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連綿,直向雲中。

這裏的山峰起伏之處,許多地方都頗為險峻,然而卻有一段長城在此築成,橫亙群峰之間,攀過群山,蜿蜒而去。

城牆陡峭之處,幾乎令人膽戰心驚,不能直立,仿佛在攀登天梯,兩側都是雲霧。

每隔一段城牆,就會有一座建立在牆頭上的城樓。

在古代,這些城樓是用來給城牆上布防巡邏的士兵存放兵器,糧食盔甲,也是可以讓他們用來避雨休息的地方。

戰時,各段城樓上的守衛部隊,也可以在此瞭望、傳令,在抵抗外敵的時候,大有用處,所以又稱為“敵樓”。

許正陽站在一座城樓旁邊,回頭看去,近百人的精英部下,分布在城牆上下,在牆頭、在山間,各處勘察。

他們收到消息,南非開普敦魔鬼林場的主人薩高孟多,潛入到這段長城附近,搜尋一件古代異寶“藏經寶盒”。

那寶盒雖然不是神兵,但也跟那些創造神魔武學的上古大神有關,傳說打開寶盒之後,被寶盒內的光芒照耀,有一定的概率灰飛煙滅,但也有一定的概率,超越凡俗枷鎖。

官方的專家搜集資料之後,肯定那“藏經寶盒”,有一種誘導基因突變的能力,人手指大小的老鼠經過照射,一躍可以成為狸貓一般大小,資料記載中的古代馬賊,經過照射後,化身為長有翅膀和腮的怪物,血液含有劇毒。

薩高孟多盤踞南非,修煉天蠶魔功,煉製蠱蟲,也借鑒研究現代技術,本來就已經是一大禍患,要是“藏經寶盒”落在他手中,後果不堪設想。

許正陽立刻帶著自己的行動隊員,保護專家組來到這裏勘察搜尋,務必要搶先找到藏經寶盒。

穿著黑色夾克的隊員阿城,施展輕功來到城牆上匯報:“隊長,專家他們有發現了,這段城牆附近,好像有一個地宮,可能就是存放寶盒的地方。”

許正陽沒有放鬆:“薩高孟多的手下呢?”

阿城說道:“沒有發現他們蹤跡,薩高孟多失蹤後,他們都逃遠了。”

不久前,許正陽他們這邊,跟薩高孟多那夥人相遇。

許正陽持奪命鎖喉槍,對抗天蠶魔功,戰鬥正到了凶險的時候,薩高孟多突然被一股紫黑氣流卷走,飛空消失。

“失蹤了是好事啊,說不定他亂煉蠱蟲,觸動了什麽大山裏的老妖怪,被抓走吃掉了。”

阿城開了個玩笑,“隊長,你怎麽反而比之前還嚴肅的多?”

許正陽說道:“薩高孟多雖然已經是個大禍患,但是如果跟整個魔罟絕域比起來,他也就不算什麽了。能把他那樣召走,更大的可能是魔域那邊出了什麽事情。”

阿城聽到魔域,也笑不出來了,嘴角勉強勾了勾,終究還是放棄,煩惱道:“不是說距離推算出來的時間,還有十六天嗎?”

他也知道,為了魔域降臨那件事,全球各方麵的精銳戰力都在動員,積極籌謀,防備到時候那些魔域使節的勢力搗亂,甚至還要防備一些狼心狗肺的野心家。

天底下從來不缺那些敗類,就算是魔域降臨這樣的大事,在他們眼中,也是可以趁亂取利的好機會。

至於魔域主宰真的降臨以後會發生什麽事,他們也沒有那麽在乎,大不了到時候投靠過去嘛,甚至有些人就很羨慕魔域使節,認為魔氣可以給人第二次,甚至第三、第四次的生命,變相的永葆青春,長生不老。

被不知道存不存在的死神掌控壽命,又或者為現實存在的魔域主宰做走狗,作威作福,那些人很樂意選擇後一種活法。

總而言之,不管魔域最後能不能真正降入地球,十六天後,出現在諸多大都市的動亂、傷亡,都是避免不了的了。

“不知道到時候,又要死多少人……”

阿城抬頭看天,喃喃說道,“要是在沒到那一天的時候,就突然有人把那個大魔王解決掉了,那多好啊。”

許正陽搖頭:“白日夢!”

