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筆之仙作品 無限盜墓 無限盜墓 第五卷 子母凶墳 第二百二十七回 男兒有淚不輕彈……

我安靜地呆在父親旁,同他並著肩,父親的頭微微低垂,從幹皺的麵容上已經瞧不出了他的樣貌,但可以從輪廓中看得出來,父親的臉型偏瘦,卻剛毅,還帶著一種很濃重的滄桑感,跟照片裏的他一模一樣。

他空洞的眼眶直對地麵,就好像在想著什麽想得入神了。周圍十分安靜,誰都沒有說話。我覺得父親一定有很多話想對我說,隻是不知道該怎麽開口。

“很抱歉,大夥兒。我想跟我爹說說話。”我盡量壓低我的聲音,擔心眾人聽到我語氣中的哽咽,張繼非常擔心我,皺著眉頭看了看我,又看了看我父親,輕輕地說了一句“老逸,節哀……”這才推著大夥轉身走遠。

我點燃一支香煙,低著頭抽了幾口,卻不敢轉過頭去看父親。剛想要開口,眼淚突然就落了下來,喉嚨一下子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到口的話竟然一個字也說不出,隻是捂著嘴巴想要把哭聲壓回去,好讓我能夠把想對父親說的話說出來。

哭聲滿滿的悶在胸腔裏,我卻突然覺得心裏空空的,心髒被無形的壓力擠著,跳動得非常不安,我好想歇斯底裏地大哭一場,但又怕在父親麵前丟他的臉。爺爺對我說過,父親生前不喜歡哭——他不喜歡看見奶奶哭,不喜歡看見媽媽哭,自己更不會哭。

但是,在我出生那天,父親第一次聽見我哭的時候,卻高興得差點忘了自己是誰,不僅聽著我的哭聲聽得歡喜,他自己竟然也哭了。爺爺當時哈哈大笑,對父親說:“你看看你,都當爹了……嗬嗬,倒是難得見你哭一回。”

父親聽後,卻是抹抹眼淚,一本正經地說:“今天,全天下的人都可以笑,但是我兒子必須哭,而且哭得越大聲越好,哭聲越大就代表他越健康。不過將來,全天下的人都可以哭,就是我兒子不能哭,因為他是我的兒子!”

在我的童年時期,因為沒有爸爸媽媽,所以被其他同齡小孩嘲笑,我的唯一一個朋友,就隻有跟我同樣是無父無母的張繼。每次他們笑我和張繼的時候,張繼都會立刻就哇哇大哭起來,二話不說就衝上去跟他們打架,而我每次聽見他們嘲笑我是個孤兒,我雖然有把他們全部打扒下的本事,但卻並沒有想打人的意思,因為我知道嘲笑我們的孩子也是別家父母的心肝寶貝,所以被笑的時候,我隻是想哭,其實我知道,張繼比我還痛苦,我至少還有個親人,而他卻半個親人都沒有。隻怕他,會比我更加傷心,更加難過。隻是,被人欺負的時候,他不想去隱忍,隻會把悲憤發泄出來。

不過,雖然每次被嘲笑我都想哭,但是每次,我都會想起爺爺跟我說起我出生那天的事,說起我父親的那一句話,自從我懂事之後,我就再也不會輕易去哭,而是學會了堅強,學會了忍耐,學會了一切身為歐陽家族的家主該具備的東西。從小到大,每當想要哭泣的時候,我就會想起父親說過的話,而每當我想起這句話,無論當時再怎麽傷心,再怎麽難過,我都會努力將淚水忍下來,將所有苦水都咽進肚子裏。

可今天,當著父親的麵,我的眼淚卻再也無法止住。在父親的麵前,我就像一個脫去了所有偽裝的小男孩,在父親的麵前,我這些年的所有堅強,所有包裝在臉上的強顏歡笑,所有在同伴麵前運籌帷幄的領袖氣勢,都已經瞬間蒸發,這些年來在倒鬥界的打拚,一個人扛起的整個歐陽家族的擔子,還有四大禁地這件事的遭遇,所有的這些整天壓得我喘不過氣來的東西,也都一下子全數卸下,在父親麵前,我徹底放開了所有負擔,這時我才發現,原來被嘲笑時能將拳頭收起的歐陽逸,能將淚水忍下的歐陽逸,同樣是一個很脆弱的人。

