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失重的感覺非常可怕,胸腔被重重擠壓,一口腥甜湧上喉頭。
腦袋沉重,從額頭流下的鮮血模糊了眼睛,大半個世界蒙上一層刺目的紅色。
墜落的汽車離水麵越來越近,季思危想抬手解開安全帶,手臂卻不受控製,輕微一動,就傳來鑽心的疼痛感。
心跳越來越快,他聚精會神,用盡全力收起五指,試圖凝聚紅色血霧。
感受不到一絲血霧遊走的氣息,異能因某種原因被限製了。
“小木偶!小木偶!”
季思危在心底裏不斷地呼喊著小木偶。
額頭上緩緩冒出半個圖騰,散發著微弱的紅色光芒,卻始終勾勒不完整。
得不到小木偶的回應。
這一次,他唯有孤身作戰。
水麵近在咫尺,車頭陷入水中,激起一陣浪花,季思危眼前一黑,失去了知覺。
……
再次醒來,季思危看到一麵潔白的天花板。
耳邊有某種儀器“滴答滴答”的聲音。
空氣中有略微刺鼻的酒精氣味。
輕輕眨動眼睛,眼珠子緩慢轉動半圈,季思危用力抬起手。
蒼白的手背上插著輸液針,他盯著上麵的貼紙看了好一會兒,混沌的腦子開始一點點蘇醒。
這裏是醫院嗎?
我為什麽會在這裏?
“思危……思危……你醒了嗎?”守在床邊的女人站了起來,神色緊張地看著他,眼眶微微泛紅,像是很久沒有好好休息過了一樣:“醫生!我弟弟醒了!”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季思危眼睛慢慢睜開,下意識問道:“姐?你怎麽在這?不對,我怎麽在這?”
一開口才發現嗓子啞得像好幾年沒喝過水了似的。
“你不記得了嗎?”季思蘊輕輕摸了摸他的手臂,眼睛裏溢出淚水,又被她強行憋了回去:“你突發高燒,陷入了昏迷,後來好不容易醒了過來,雙腿卻……”
季思蘊垂下眼睛,一時失聲,淚水再也憋不住,滑落臉頰。
聽到季思蘊的話,季思危腦子裏閃過幾個模糊的片段,他捂住陣痛的腦袋,根據腦中片段的內容說道:“醫生說我的雙腿癱瘓了,可能永遠也無法恢複。我一時接受不了這個結果,坐著輪椅衝出醫院,結果從階梯上摔了下去……是這樣嗎?”
“你想起來了?”季思蘊呼了一口氣,眼淚卻流個不停,啞著聲音說:“以後不要做傻事了知道嗎?姐姐知道你難過,知道你一時半會兒無法接受這個事情,但是家人會一直陪著你的,這裏醫不好我們再去找別的醫生,隻要不放棄,總有一天會有希望的……”
看到季思蘊哭泣,季思危覺得心裏很難受,抬手抹掉她的眼淚,想說兩句安慰的話,腦袋卻毫無預兆地疼了起來,又有一個畫麵從腦子裏一閃而過。
畫麵中,他正在開車,他接了一個上司的電話,上司正在和他溝通電影院設計方案要怎麽改。路過跨江大橋的時候,一輛失控的汽車突然撞過來,把他的車撞出了護欄,他跟著車一起掉了下去!
季思危捂住好像要裂開一樣的腦袋,艱難地開口:“我不是在開車路過跨江大橋的時候,遇到了車禍嗎?”
“你在說什麽,你還沒有駕駛證,怎麽開車啊?”季思蘊關切地說:“你的頭很痛嗎,先不要再想了。”
季思危點點頭,撐著病床坐了起來。
季思蘊幫忙調整病床,讓他倚靠得舒服一些。
即使季思危不刻意去想,還是有很多混亂的畫麵時不時浮現在眼前。
——爺爺帶著他去遊樂場玩,因為年紀太小,他隻能玩旋轉木馬,抱著大大的陶瓷木馬轉圈圈,後來還和爺爺在遊樂園裏拍了張合影。
-同樣是在遊樂園的畫麵,陪他玩的卻是一對夫婦,好像是他的爸媽……但樣子很模糊,他看得不太清楚,他騎在“爸爸”的肩膀上,手裏拿著一個彩色大棒棒糖……
——初中的時候,他代表學校去首都參加全國中學生物理大賽,得了特等獎,拿著獎杯站在頒獎台上,掌聲雷動,他看到爺爺坐在觀眾席上,露出欣慰且驕傲的笑容。
—同樣是頒獎台,但這一次是羊城市十佳中學生的頒獎儀式,而且,他看到慶祝橫幅上麵寫著“2012屆羊城市十佳中學生頒獎典禮”。
2012年的時候,他不是還在念小學嗎?