阿城啊呀呀道:“一個月後就是我生日了,估計也沒機會過,還不許我提前許願發夢嗎?說不定就有什麽平行宇宙,外星來客,或者其他世界的大俠來幫忙……哇靠,真有流星!!”

許正陽猛然抬頭看去。

竟然真的有一顆紫黑色的巨大彗星,從天空極高,極遠處,墜落下來。

藍天白雲,青山綠水,本來明亮明豔的環境,在那顆紫黑色彗星的映襯之下,都顯得暗淡無光。

紫色的光輝越來越明亮,越來越龐大,在那樣的光輝壓迫之下,天穹白雲,山林景色,都恍惚要顫抖潰散。

“不好,快走!”

許正陽臉色微變,傳令給所有部下,眾人立刻護住了專家組的成員,全速施展輕功,遠遠的避開。

還好,那顆彗星距離地麵還有非常遙遠的距離,等它墜落下來的這段時間,足夠眾人撤離到比較安全的地方了。

不過,相隔那麽遠,彗星的氣勢依舊壓迫到近地麵,使人產生山川景色都要崩潰的幻覺,可見那顆彗星的霸道威嚴。

許正陽等人,翻過幾座險峰,越過大河,剛剛來到地勢相對平坦的後援部隊營地邊緣,忽然聽到一聲宏大嘹亮的震鳴,傳遍山野,不禁停住腳步,回頭看了一眼。

隻見半空中,爆發出一道淡金色的刀影,刀身造型粗野,刀背上宛若有骨節隆起,刀刃寬大,通體晶瑩剔透,恍若琉璃。

刀影表麵,似乎還布滿了許許多多古奧的字符,看上一眼,就覺得眼睛微暖,好像悟到了什麽,仔細去想,又什麽都講不出來。

那巨大的刀影,簡直恍如一條跨海大橋,橫亙空中,把下麵的群峰都襯得矮小了一些,一刀橫掃過去,撞在那紫黑色彗星之上。

兩者碰撞之下,各自崩開。

彗星的體積驟然膨脹,外圍浮現出一圈紫金色的圓輪,轟轟轉動。

那圓輪的邊緣,顯得無比沉重而又鋒利,如果落到地麵上的話,恐怕可以輕易的把山峰碾成兩半,留下懸崖裂穀,斷開大河,使河水改道。

淡金色的琉璃刀影雖然龐大,卻展現出難以言喻的靈動,接連閃爍,從很多不同的角度,斬向那個圓輪。

圓輪漸漸崩潰,刀影也縮短了不少。

他們在交手的過程中,還不斷下墜,這個時候,離地麵已經沒有多遠。

從許正陽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看過去,視野有限,很快,那兩道光影都已經被山體遮擋住,不知道是不是已經落地了。

“這……”阿城猶猶豫豫的問道,“我們現在怎麽辦,要不要去打探一下情況,看看是什麽人在交手?”

“不要輕舉妄動。”

許正陽立刻製止了他們,“那樣的力量,我們根本沒有插手的餘地。先打開通訊,把這裏的事情上報,營地裏的人帶專家組全部撤走。”

“我們小隊的人留下,但是也不要靠近,就保持這個距離……”

他語氣頓了頓,眼睛眺望遠方,環顧了一圈,轉身向後,“再後退十裏吧,我記得那邊有個懸崖,地勢高,方便觀察情況,必要的時候,從懸崖跳下去,下麵是條大河,以我們的身手,也方便脫身。”

整個營地都行動了起來,沒過多久,車隊就載上了所有人離開。

“哈哈哈,哈哈哈哈……”

