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師,人類什麽時候會被地球放棄呢?”

問出這句話的,是例行公事般千百年來義務教育的一課、一個再普通不過的孩童,這樣的孩子每年都有,從透徹湛藍的天際到如今灰藍暗沉的天幕。

口號,人類向來積極。

而今天,溫柔和善的教師卻沒有馬上回答,隻錯愕驚惶地看著窗外愈來愈近的沉重火球。

未知的龐然大物劃過億萬年庇佑的防護,摩擦聚燃。

“快——”

轟!

渺小的塵埃,湮滅隻需要一瞬間。

然而,亙古的意識在生靈最後的呼喚中蘇醒,消亡前一刻,星球上所有存在被按下靜止鍵,包括足以重置所有生命的天外懲戒……

人類被丟入無名之地。

於是有了“嘉賓”。

意識的產物經由星球塑造,承載過盛的惡意閾值。

於是有了“主持人”。

善惡兩分,本就源於人類劃分。

星球意識被另一種閾值喚醒,殘存的能量維護欄目運行,什麽時候從主持人手中奪回全部能量,什麽時候就有新生。

但能量在時間的運行中不斷被消耗。

總有一天“救贖”的機會也將耗盡。

但末日來得太快,很多人並沒有準備,這也就意味著,太多紛爭沒有結束。

第一個二十年,在爭鬥、內耗、僥幸、妄想中不出意料失敗。

“有了經驗,第二次就不會重蹈覆轍了。”有嘉賓說。

垂垂老矣的前人倒下,新生的年輕嘉賓迎來新的二十年。

但他們被篡改了記憶。

“又不是來享福的,失敗和死亡才是本屬於你們的常態。”有主持人說。

給了“機會”已是最大幸運,其餘沒有留情的必要。

哭鬧著為什麽會來這裏,希翼著回到自以為完好的世界,狂妄著竟然還有這樣超脫認知的存在……能量的急速衰竭,“輪回”一次又一次失敗。

穆三在第一次輪回被一群穿著白大褂的老頭老太接回。

那是人類文明和科技最巔峰的時候。

有拖後腿的人,自然也有舉薪火的人,她在一次廝殺中被發現,在預言般的提早準備下,被那些人最後的能量托舉到一個無法比擬的高度。

“火”一分為二。

有了“永生”。

粗糲蒼老的手摸過穆三頭頂,充滿智慧的眼神悲傷而懷念地注視這片土地,那時遠沒有在驚悚綜藝沾染太多閾值的茉荼拉著穆三的手,好奇張望著與自己一模一樣的麵孔。

“精神力大部分在我身上,你會不會變成傻子?”

穆三瞥了她一眼,笑盈盈道:“蠢貨,都是我。”

邊上的人都笑了起來,卻也知道僅限於此刻。

從這一刻開始,同一個人一分為二,將經曆不同的故事,看遍不同的風景,那終將是完完整整兩個人了……

能預知到這裏,已是最大後手。

從此穆三帶著唯一記得的歲月,在傾軋中踽踽獨行,但早已預料到往後境況的老者們,留下了一批又一批新生血液。

這些人中有意誌堅定的,也有聰慧豁達的,一代代傳承下來,也會有幾個懦弱卑怯的,心思歪斜的,隊伍時有擴散時有縮小,有新的血液進來,也有舊的人被踢除。

一人之力難挽大廈將傾。

茉荼是插入驚悚欄目的利劍,是當年穆三最隱晦的金手指,自己永遠不會背叛自己,但時間太久遠,終究將一切扭曲……

或是磨礪,或是磋磨。

穆三最終也學會了留後手。

……

“不能再分割精神力了!這樣下去,即使能量還能再一次輪回,你也無法維持清醒!”

張卉手中夾著一卷泛黃的卷軸,臉上滿是不讚同,她將眾人趨之若鶩的高級道具隨意插在衣服口袋,趕鴨子一般驅趕著眼前六七個呆呆的少年。

“你們先出去。”少年們轟然跑開。

如果不出意外,這些十幾歲的少年,將是下一次輪回攻克排位賽的中堅人物,號召嘉賓團結對外的精神領袖。

穆三特意選出來的人。

“你瞎操什麽心,幾天後的排位賽準備好了嗎?”

穆三並不介意那點微薄的精神力,她需要這些少年在下一次輪回時早做準備,需要他們提前擁有一絲記憶引導。

每人留存一些記憶,聚薪成火。

張卉卻不這麽認為,“誰知道下一屆的嘉賓頂不頂用呢?每一次你都要挑些人分割精神力?”

她搖了搖頭,拿出自己的預言書,“算了,反正我說了你也不聽,我還是好好去想想如何撰寫我‘張家祖訓’吧。”

她神叨叨離開,嘴中還念叨著:“……男孩賺積分,女孩守株待兔……對,就這樣!”

給穆三聽樂了。

驚悚綜藝仿佛一個全新的世界,在巨大的考驗背後也充斥著無限機遇,神秘的生物、神奇的道具,還有讓人如獲神力的技能。

技能卻不是人人都有。

五花八門,且限製極大。

張卉的技能是“預知”,但準確率不太高,還容易算到無關緊要的人事。

隨她折騰吧,總比不死鳥預言的準確度高一點……穆三沉下心,繼續複盤前幾次失敗的原因。

還缺了哪一步呢?

……

第20次輪回。

“又失敗了?”

安全區崩裂前夕,幡然恢複記憶的所有嘉賓奔赴在戰火中,彼時張平川抱著一個被咬掉一半手臂嗷嗷大哭的嬰兒,一邊罵著一邊跑過來。

“丫的丫的又失敗了!竟然沒能終結在老子這一代,遺憾呐——”

穆三一臉習以為常轉過身,交代完新一批沉睡嘉賓,看到他手中的嬰兒,“你生的?”

張平川大罵她。

穆三抹了把臉上的口水,心想算了算了,忍住,看在張家這麽多代根正苗紅的份上。

“路上撿的。”

張平川飛舞著祖傳的手指操,掐指一算。

把小孩往前一遞,“這個,有用!”

時間快來不及,穆三也沒機會問他更多,隻順手將最後的S級進化藥劑送到嬰兒身上,反正S級道具除了已經變態的不死鳥,都會“過期”,不用白不用。

耀眼藍光閃過,嬰兒劇烈的哭聲響起,斷肢新生,屬於金屬的冷光包圍住嬰兒半個身軀。

“這小子進化了?”張平川驚訝,若有所思,“原來如此。”

穆三:“去和小艾打聲招呼,把他早點投放,也好快點成長起來。”

張平川腳步躊躇,“小艾還管這個?”

“話說,萬一成長起來就死了呢……”

穆三:“……”晦氣。

小艾不管這個,但稍微操作一下可以,更何況,若是下一次失敗,照這個嬰兒的年紀,若是存活下來,在下下次,應該會因為實力問題,和她一樣被規則特意投放到最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