眼淚不停地滴答滴答落下,我想著這些年的辛酸,終於忍不住哇地一聲哭出聲來,再也無法阻止自己的情緒,帶著沙啞的哭腔不斷大喊起來:“爹!爹……孩兒這些年……過得好辛苦,好辛苦啊……爹……爹你怎麽就這樣走了?爹,是孩兒不孝啊爹……”

張繼從未見過我如此脆弱的一麵,見我突然大哭,著實被嚇得不輕,拔腿就要衝過來安慰我,被馬衝攔下:“不要過去,讓他哭。”

張繼焦急地望望這邊,沉默片刻,才“唉”地一聲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兀自抹了抹眼淚,停在原地。

“爹,你知道嗎?孩兒這些年來,多想念你,多希望你能回來,回家看看我們。”我坐在父親旁邊不住地大哭,很久才平靜過來,抹了抹眼淚,開始低聲跟父親說起了話:“爹,我並不怪你,因為娘臨走的時候,跟我說過,我不可以怪爹爹,爹爹那麽疼愛我們,一定是有很不得已的原因,才會拋下我們去闖四大禁地的。”

“原來娘說的真的沒錯,爹當年跟郭明笑進入四大禁地,一定是因為血契的原因。而這次,‘天罰’對四大禁地下手,輪到孩兒被卷進來,不僅孩兒逃不掉,就連爺爺也……爹,如果您在天有靈,請保佑爺爺平安無事。”

“爹,你知道嗎?有時候,孩兒會在夢裏夢見你,孩兒夢見你回了家,你的身影好魁梧,你的手掌好溫暖,你就這樣抱著我,咱們一家人開開心心地吃飯。可……可每次醒過來,發現你不在身邊,娘也不在身邊,孩兒就覺得好害怕……好害怕……一整晚都不能入睡。”

“爹,你知道嗎,孩兒前些日子……”

“爹,你知道嗎……”

我就這樣坐著,不停地同父親說話,我感覺到父親也在安靜地聽我說,我輕輕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這麽多年過去了,父親的肩膀依舊寬厚結實,雖然沒有體溫,但我似乎能嗅到他身上的氣息,能聽到他的心跳。這一刻,整個世界已經與我無關,我已經迷戀在了父親的世界裏。

我多希望,這一刻的時間能永遠靜止,好讓我把積攢了二十多年的話全部告訴父親。我也才發現,原來這二十多年,父親其實一直在我身邊,不曾離去……

不知不覺,我就靠著父親睡著了,這一次我睡得十分香甜,整個人異常地輕鬆。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我被張繼搖醒,一睜開眼睛,就見到他那副極少出現在臉上的擔憂麵容,這一刻,我再次意識到,我實際上並不是一個人,也從未是一個人,至少,除了在天國看著我的父親之外,我還有疼愛我的爺爺,還有在我脆弱的時候替我撐起一片天的兄弟!

對視張繼的這一瞬間,見到他擔憂麵容的這一瞬間,我突然就完全從悲傷中清醒過來。

釋然,從未有過的釋然!

“繼子……”一抹發自內心的微笑從我的嘴角流露了出來,我慢慢站起身子,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沒事了,不用擔心!”

張繼瞪著眼睛仔細觀察我的臉,低聲問道:“真的?”

我點點頭:“嗯,真的。”

說罷我回過頭去,望著父親的臉:“繼子,我想帶我爹回家,咱們一定能出去對不對?”

張繼見我終於打起了精神,頓時非常高興,一邊將他腮邊的餘淚擦幹,一邊不住點頭:“嗯,嗯,咱一定能出去!”

我再沒說話,仔仔細細地端詳著父親的臉,將他的遺容深深印刻進腦海中,這才點了一把火,替父親舉行了一個遲來的火葬禮。我們五人靜靜地看著他火化,火光中,父親非常安詳,隻有那跳動的火焰,替他早已終結的生命添上了最後一筆生機。

火化結束,我將父親的骨灰殮入袋子,忽然對此處再無留戀,將袋子牢牢綁在腰間,麵色一凜:“等老年前輩過來,咱們立刻進入主墓室,隻要拿到寶物,換回爺爺,就帶我父親回家!從此之後,‘天罰’再敢纏著咱們,殺!”

“殺!”其餘四人正色點頭,沉聲應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