長城那邊傳來了雄渾的笑聲,氣吞山河,一座座山峰樹林之間,狂風大作,樹葉紛飛,撲簌簌的亂響。

車隊上的人心口都憋悶不已,頭暈眼花,還好負責駕駛的是許正陽那一夥人,全力運功抵抗,帶著車隊繼續走遠。

那笑聲回**在天地之間。

山頂上本來雲霧就多,現在山川草木,似乎被這笑聲刺激,又蒸發出了大量的霧氣。

天地間都是白茫茫的,人的衣服被霧氣裹一下子,渾身都濕透了,就像是剛從水裏撈出來的。

本來,陰陽界與地球之間有幾個固定的連接地點,其中最隱秘最穩固的一個地方,就是與夏威夷群島之間的聯係。

可是連番變故,陰陽界跟地球之間的聯係,都已經斷開,沒了穩定的路線。

關洛陽和魔域主宰,又在黑暗虛空之中交戰,位置更是偏移了太多,落下來的時候,居然是斜墜向群山之間。

魔域主宰放眼大地,一眼就看到長城所在,這才有意改變方向,往這邊墜落。

現在的笑聲,當然也是他發出來的。

他站在長城最陡峭的一段城頭上,渾厚的霧氣聚集在他身邊,護體的功力,特地沒有阻礙這些水霧,厚厚的水漬,很快就出現在他的衣物表麵,出現在他的臉部皮膚、手心手背上。

這樣濕悶的感覺,本來應該讓人不喜,他卻覺得如此的歡暢。

魔域的碎片在跟混元一氣球對抗的過程中,消耗殆盡,想要煉化魔域以求突破的計劃,是不能成了。

陰陽法王、嚴東樓、李擎天、薩高孟多這些手下也死傷慘重,沒有一件是值得高興的事情,本來實在是不該笑的。

但是,當魔域主宰的雙腳重新踩到了地球的山川之間,重新呼吸到了地球上的空氣,感受著這裏的風和霧,他就感受到了一種幾千年都沒有再感受到的舒暢。

這樣的舒暢,讓他實在忍不住大笑啊。

那片浩瀚無垠的黑暗虛空,處在正常的地球空間以外,那不是一般人認知中的太空,而是遠比太空環境還要虛無,還要昏暗,還要難以探測、認知到的地方。

就像水往低處流一樣,因為周圍太暗太虛無,一個靈性飽滿的生物,置身於其中,不由自主的就會產生精力散失的感覺。

關洛陽他們,在那種環境待的時間不算長,而且基本都用來戰鬥了,可能還沒來得及注意到這一點。

魔域主宰卻深有體會,他被魔域困住,漂流在那樣的黑暗裏,往往要花十倍的時間和精力,才能夠在無窮無盡的分心散神中,讓自己變得專注起來,進行一點思考、修煉。

那種感覺,就好像自己的腦子,在每一個細微處,都被釘上了千斤萬斤的重物,待的時間越長,釘進去的重物就越多,就越難以好好思考。

所以他飄了八百年之後,才推演出了可以感應人間大惡之人的法子,趁那些人瀕死的時候,把他們選為使節。

其實以他的武道天賦,假如是在地球上的話,都要不了八十年,就早該推演出這種手段了。

直到後來有了陰陽界,吸收了一些地球物質,魔域離地球也越來越近,那種腦子鏽住、魂靈僵硬的像爛木頭一樣的感覺,才好了一些。

但終究遠遠無法跟回到地球這種正常維度的輕鬆感,相提並論啊。

“人間,人間呐!!”

魔域主宰張開雙臂,砰的一聲,炸碎了自己身上的盔甲,衣袍也崩散開來,露出紫黑色、筋肉虯結的肌膚,和遍布在皮膚表麵的漆黑邪異魔紋。

他就連這個衣服都覺得太礙事,妨礙他體會這個人間的大風大霧了。

大風吹過,他滿頭紫黑長發飄**,下半張臉濃密的胡須也隨之拂動,就連額頭上的三根犄角,都顯得玉潤泛光。

紫微魔光,感應千裏之地,在他眼中呈現出種種景色,有麵前的錦繡山川,長城蜿蜒,也有稍遠一些的地方,大河奔騰,水浪滔滔。

還有百裏之外,農村小鎮之間豐收的農民,在場院內翻動、曬著稻穀的辛勞身影,廣播喇叭裏麵,在提醒今年的麥種已經到貨,村民們該去領取了。

反複幾遍提醒之後,喇叭裏麵又開始講述新出的養殖扶助政策,不少人家,都多養了些家禽、豬羊。

也有更遠的地方,縣城、大城市裏,被重新修繕的古建築,新近蓋起的高樓,街道兩邊的路燈,汽車、餐廳、牆麵上大幅的海報廣告。

“寡人的江山,還是這麽美啊!”

