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之風的第一反應是任明爍在騙人，他剛才一直處於幻覺中，回歸現實也是在匕首刺向自己心髒的一刻，怎麽可能殺人？
但是當任明爍亮起自己手上被撕咬出來的傷口時，寧之風沒法再反駁。
對方手掌邊緣最肥厚的地方被寧之風扯掉了一塊，還在出血。
“當時我們追著那個黑影去了隔壁院子，錢偉就和你在一起。”任明爍看了一眼院子的角落，“那把匕首是我給你的，上麵有我做的記號。”
寧之風跟隨對方的視線看去，發現錢偉被人拖到了牆角處，平躺在地上，心口的位置還有把匕首，僅有把手露在外麵，周圍是一片血跡。
也就是說，當時他身後突然出現的黑影其實是現實中的錢偉？
雖然寧之風很想將這一切當作沒有結束的幻覺，但是屍體就在眼前，李盛他們的神態和行為看不出一點問題。
他殺了一個不相關且無辜的人。
一瞬間寧之風的腦子裏麵嗡嗡作響，張嘴想要說什麽，可又說不出來，最後隻能在其他人警惕的目光中蒼白的解釋道，“我不知道是他.......”
他也沒想到這次的幻覺和上次並不一樣，竟然是依靠現實中存在的景象營造出一個幻覺來。當時自己以為咬斷了屍體的手指，實際咬的可能是任明爍。
難怪紙人一直沒有靠近，任明爍應該一直在他身邊，血腥味逼退了紙人。
說不準他手上的繩子也是任明爍綁的？
寧之風往回想，已經分不清哪些是自己的幻覺，哪些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
任明爍看了一眼窗邊的黑影，“你之前說，你有時候會看到幻覺？”
看來自己在幻覺裏麵說的話其他人都聽見了，寧之風抹了一把臉，嘴角的刺痛讓他將內心翻湧的情緒壓下去，理智壓住失控邊緣的情緒，“是有幻覺，而且都是很蹊蹺的幻覺。”
他大致說了一下自己眼裏的遭遇，“我感覺法師構建出這兩個幻覺還有別的目的，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
但是他的話音剛落就聽到旁邊的黃毛說道，“一個精神病的話誰敢信？就你一個人從幻覺中活下來了，還不是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玩家的目的是完成任務活下去，說謊對我有什麽好處？”幻覺中失手殺人的事情寧之風認，但是對黃毛這種汙蔑寧之風不可能承認。
黃毛沒憋出話來，倒是旁邊那個黑發的女子冷笑一聲，“副本積分是活下來的人平分，誰知道你打的是什麽主意？要我說，剛才就真該把這人做成誘餌，不用管他的死活。”
寧之風打量了兩人一眼，“我還不知道這事兒，但現在知道了。”
如果這兩人非要為難他......
他轉身看了一眼任明爍，發現這人臉上好像結了一層霜，眼神中的警惕和戒備並不比別人少。
“得，我突然從良民成殺人犯了。”寧之風舉起雙手做了個投降的姿勢，“要審判我，最好還是等這個副本結束。”
在眾人的注視下，他轉身想要去錢偉的屍體上把刀拔下來，然而走到旁邊他才發現，錢偉的手指少了一截。
媽的，這也是自己咬的？
不能啊，自己咬人應該是在刺中錢偉之後。
他蹲下的時候留神看了一眼，發現一點不對。
錢偉手上的傷口不是人咬出來的，那牙印細碎，好像......更像是老鼠？
寧之風用舌尖掃了一圈口腔，感覺嘴裏粘糊糊一層十分難受，而舌下還壓著一塊硬物。他伸手取出後對著月光看了一眼，是一片小小的骨頭渣子。
看到這東西，寧之風突然如釋重負地笑出了聲。
他抽出匕首，在自己袖子上抹了兩下擦去血跡後，露出了光可鑒人的光滑金屬麵。
“你不用太傷心太自責，千萬別想不開自殺，來，把刀給我......”任明爍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了寧之風的身後，語氣中是罕見的溫柔。
“自殺？所以法師你是自殺死後變成這樣的？”
寧之風的刀尖朝上，刀身反射出了自己的樣子。還是那中年人的臉，每一個縫隙都被其他各樣的小臉占據，而任明爍的位置隻有一團空。
當寧之風問出這個問題後，天上的月色立刻消失，強烈的失重感傳遍了寧之風的全身。
他從來沒有離開過法師製造的時空，直到這一刻。
“我說法師，你做事能不能直接點，殺了我不就得了，非得玩死我嗎？”在眼前被黑暗籠罩前，寧之風對著匕首上的影像說道。
那中年人的臉上第一次露出了痛苦的表情，眼睛裏多了一份人性的掙紮，張大嘴發出了不同以往的慘叫。
“說不得嘞——”
這聲音仿佛是出自靈魂深處的呐喊，寧之風在聽到的一瞬間立刻感覺到好像有兩把錐子捅穿他的耳膜，在腦漿裏麵翻動攪拌。
感覺來得突然如翻江倒海一般，他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反胃感，整個人似乎在黑暗中顛簸。
不對，不是好像，他就是在顛簸。
寧之風睜開眼睛正好看見了任明爍硬朗的下頜線。
自己正以一種公主抱的姿勢窩在對方懷裏，四周已經籠罩在了一層朦朧的晨曦中，天亮了，這回應該是真的回來了。
他緊繃著的神經瞬間放鬆，胃裏立刻湧出了一股酸水，他也等不及任明爍將他放下來，整個人往外一翻，撲通一下跪在地上，幹嘔了兩聲卻什麽都沒吐出來。
從昨天下午到現在，他還什麽都沒吃過。
“喂，沒事兒吧？”李盛的聲音從側麵傳來，語氣中全是小心翼翼的試探。
寧之風抹了一把嘴，發現自己嘴邊的傷口竟然還在，嘴裏依舊全都是血。他有些煩躁地往旁邊看去，正好和擰開水瓶的任明爍對視。
“漱漱口吧，你看著像喪屍。”任明爍將水遞在了寧之風的嘴邊。
寧之風沒接，他腦子裏麵的思緒還有些混亂，難道自己還沒醒？那鬼東西要捉弄他到什麽時候？
“還記得我的微信名嗎？”寧之風看著任明爍問道。
“就是你的名字，寧之風。”
副本裏麵的其他人不會知道這個信息，寧之風鬆了一口氣，接過水也沒漱口，全都和著血咽了下去，“錢偉呢？”
“他死了，你殺的。”
任明爍再次給出了一個要命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