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銀河眼的主腦察覺到異樣的同時,時光長河之上,也發生急劇的變化。
八極天祖師的身影,出現在神爐上方,身上的鬥篷驟然飄飛而去,微卷的長發散亂飛舞,麵貌如鐵,冷峻如岩。
但是當他並指之時,看到自己的劍指,眼中便透出溫和無比的神采,發自內心的歡喜,無論何時何地,他都會為自己的體術,為自己的招式而開心。
宇宙星空,天地花草,文明野蠻,戰爭死寂,一切都不入眼。
出這一指時,他眼中就隻有這一劍。
劍指無言,也無光,更無暗。
但這一指刺出時,一直以蠻橫無比的強勢,壓迫在神爐之上的彩虹光柱,卻出現了略微顫抖的跡象。
沒有任何力量碰撞的跡象,但是這道近乎永存的彩虹光柱,卻被八極天祖師的劍指,逼退了一段距離,脫離了神爐表麵。
之前爐中眾人加上量子戰甲,一起催動神爐,還要再加關洛陽一臂之力,都未能達成的戰績,就在八極天祖師這一劍之下,出現轉機。
不過這一劍之後,八極天祖師的身影也立即潰散,回歸神爐之內。
由銀河眼主腦發出的那道光柱,卻是無休無止,虹光狂流,又暴漲幾分聲勢,即將再次衝撞回來。
但有了劍指爭取的這點空隙,關洛陽右臂奮力向前一推,神爐當即移位,神爐下方的那團膠質生物,終於得到喘息之機。
大如恒星一般的軀體,發出劇烈的光芒,體形極速變化。
原本浮現在球狀生物表麵的蒼老五官,開始向上移動,形成頭部、臉孔,四肢拉長,延伸出來。
淺青泛白的曦光,在他頭部積蓄,光輝蔓延而下,微微漂浮,如同長發,深綠色的濃光,則在他體表覆蓋、柔化,如同長袍。
關洛陽推走神爐,原初大長老站起身來的時候,就剛好處在神爐後方。
大長老猶如青色金屬的雙掌探出,按在神爐之上,發出鏗鏘有力的聲響。
他的體表沒有半點皺紋,麵部看起來像是由青色玉石雕琢打磨而成,連眼睛也是相似的色澤,隻不過深淺不同,使人看到他這副麵孔的時候,都會下意識生出神聖而虛幻的感覺,不夠真實。
但是當他通體散發出熾白的光輝,猶如宇宙間最純淨的燃料焚燒起來,推動著神爐向前撞擊過去的時候,任何與虛幻有關的詞匯,都絕不該出現在他的身上。
因為他散發出的意誌之濃烈,連恒星都顯得冰冷而脆弱,恐怕稍一靠近,就會被焚燒融化掉。
因為他展現出的力量之堅定,讓最無情的宇宙光陰,都變得如同虛幻的泡沫,不能損害其一絲一毫。
神爐內外合力的情況下,主動撞上了那道不可躲避的彩虹光柱。
在擎天柱、通天曉等人的極力推動下,神爐麵朝光柱的那一麵,好像具有了無可比擬的鋒芒。
當原初大長老推動神爐,飛身向前的時候,不可一世的彩虹光柱,開始從頂端被切成兩半,分流散亂而去。
“早已是籠中困獸,還想反攻嗎?!”
銀河中心的大黑洞,爆發出更加璀璨的彩虹光柱。
而且,與之前單純的虹光奔流不同,這一次轟擊出來的彩虹光流之中,有無數沸騰的光影。
它們宛如日珥噴發,從彩虹光柱的主體向外圍噴射出去,盤旋飛舞,又回歸光柱內部,如此周而複始,無休無止。
遠遠望去,無窮盡的沸騰光影,剛好組成了修長無比的螺旋光焰,環繞在彩虹光柱的表麵。
篡改曆史,推演升華圖譜帶來的成果,本來是想要留在一錘定音的時刻。
但現在銀河眼的主腦,提前將之使用出來,也足夠使得彩虹海能源的利用率暴增,威力狂漲。
果然,光柱一旦變化,神爐的前進之勢便大為受阻。
然而,前進受阻,卻不代表停滯不前。
那口神爐表麵的鋒芒不斷銼而又生,在大長老的推動下,依舊一點一點的向前推進。
龐茲和迪亞波羅,本來正跟關洛陽身邊的混沌陣法遠程交戰,此時注意到這一幕,也不禁大為愕然。
“用自己的大道神髓當燃料,跟大黑洞汲取而來的彩虹海能源對拚,居然還能繼續前進?!”