“這可不是你的江山。”

霧氣裂開,飄向兩旁,城牆上露出關洛陽的身影,手提琉璃刀靈,刀尖雖然斜指地麵,刀意卻朝著魔域主宰籠罩過來。

琉璃戒刀的刀身,本來是一把魔刀,雖然被佛法度化改造了本質,但造型還是非常凶惡,刀身發紫,宛如淤血,刀柄和護手,都形似扭曲的骸骨。

關洛陽手裏這把琉璃刀靈,被吸盡了魔性、磨盡了邪意,反而顯得通透空靈,晶瑩的刀身中,時不時的,有經文字句湧現出來,隱隱流動。

“這天下的美好,沒有你們的半點功績,而你的那些手下,還動不動就要為這人間添一些淒厲的傷痕。”

“哈哈哈哈,為帝王者,隻要懂得統治、征戰、勝利。”

魔域主宰貪婪的注視著一切,“這些東西是誰建造出來的,根本不重要,既然寡人來到了人間,那這天下,就還是寡人的江山,天下萬民,仍是寡人的臣仆!”

關洛陽的真空心界之中,魔域主宰的影像,越來越清晰,魔甲鮮明,披風飄動。

原本模糊不清的麵部,現在已經顯出了下半張臉,濃須飄動,嘴巴微微張開,露出一個充滿侵略性的笑容,隱隱能夠看見獠牙。

“你老巢都被我炸了,還能這麽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高人一等,像你這樣的人,要怎麽改變呢?”

關洛陽歎了口氣,“隻有去死吧!”

他所在的城牆,要越過一長段險峻的距離,才能夠抵達魔域主宰所在的高處。

但是他動作起來,前方的環境就自然而然變得無限趨向於真空,仿佛空間跳躍一樣,忽視了距離。出現在魔域主宰麵前。

但這種超高速度帶來的衝擊力,卻不是空間跳躍所能夠比得上的。

這樣的一刀,如果是魔罟絕域還在的時候,內裏魔氣浩瀚如天如海,魔域主宰根本不在乎消耗,倒也不介意硬拚一下。

但是現在,就算是他,也不想用自己的身體去直接嚐試刀鋒尖端的穿刺。

幽綠色的妖異光華,在他身邊閃動,身體如同魅影,不存在任何重力牽扯、空氣阻礙,旋轉躲閃到側麵,左手指尖更是凝聚那一抹幽綠之意,甩抽出去,擊打向關洛陽的頸側。

關洛陽一矮身,避開這一擊,脫刀回斬。

魔域主宰手上幽綠之色,陡然化作混鑄紫金般的深邃之感,手掌仿佛從魅影的狀態,變得密度較高,沉重堅硬無比,一拳硬砸在刀鋒側麵。

妖魔二氣,虛實變化,自有其相輔相成之處,魔域主宰先運天妖虛陰之氣後,再驟然轉為霸道無比的天魔拳勁,要比從一開始就用天魔拳勁,更顯得至密、至沉。

刀拳對碰,關洛陽稍微多退了一些,旋身而回,掄刀弧度飽滿,掃過天空,縱劈而下。

“好,要是不先把你挫骨揚灰的話,寡人也沒有閑暇好好享受這人間萬物!”

