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太陽已經傾斜,整個生存點內都籠罩著一層昏黃的顏色,讓一切看上去都那麽破敗和陳舊,四周的濃霧像是監獄的高牆一樣將玩家牢牢困住。
李盛先是被寧之風身上的血腥氣嚇了一跳,接著不解的問道,“出什麽事兒了?不是去買東西嗎?怎麽還帶了個人回來?”
任明爍擺擺手,“這人不太一樣,她也許知道寧之風身上的刺青是怎麽回事。”
連接在一起的帳篷從三頂變成了四頂,眼看天色將暗,任明爍翻出來了個酒精爐,四人便圍繞著這一點微弱的火光取暖。
他們救下來的女人名叫白慕瑾,此刻不安地坐在草地上,看人的時候目光總是不斷閃避,顯得十分怯懦。
“你剛才說什麽,念?那是什麽東西?”寧之風開門見山地問出現在最關心的問題。
白慕瑾的手指絞在一起,聲音還是像蚊子叫,“我其實也說不清楚,是以前聽我奶奶說過,有些人死得不甘心,在臨死前會把自己的執念寄托在別人身上。”
寧之風不由得想起了法師在副本結束時近乎泣血的呼號聲,“這麽說來你也沒見過了?你怎麽那麽確定我身上有問題?”
白慕瑾的手指因為用力而泛白,臉上多了幾分惶恐,“我,我有時候能看見,剛才在超市裏你,你殺人的時候,我看見一個大肚子,渾身濃瘡的中年男人站在你旁邊。”
中年男人,那不就是身上的小臉脫落後的法師嗎?白慕瑾沒有和他們一起進副本,現在能說出這麽一番話來,肯定不是隨口瞎編的。
寧之風之前聽說過有些人聲稱自己是陰陽眼,他還去見過幾個,結果不是招搖撞騙就是身體有疾病,其中一個就是有嚴重的飛蚊症。
難道這個白慕瑾是真的有超越自己這樣普通人的特殊能力?
一想到那怪東西還跟在自己身邊,寧之風叼著根草杆,嘴裏含糊地嘟囔道,“感覺身上涼颼颼的。”
“那是因為你身上的血跡還沒幹透。”任明爍用唯物主義打破了寧之風的錯覺後,繼續問道,“這東西有什麽危害?”
“我沒有真的見過染上這東西的人,我奶奶常幫人問來,我都是聽她說的,有些人死前會把執念寄托在最親近的人身上,讓這個人來延續自己身上的因果。”
因果......
寧之風輕輕地咬動草葉,任由草葉苦澀的味道在嘴裏蔓延,腦海中不禁回響起法師歇斯底裏的叫聲。難道是因為他最後將法師的好感度刷得太高了,所以才導致現在的這個結果?
如果白慕瑾說的事情是真的,難道他以後就得做個法師那樣的大善人了嗎?
那他還不如現在死了還痛快點。
寧之風有些煩躁,低聲問道,“怎麽個延續法?能解決嗎?”
“這是個潛移默化的過程。”白慕瑾抬眼快速打量了一下任明爍等人,最後看向了寧之風,“你帶我過了下一次的副本,我就告訴你解決的辦法。”
這句話算是明晃晃地說出了白慕瑾的打算。
寧之風吹了一口氣,將草葉吹出去十幾厘米後看著這東西漸漸飄零,臉上多了點笑意。他不喜歡接受威脅,即使白慕瑾一副弱者的姿態,但語氣裏似乎已經吃定了寧之風。
“我不想解決,你可以滾......”
“行,成交。”
寧之風的聲音被任明爍打斷。
任明爍看著白慕瑾,語氣肯定地說道,“成交,我們下個副本是在三天後,到時候會拉你組隊,希望你能提前做好準備。”
寂靜世界中的玩家可以自由組隊,人數上限是八人,隻要在個人界麵中進行組隊的操作後,下一次便可以同時進入相同的副本,彼此之間也可以有個照應。
隻是進入副本的時間會相應的縮短,也算是某種代價。
得到這個答案後,白慕瑾重重地鬆了一口氣,似乎也知道自己在這並不受歡迎,所以輕聲道謝後便迅速鑽進了自己的帳篷,再也沒出來。
“答應她做什麽?反正這東西一時半會也要不了命,我還能讓這麽個小丫頭片子拿捏了?”寧之風煩躁地摸了一把頭發。
可是因為沾染了血跡,他的頭發一縷縷地粘結起來,像是刺蝟似的,讓寧之風更心煩了。
“先別急。”任明爍總是很穩得住,認真分析起了這件事中的利害關係,“我之前在生存點見過白慕瑾,她進副本的時間要比我們早得多。”
每一次見到,白慕瑾都是怯懦地跟在其他人身後,隻是,每次跟著的人不一樣。
“我不確定是之前帶白慕瑾的人沒活下來,還是說白慕瑾輾轉在不同的小組間,但可以肯定的是,這個人不像外表看起來的那麽弱小,一定有過人的手段。”
聽完任明爍的話,李盛打了個哆嗦,“我怎麽聽著那麽瘮得慌,她不會是個扮豬吃虎的變態殺人狂吧?”
“不像。”任明爍寶石一樣的眼睛閃爍著,“但是不能掉以輕心,不管怎麽說,寧之風身上的東西是個隱患,咱們必須得解決掉,不能拖著。”
聽著任明爍自然說出的“咱們”兩字,寧之風格外不適應。
或者說,今天發生的一切都讓他有種推開了新生活的大門的感覺。
任明爍分析完,都已經準備回去休息時,才發現寧之風還坐在原地,整個人魂遊天外,兩眼盯著虛空不知道在想什麽?
“你確定自己沒什麽問題嗎?”任明爍折回來,再次問道。
寧之風隔了幾秒鍾之後才反應過來,“為什麽這麽問?”
任明爍斟酌了一番措辭後才開口說道,“殺人對新玩家來說是個難關,有些人在殺人後會留下嚴重的心理陰影,即便他們是在別無選擇的情況下殺人,仍然難免產生負罪感。”
更何況,下午那個男的死得太慘,是能將普通人嚇出噩夢的程度。
寧之風發現任明爍外表看著像是個硬漢,但是心思卻比一般人細膩,簡直就是用張飛的身體素質幹著張良的活兒,和橫衝直撞的自己正好錯位。
“你對身邊的朋友都這麽體貼?難怪李盛對你死心塌地的。”
任明爍又坐回了地上,“我沒什麽朋友,李盛是為數不多和我保持聯係的人,他進入這個寂靜世界是我害的,我一直在追尋這些東西,他又常和我聯係,所以才被拽進來。”
寧之風了然的點點頭,難怪在副本裏,任明爍對李盛這麽個缺心眼的格外關照。
他拍了拍自己身上寬大的黑色衛衣,黑紅的粉末撲簌簌地往下掉,“放心吧,我沒事,事實上我感覺比以往都要好,對於這個沒有規則約束的世界,我很滿意。”
“為什麽?”任明爍不明白寧之風的意思。
寧之風看著跳動的火光,“你覺得正常世界的規則是保護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