迪亞波羅的大魔神投影眼中跳躍的猩紅火光,都沉緩了一瞬間。
“隻是一個沒有機會參悟諸般九星功法的本土生物,怎麽會有這麽渾厚、這麽強韌的根基?”
當年黃金文明前往彩虹海的時候,以六枚黃金護符,組成羅盤,利用整個文明工程的能源,支撐著通道此端的入口。
他們並沒有全部前往彩虹海,而是隻去了一部分,又留下了一部分族人,看顧通道此端的入口。
在黃金文明的計劃中,是準備等先行者們在彩虹海那裏獲得了足夠的資源之後,回頭聯絡通道此端的族人,將通道不斷擴大,日後可以接到更多種族,進入彩虹海中生活。
然而在那些先行者們進入通道之後,沒多久,通道的彼端,似乎爆發了極其劇烈的能量波動,文明工程的能源,幾乎在刹那之間被抽幹。
留守的族人們,也幾乎都被那些崩亂的能源所裹挾,一股腦的湧入了通道之中。
等到寥寥無幾的幸存者擊破羅盤,關閉航道,曾經輝煌一時的黃金文明,隻留下零落的廢墟。
黃金文明的隱蔽技術,也因此被外來文明所破解,掀起戰亂。
等到大長老趕到的時候,不但黃金護符已經不知所蹤,連黃金文明的幸存者,也在那些外來文明的壓力下,啟動了最後的手段,將自身放逐於無垠星空,以大量碰撞散亂的天體力場作為掩飾,無法追查。
從那以後,大長老除了一直派人關注、查找黃金文明幸存者的下落之外,自己就將近乎所有的精力,用來研究彩虹石,用來做夢。
他的生命太漫長,在輪回者進入這個宇宙之前,又一直都是無敵的存在,他用無數的夢境去摸索,在夢中對彩虹海的觀察,也越來越清晰。
但是彩虹海也實在太廣大了,在大長老那麽多次夢境之中,隻有屈指可數的幾次,仿佛察覺到了黃金文明那些先行者們留下的痕跡。
等他繼續追查時,就遇到了與彩虹海截然不同的力量,令一切色彩都褪去的“蒼白之風”。
雖然大長老從夢境之中驚醒,毀掉了自己的那個夢,但是那股風,依然透過夢境,給他造成了嚴重的傷害。
他八星級的力量幾乎被削弱到了七星級,而且無法回憶起自己當初到底是怎麽成長為八星級的。
如果當初有輪回者知道他的情況,一定會明白,這種情況,意味著大長老曾經凝聚出來的大道神髓被摧毀掉了。
在他身上,關於八星級的任何蛻變,都已經被破去,他不再是一個受傷的八星級強者,而隻是一個單純的七星。
如果想要重新踏入八星級的境界,就要像所有沒突破過的七星強者那樣,窮竭心力的去苦苦修煉,參悟機緣。
可是大長老並不知道這些東西,那個時候的他,連什麽七星、八星的分級,都根本沒聽說過。
他隻覺得自己這次受傷,前所未有的嚴重。
但是沒關係,等他慢慢把傷養好,還可以繼續做夢,繼續去尋找他的朋友。
星際聯盟雖然時刻牢記著大長老的存在,但是在有了完整的製度,長期運行起來之後,大長老出不出現,其實都不那麽重要了。
隻要確認這個作為星際聯盟至高武力的強者還活著就行。
那個時候,宇宙中的個體強者還太少,能夠與大長老碰麵的機會,更是近乎於無,根本分辨不出大長老是處於什麽樣的層次。
所以,在這個膠質生物一心一意,試圖尋回友人的漫長生涯中。
從無任何文明知曉,他到底多少次以七星之身入夢,徘徊在暴斃的邊緣,又多少次重修回到七星,乃至以新的感悟踏足八星,然後再被重創,跌落境界。
對一個重修了不知多少次的生物來說,就算是作為天敵的蒼白之風,都已經能夠被他當做毒藥一樣提煉出來,長期儲存。
他每一次被傷到的時候,也已經不像最初那樣,被徹底抹消部分境界,而是在境界跌落的同時,還有一些東西,會沉澱下來。
這樣的根基,當他有了合適的機會,有了合適的方法發揮出來,便是此方宇宙永世的驚豔。
“你……”
銀心大黑洞發出震鳴的聲音,“你這隻軟體怪,居然有這麽強,為什麽偏偏縮頭縮腦這麽多年?!”