魔域主宰雙臂暗紫色的肌膚之中,又透出一層隱約的金光,紫金雙拳,分毫不讓的擊打琉璃刀靈。

關洛陽灌注到刀靈之中的元氣,何等爆裂剛強,催發出來的刀氣,就算散發到十裏之外,都足以輕鬆切斷山頭,更何況現在還是凝聚在刀刃之上,破壞力難以言喻。

然而,這樣的刀鋒劈砍出去,魔域主宰隻要稍稍避開鋒芒最盛的一點,其餘地方的刀氣,就隻能破開皮肉,而無法斬斷骨骼了。

那些皮肉傷,都會在魔功運轉時閉合起來,外表看去,就好像一點傷勢也沒有,半點也不影響魔域主宰發揮出驚天動地的魔功拳勁。

失去了整個魔域之後,光靠自身這麽多年的反複錘煉,魔域主宰依然能夠運起了“環日月印”的關洛陽分庭抗禮。

雙方一個元氣循環,長久不衰,一個如深淵吐勁,根基深厚得望不到邊。

片刻之間,他們已經在這段長城周圍,轉折亂戰了上千招。

都是一往無前的對攻,碰撞頻率實在太高了一些,對拚的餘波往往沒有來得及擴散開來,就又被吞納回去,以至於周邊群山居然還沒有被夷平。

僅僅是狂風大霧,吹的山林亂晃,樹木倒伏而已。

如果戰況就這麽持續下去,對關洛陽其實是有利的,他的心界之中,魔域主宰影像愈發清晰,不隻是能提升他的根基,也能提升他的控製力。

雖然現在的他,還是沒有辦法在“環日月印”的狀態下,施展“鑄丹心”“寓清濁”這種精妙至極的招式。

但是諸如“九地辟易經”“神霄大雷琅書”這些相對簡單的變化,已經可以運使出來了。

他的刀法,已經不再是簡單的暴力高速砍擊,開始多出重力變化、地脈呼應、電磁幻象等等。

魔域主宰也察覺到了這種變化,心中頗有些疑慮。

‘這是什麽手段?戰鬥之中不斷增益,是在持續吞噬某種寡人不知的元氣嗎?’

天妖屠神法、天魔功等等,都善於吞噬掠奪,魔域主宰在這方麵的研究非常精深。

他清楚地知道,這天地間可供吞噬的元氣種類太多了,但是各種元氣之間,檔次差別很大。

普通人進食五穀,也可以看成是在吞噬水穀精微之氣,但是力量轉化的效率最低。

天妖吞食陰魂,天魔功吞噬肉骨經魂,吞食的對象比起五穀來說高了太多,力量轉化效率自然更高。

但是,到了他和關洛陽之間,這種層次的戰鬥,普通陰魂血肉等等,也顯得有點跟不上檔次了。

當年的大天魔,在決定攻打眾神的時候,盯上的“大補丸”可是天妖這種高檔次的陰邪怪物。

現在關洛陽能在這種層次激戰中獲得成長,必是吞噬著某種極高品質,但旁人難以察覺到的能源。

魔域主宰在激戰之中,觀察對方許久,越發肯定了這個想法,心中更隱隱有了些感覺。

‘難不成,他吞的是戰鬥時,寡人展現的心誌形象、展露的功法氣質?’

一念及此,魔域主宰雙拳化掌,劃出刀輪,施展出舊招。

這回的大天魔刀輪,那紫金圓輪隻有三尺直徑,擋住兩三次攻擊之後,紫金圓輪就開始顫抖、倒退。

魔域主宰雙手抵著那麵刀輪,順著後退之勢,即刻閃身退去。

關洛陽轟碎這麵刀輪之後,卻見又一麵刀輪,被魔域主宰化出,這回退的更快。

遠處懸崖之上,許正陽本來根本看不到他們的動作,現在卻能看出兩條光影移動的軌跡了。

雙方的攻勢和防守,都變得單調無比。

關洛陽會顯得單調,是因為他刀法變化隻在咫尺之間,始終采取最有效率的強攻。

而魔域主宰就是真的單調,反反複複施展大天魔刀輪那一招,越退越遠,越退越遠。

甚至不隻是招數單一,魔域主宰的氣質也變得單調空虛,本來那有魔王般霸道,又有帝心難測,變化多端的氣度,現在根本感受不到了。

關洛陽甚至覺得魔域主宰現在連思考都沒有了,就隻是一台反複施展大天魔刀輪、不斷飛退的機器。

‘這家夥,猜出了我真空心界的奧妙?’

關洛陽心中微動,‘但是他底蘊再厚,終究會有消耗,如果隻是這麽一味耗下去,終究還是會被我擊敗。’

‘嗯……他應該還有什麽手段正在預備,那個手段,會讓他的提升幅度遠超過我的提升效率,可以嚐試打破我的印法狀態,將我重創……’

魔域主宰的絕殺,隻會有一次機會。

當他施展出那個手段之後,如果關洛陽沒有遭受重創,那關洛陽心中那道修煉影像,也將抓住這個機遇,完成畫龍點睛的一筆。

到時候,關洛陽體內各部分根基的總和,就會徹底超過魔域主宰。

戰鬥的局勢,看起來還是關洛陽在追殺,魔域主宰一味的在退後逃避。

但是他們雙方都已經心知肚明,在一種平等的視角,等待著那一次機會的博弈。

“到底會是什麽樣的手段呢?!”

