——才怪，誰敢直接撲冷麵神哦，隻是期期艾艾的打了聲招呼後坐在了衛莊的身邊，那種一伸手就能撈進懷裏，但是如果不伸手那麽就完全不顯親密的距離。
唐嘉十分熟稔的左擁右抱，雖然是十八歲的少年皮子，但是怎麽看怎麽像一猥瑣大叔。衛莊覺得自己胃部隱隱抽疼，美酒雖好，卻有些食不知味。
“小師哥原來好這一口。”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本也是常理。”
唐嘉“啾”的一聲啄在一女孩粉嫩的臉上，那女孩臉瞬間就紅了，不依的在唐嘉胸口輕錘了幾下。衛莊覺得胃更疼了。
天知道小師哥怎麽會選擇這種要腰沒腰要胸沒胸要屁股也沒屁股的小毛孩！怎麽看也是成熟的女人更有味道吧？師哥的眼光還真不怎麽樣！
衛莊內心嗤笑唐嘉的眼光，拿起一杯酒淺酌，期間唐嘉已經被幾個蘿莉嬌笑著灌下了好幾杯。
這個包間視野相當不錯，正好能夠看到大廳下華麗的舞台。顧客漸漸多了起來，舞台上也開始有穿的相當豔麗的舞娘跳舞。
這舞蹈不同於時下最流行的趙舞，反而有一種西域的豪邁風格。不過也正是這種不同的風格，給戲珠閣帶來了不少的人氣。
“都說趙舞豔冠天下，你說這裏的舞比起趙舞來，如何？”
唐嘉並沒有等著衛莊回答，實際上這時候，他已經有了些醉意。
“聽說舞姬雪女的舞是天下一絕，而且雪女也長得國色天香……倒真想去一飽眼福。”
唐嘉賤賤的笑了起來——
“說不定還能拐回來當老婆！過些日子那個雪女就會到燕國妃雪閣表演，我已經跟老頭說了，這次回去準備些時日，就動身前往燕國！”
衛莊手中的杯子微微裂開一條縫，銀色的眼眸也深沉了些。不過這些可不是唐嘉能夠注意到的，現在他正左擁右抱不亦樂乎，怎麽會去管衛莊的表現？
“小師哥不是喜歡稚子嗎？怎麽又對舞女感興趣了？”
“膚淺！”唐嘉鄙視的眼神甩過來，“小蘿莉們隻可遠觀不可褻玩，討老婆當然還是要□□，像這樣的！”
唐嘉騰出一隻手在空中比劃了一個大大的“S”形。
“小師哥，你醉了。”
“你才醉了，你全家都醉了！”
唐嘉狠狠的瞪了眼衛莊，不過——平凡但白皙的臉上帶著酒後的酡紅，原本就明亮的眼眸更是水潤晶亮，眼角不經意間流露出一股似嗔非嗔的風情，有那麽一瞬間，衛莊覺得自己的心跳有些不受控製。
——沒想到師哥喝醉之後還會有這樣魅惑的姿態！
“小師哥，你也是我全家中的一個。”
看著唐嘉被自己這句話砸的暈暈乎乎傻兮兮的模樣，衛莊唇角微微上揚了一個小小的弧度，差點引得一直坐在他身邊，並且一直偷偷瞄著衛莊臉的小女孩們差點臉紅尖叫。
“聶師哥也經常來這裏嗎？”
“怎，怎麽可能！”
唐嘉咽了一大口酒，表情有些茫然，說話也開始略有些大舌頭。
“小聶實在是……實在是太害羞了，呃，我隻是，隻是讓玲瓏去，去親他一口，他居然就，就被嚇跑了，嗬嗬……”
至於以後，那就不用問了，唐嘉肯定不可能再把蓋聶拉進著戲珠閣了。
不過——
“小蘭，小亭，你們，你們怎麽不，不去伺候小莊？”
比起唐嘉的左擁右抱，衛莊簡直比君子還君子。於是唐嘉不樂意了，醉醺醺的拍著桌子。
“來這個，這個地方，當然要，要盡興！小，小莊你要是，要是不喜歡小，小蘭和小亭，你就直，直說，咱換！哥哥不，不差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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