“你明明早就可以統治整個宇宙了。”
銀河眼的主腦一直以為,原初大長老建立的星際聯盟,不夠強勢,是因為原初大長老本身,也忌憚著諸如奧思修文明的戰爭工程那樣的底牌。
可是現在看來,那些古老文明所謂的底牌,對展現全部實力的原初大長老而言,簡直是個笑話。
“我為什麽要統治宇宙呢?”
原初大長老在神爐後方發出光波般的語言,到這個時候,他的光波甚至依然給人一種平和的感覺,“宇宙有他自己的命運,我也有我自己的愛好。”
“所有的文明,都伴隨著醜陋的一麵成長起來,可是隻要給他們一條底線,給他們足夠的空間,足夠的時間,他們終究會自己去摒棄那些醜惡的東西,選擇更美好的一部分。”
“就像是久遠之前,黃金文明曾經產生過的一次次反思和蛻變。”
“所有的文明,都將成為黃金文明,區別隻在早晚罷了。”
“如果不是黃金文明突兀消失,我甚至根本不會去創立星際聯盟,充當新的底線。”
神爐後方的古老生物,堅定不移的一點點向前推進。
“可是,你們的所作所為,卻已經突破底線,把所有文明的未來都拖向深淵,我就算什麽都能忍,也忍不了你們啊!!”
他暴進了一段距離,與銀河眼主腦之間還有很長路程,但是雙方對抗帶來的壓力,已經不僅作用於神爐一方,而是逐漸的,也施加在銀河眼主腦身上。
銀河能開眼,卻是眼睜睜的看著一座陰影越來越大,向著自己靠近過來。
銀河眼的主腦持續催化所有的力量,試圖去摧毀那個滿嘴蠢話的老東西,卻沒有餘力再去關注之前感受到的那點異樣了。
它隻能將那點警兆,傳遞給龐茲知曉。
歲月神國,高懸在時空長河之上,龐茲聞訊,當即垂下目光,掃視宇宙時空的變化。
他果然捕捉到了一點劍影的痕跡。
麥林的慧劍發出之後,就在時光長河之中形成了對應的異象,看似隻是虛無縹緲的一點劍影。
而且這點劍影,並沒有試圖上升脫離時光長河,而是在持續下降。
時光長河本來就隻是一種概念化的存在,是因為有強者觀測時,認為時光可以用長河表現,所以才會顯化出這樣的形象。
實則在某些強者眼中,宇宙時空,可能隻是一片片不相連的畫紙,也可能會有人將之觀測成一朵蓮花,過去、現在、未來,都隻是千葉蓮花中的一片花瓣,共同存在。
所以,在時光長河之中下沉的話,要麽就是不脫離長河概念,一直沉浸在這無底的水波之中。
要麽就是直接脫離長河的觀測概念,回到普通生靈對時空的認知環境中,回到星空之下。
那是正常情況,而這個宇宙並不正常。
當慧劍下沉不知多久之後,忽然感覺脫離河水,進入一片虛空。
虛空下方,還有另一條時光長河,同樣擁有無數的分支,隻是現在已經顯得有些虛幻。
歲月史書篡改曆史,覆蓋時光,在原本的時光長河上,重新製造了一道長河。
關洛陽他們,其實都在那條被篡改後的長河上方爭鬥。
而慧劍下沉至此,所見到的,才是代表真實曆史的那道時空長河。
“偽史越來越強硬,真正的曆史,反而會變得越來越虛淡。”
源火神爐中的所有人,都在竭力牽製銀河眼主腦,寧采臣的聲音也弱了很多。
感慨了一聲之後,他對麥林做出最後的指點。
“慧劍的強韌程度,取決於你的智慧,那是七星級的境界,自然無需質疑,但是慧劍的鋒利程度,卻取決於你的情誼之深淺。”
“為自己找一段最不容易淡忘的感觸,以那段意念入手,把所有的情誼統合起來,去嚐試……”
他話音未落,慧劍一沉,輕而易舉的撕裂虛無,將劍身的前半段,都刺入了那段代表真實曆史的時空長河之中。
麥林對這把劍的強度,還未必有十足的自信,但是對這把劍的鋒芒,卻有絕對的信任。
寧采臣大笑一聲,知道這裏已經沒有自己什麽事了,徹底收回心神。
劍刺時光,順著情思,沾染與麥林相關的真實曆史。
倘若寧采臣現在還在這裏,就會發現,這慧劍之上沾染的,遠不僅是麥林的那兩個朋友。
故鄉的人,冒險團的每一個夥伴,每一次曆險中認識的那些當地朋友,全部都沾染在這柄劍上。
既然這慧劍的強度和鋒芒,還足可以承擔。
那麽麥林所要歸還的真實曆史,又豈止是自己的愛人和兄弟呢?