未知的危機感,讓關洛陽的心神亢奮起來。

他腦海中,閃過種種自己可以運用的應對方法。

真空心界之中,暫時無法繼續增加修煉效率,但是七倍於外界的時間流速,依舊可以利用。

他在這裏苦思冥想,壓榨自己的戰鬥智慧,自身所有能夠利用的元素,一一組合形成備案,成千上萬的思緒,如同海灘上的泡沫一樣,大批量的湧現,又一次性的毀滅掉。

眾影環繞在心海周圍,皺眉思考的身影,獨坐在中央,波瀾翻湧,濤浪之聲起伏、消退。

許久,他環顧眾影,眉頭漸漸舒展開來,在心海之中抬頭,看向外界。

那雙思考者的眼睛,跟現實中持刀戰鬥者的眼神重合。

關洛陽一刀斬去,魔域主宰斜飛出去。

他們本來已經遠離長城,到了荒蕪的山林上空,離城市不遠。

但是,接連幾刀之後,魔域主宰又回到了長城之上,並且,接下來他們的路線,一直沿著長城在蔓延。

現在的魔域主宰,隻會反複使用同一招防禦,關洛陽要控製他的路線,也並不是什麽難事。

嘭!

關洛陽在長城上重重的踏了一腳,騰空揮刀。

他們翻山越嶺,沿長城而去,關洛陽一步一步的踏在長城之上,每一個大步,都是一段漫長的距離,都是一記狂猛的斬擊。

也不知他們到底去了多遠,周圍的氣候,都明顯的變了。

開戰的地方,還鬱鬱蒼蒼,現在他們的戰場周圍,長城兩側,卻到處都是枯黃的葉子。

天地蕭殺,金秋十月。

巨大的紫金刀輪浮現,直徑三米左右,卻呈現出了玄妙的特征。

在這個圓輪中空部位,是在急速旋轉中,擁有一種離散的力量,而在這個圓輪邊緣處,卻有一種扭曲、收攏的力量。

關洛陽的刀,無論從哪裏攻來,都被吸扯,砸在這麵圓輪之上。

他心頭一震。

‘來了!!’

果然,不遠處魔域主宰的身影停頓,眼神中重新閃起幽暗的光澤,雙手虛劃,長臂盡展,一上一下,逆時針旋轉,最後左手在下,右手在上,虛合於胸腹之間。

一個極致灰暗的點,在雙掌之間出現。

不是黑色,而是灰色,灰白的顏色,粗糙至極,仿佛這一個小點中,包含著無數躁動的粒子。

魔域主宰的右手五指向下一抓,死死握住了那個點,那個灰白色的點,也在被握住的瞬間膨脹,如同一團灰焰,包裹著他的右拳。

“你所吞噬的東西,是寡人無法善用的,但寡人所參悟到的東西,你們平時根本連一絲一毫的感覺,都感覺不到!”

魔域主宰的眉骨隆起,頭發、胡須,一根根都變得格外粗長,額頭的三根犄角,似乎要刺破天穹。

而他的右手血肉,瞬間消失,隻剩下骨骼。

“寡人這一拳叫做,滅世!”

灰色的光焰,包裹著他的拳骨,天地之間的一切,似乎都變得急躁,暴動。

天上白雲揉碎,天邊霞光寸斷,長城兩側無數枯黃的葉片,從樹梢上剝落,飛揚起來。

大風起兮!!

關洛陽心髒不由自主的狂跳,手動的刀微顫、加速,斬碎了那一麵天魔刀輪。

他深深的吐氣,腳掌穩穩的,舒展地踩在長城之上,看向那一團灰白。

黃葉從長城上飄過,魔域主宰揮出拳頭。

這一拳不快。

一片黃葉,碰到了那團灰白色,憑空消失。

關洛陽瞳孔一縮。

打碎一片葉子不算什麽,但平時任何物體被毀壞,其實都不是真的徹底消失。

以關洛陽的觀察能力,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個物體被破壞之後,變成了殘渣、變成了粉末、變成了微粒,隻不過常人看不到,以為是消失罷了。

可是,剛才這片葉子不同!

那不是變得更碎了。

關洛陽心中有一個強烈的預感,那不是因為碎屑小得超出了自己的觀察範圍,而是真正從物質層麵上,被抹消掉!

這是一種存在於黑暗虛無深處的湮滅力量,人間萬物是“有”,而這就是真正的“無”,與萬物相反,可以將事物徹底抵消,徹底毀滅的力量。

如果魔域主宰成功煉化了魔域,量變達成質變,根本不用這麽小心翼翼,直接就可以為自身架起穩固的橋梁,他的內功將與那黑暗無分別,任何汲取到那黑暗深層的力量,讓自己擁有源源不絕的毀滅之力。

如果按照主神空間的評價,那樣的他,將會踏入七星級的境界。

但是現在,魔域主宰隻有經過漫長的狀態調整,才能小心翼翼的動用這樣的一部分力量,甚至這部分力量,還會在運用的時候傷到自己,帶來痛苦。

但正是這痛苦,令他想要狂笑,這樣的痛苦,很快就會降臨在麵前這個阻擋他的人身上。

碾碎這個阻礙,人間將重新歸於寡人的統治之下。

這滅世的拳頭,也正是能夠鎮壓當世,讓他們重新跪拜的權力!

“死來吧!”

魔域主宰低吼,所有阻礙化為飛灰。

這一拳根本不需要快,因為連空間都被抵消,無論關洛陽怎麽躲避,他跟這一拳之間的距離,都在縮短。

關洛陽的身體和魂靈,都在這個力量的震懾之下發抖,但這種程度的顫抖,不影響他發出暴喝,不影響他雙臂高舉,劈出一刀。

萬裏長城,鎮守河山。

在那場戰鬥最開始的地方,在長城之外,追不上的許正陽,發現奇妙的一幕。

長城之上,有一個腳印亮了起來,但很快,那又不像是一個腳印的,像是圍成一圈的九個篆字,像是很多很多字符。

光波綻放,許正陽好像隱約看到長城上下,無數將士呐喊、奮戰,抵抗那些野蠻侵略者的影像。

那隻是一閃即逝,那是周圍山林、牆體之間,有一些磁性物質,在曆史上巧合的記錄下了一些影像,而現在,這圈光芒在擴散的時候,意外將其激發。

周圍磁場的力量被撬動,讓腳印所化的那一團光芒,飛射出去。

這是電磁之光,擁有幾乎等同於星光的速度。

許正陽隻看到了這一處,但他已經可以想象到,長城上現在有多少個地方,亮起了這樣的光芒。

又有多少如同刀片一樣的光輝,從光源爆射出去,奔向同一個地點。

長城如龍,從長城上蔓延過去的磁光刀氣,也如同一條巨龍,枕山河,伴雲霞,曆盡歲月,見證了無數戰鬥。

這就是關洛陽思考的答案。

真空心界萬般好用,也隻是我力量的一環罷了,如果沉溺於此,隻著眼於一隅,必死無疑,怎麽可能戰勝那樣的強敵?

我的答案,要放眼心界之外,非要以全麵根基,再創新意!

誰說道場非得是圓形呢?也可以拉長成線,綿延千裏。

光速的刀,很快抵達了關洛陽身邊。

無窮無盡的刀芒,從他身體兩邊呼嘯而過,甚至穿透他的身體,秉承著悠揚千古的戰意,斬向那泯滅人間事物的拳頭。

浩浩****的刀光,如巨龍,如天河,全部湧入那團灰白色的湮滅之力。

魔域主宰暴吼,向前推進,狂暴的魔軀,逆衝著踏入這一道刀光天河。

刀光吞沒了他。

下一刻,他轟穿了密集無比的天河刀光,渾身上下已經沒有一絲血肉。

高大的骨架,揮拳砸向關洛陽,拳骨上已經隻剩下薄薄一層灰色。

關洛陽抬刀一擋,琉璃刀靈哀鳴一聲,斷成兩截。

“給我死!!”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白骨的巨吼和關洛陽的怒嘯。

關洛陽一掌轟向那隻拳頭,右臂一震,血肉全滅,右臂的骨骼也布滿裂縫。

他感覺自己從“環日月印”的狀態跌落下來,有一部分元氣徹底消失,暫時補不回來。

但魔域主宰拳骨上那一層灰色,也已經徹底消失。

高大的白骨,舉起雙拳,逆著無數刀光砸下,刀光在骨骼表麵有下萬千劃痕。

關洛陽左臂在身後一扯,神衣化作血紅的金屬,在他左手化為一把六尺大刀,寬如門板。

嗆!!!

血紅的刀光,透體而過。

關洛陽整個人穿透了那具白骨,向前猛衝了幾步,這才停下。

骨架發出崩裂的聲音,裂解成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碎片,卻好像沒有重量,在金風之中,逐漸飄散。

金色的風,是因為空中有金色的陰陽界,靠近了這裏。

他們剛好見證了最後那一刀。

那山河間一道蜿蜒的星光神龍,永生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