可是就在慧劍一刺之後,將要抽出水麵的時候,無形的力量壓住了劍身。
兩層時光長河之間,虛無之中,金幣的幻影繚繞,浮現出龐茲的影像。
之前與麥林相關的因果,被關洛陽插手蒙蔽。
可是當龐茲親眼看到這柄慧劍,所有前因後果,立刻在心頭了然。
“你真的要斬破隔閡,帶走這些舊的記憶嗎?”
龐茲似乎不準備出手阻攔,隻是從容說道,“我們並非使用虛假的幻境,而是製造新的曆史。”
“新的曆史中,這所有人也都度過了真實的前半生,這個時候,你把舊的記憶強行塞入他們的腦海中,是希望讓你的朋友殺死這些無辜的陌生人,還是讓這些陌生人吞並你的朋友呢?”
慧劍不為所動,顫抖著想要拔出水麵。
龐茲眼神一凝:“你覺得新的曆史不好,對吧,但那隻是因為你湊巧生活在底層。”
“舊的曆史中,也有無數的底層生民,而現在新的曆史中,至少不會有不同文明之間的戰爭,所有事物,都在銀河眼和神國的統治之下,一視同仁,所有人都有向上晉升的機會。”
“以你和你那些朋友的智慧和才幹,如果不是關洛陽刻意插手的話,你也應該得到美好的生活,遠比舊的曆史中更美好。”
他笑著說道,“而且以你應有的地位,隻要給神國提交申請,就算想要把舊曆史中的這些人都提取出來,繼續生活在你身邊,也不是什麽麻煩的事情。”
龐茲的幻影向著慧劍伸出手。
“不要再被關洛陽他們蒙騙了,來我的麾下,為這個更公平、更和平的秩序而努力吧。”
“如果你真的讓他們的陰謀得逞,所有舊的記憶湧入新的宇宙,無論是新者死,還是舊者死,所殘害的無辜,都是以全宇宙為單位的。”
“到時候,你就是他們的幫凶。你這樣的孩子,不應該做這樣殘忍的決定,來吧!到我的麾下來吧!”
神明的言語,本來就具有無上的力量,何況是財富之神。
謊言之神的謊言,也比不上財富之神的言語更煽動人心。
慧劍被無形的神言籠罩,難以自拔,幻影的手掌,離慧劍越來越近。
“哈哈哈哈!!!”
忽然一陣笑聲傳來,金幣環繞的幻影,如水波般扭曲了幾下。
慧劍毫無猶豫,驟然一挑,帶著所有與之相關的真實曆史,飛逝而去。
龐茲的幻影轟然潰散。
被篡改後的時空長河上方,歲月神國中,雷雲密布,彰顯著神明之怒。
關洛陽懸浮在諸多時光之上,在歲月神國和魔神地獄的遠程攻勢中逆行,迅速靠近過來。
他無需再頂住至尊道宗的神爐,空出來的一隻手隨意變幻,就把這些遠程攻擊打得潰不成軍,根本無法阻礙他的步伐。
“哈哈哈,你那些廢話,連個小孩子都騙不了。”
關洛陽揮拳砸碎魔神地獄中發射出來的超新星,繼而淩空一步,殺向歲月神國。
“說到底,新曆史中所有的生物,就算跟真實曆史中的所有人生活在同一個宇宙中,也根本不會覺得擁擠,這根本不是一個需要選一殺一的問題。”
“他們如果不願意融合,到時候我完全可以讓他們分開生活,以我的實力,要做到這種事,也不過多花些心思罷了。”
“問題真正的關鍵,是你們這些狗東西為了自己修煉的效率,完全無視眾生的尊嚴,肆意篡改他們的過去。”
寰宇群龍共聚,關洛陽的彼岸一拳重現,無可阻擋的破滅億萬神術,轟向神國本體。
“所以,還是先讓我來把你們的人生狀態改成死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