——他過生日,朋友們來家裏給他慶祝,一群人在草坪上玩遊戲,放聲大笑。
—他拍畢業照,朋友家人們捧著花束和禮物過來為他慶祝,他們在草地上合影。
——他組建的競賽小組在全國大賽中獲得殊榮。
—他進入國內知名的設計公司,很快便嶄露頭角,意氣風發。
——他突發高燒,陷入昏迷,醒來的時候雙腿失去知覺,他無法接受,坐著輪椅衝出醫院,摔下階梯。
—他遭遇車禍,連人帶車摔下江裏。
大段大段的記憶湧入腦海,每一個畫麵都真實得像是他的親身經曆。
季思危頭痛欲裂,思緒像一團亂纏的麻繩,無比混亂。
那場在跨江大橋上遭遇車禍的畫麵在腦中反複出現,竟是所有記憶中最深刻的一段。
他緊閉著雙眼,憑借超乎常人的忍耐力,梳理著這些雜亂無章的記憶。
季思蘊見他臉色發白,表情很痛苦,擔憂的說:“醫生馬上就過來了,你先好好休息,別用腦。”
季思危點了點頭,喉嚨幹澀難受,他拿起床邊的水杯就想喝。
“水冷了。”季思蘊輕輕按住他的手,給他重新倒了一杯溫水:“慢點喝。”
一杯溫水下肚,冰冷的四肢逐漸回暖,季思危覺得稍微好受了些。
他繼續梳理著混亂的記憶,很快便發現,這些記憶其實是兩個人的人生片段。
一人叫季思危,另一人叫風霖。
季思危正在念高一,風霖已經工作了。
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生活軌跡沒有重疊的地方,家人、朋友、成長環境完全不同。
說起來可能難以置信,但季思危現在無法分辨哪一段才是屬於他的記憶。
醫生很快就到了,他給季思危做了一些常規檢查,表情並不嚴峻:“你現在感覺怎麽樣,頭部會疼痛嗎?”
季思危輕輕皺起眉:“我的記憶很混亂,一思考就會頭疼,而且,我的腦海裏一直浮現著兩個人的人生記憶。”
醫生訝異地問:“兩個人的人生記憶?”
“嗯。”季思危頷首,認真說道:“一個叫季思危,另一個叫風霖。”
醫生和季思蘊對視一眼,又問季思危:“那你覺得你是誰?”
季思危搖了搖頭:“我不確定。”
雖然季思蘊喊他“思危”,但他仍舊不能確定自己是誰,隻因兩段記憶都真實得可怕。
季思蘊一聽這答案,頓時有些慌了:“醫生,這是怎麽回事,我弟弟是腦震**了嗎?”
醫生負手思索片刻,輕聲安撫她:“頭顱CT沒有異常,但患者出現了頭疼、頭暈、記憶錯亂的症狀,有可能是輕微腦震**,這是頭部受創的常見症狀,你們不用過於緊張,我的建議是暫時住院觀察一段時間。”
一陣困意襲來,季思危眼皮沉重,不受控製地閉上眼睛。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看到的依然是一片潔白的天花板。
季思蘊推著輪椅進入病房,溫聲說:“思危,我辦好出院手續了,我們回家吧。”
季思危坐了起來,疑惑道:“醫生不是說要觀察一段時間嗎?”
季思蘊說:“都住了一周院了,醫生說讓你回到熟悉的環境裏生活會恢複得快一些。”
“隻是稍微睡了一下,就過去了一周?”季思危在心裏暗想,非常驚訝。
他這到底是睡覺,還是昏迷。
這也太奇怪了。
這裏真的是正常的世界嗎?
季思危的心裏產生了疑問。
但他的思緒一直很混亂,無法確定到底是他奇怪,還是這個世界奇怪。
於是,他問季思蘊:“姐,我覺得我隻是稍微睡了一下,就過去了一周,你有這種感覺嗎?”
季思蘊笑了笑:“你這周睡的是有點多哦,所以才會覺得時間過得很快吧,我這個星期忙得要命,感覺像過了兩周一樣漫長。”
季思蘊收拾完東西,幫助季思危坐上輪椅,向醫院大門走去。
一輛黑色汽車早就在一旁等候,穿著花襯衫的中年大叔打開車門,衝季思危笑了笑:“恭喜少爺仔出院啦,以後無災無難,快高長大。”
看見中年大叔,季思危脫口而出:“陳叔。”
“哎。”陳叔應了一聲,給他們開車門:“先上車吧,醫院門口不可以停車。”
總覺得這個畫麵非常熟悉,好像經曆過一樣。
到底是什麽時候經曆過呢……季思危一往深處想,腦袋又傳來一陣痛楚,他隻好暫時停下思考。
回到家,阿姨馬上迎了出來,在圍裙上擦了擦手,笑著說:“回來啦?我今天燉了老火靚湯,思危先喝一碗吧?”
季思蘊把手上的包裹遞給阿姨,溫柔地說:“阿姨,我的房間收拾好了嗎,舅舅暫時趕不回來,我這兩天在這裏住。”
“早就收拾好啦,你們去洗手喝湯吧。”阿姨說:“我把這些東西洗一洗。”
這裏的一花一草,一磚一瓦,每一句問候,就連他們說話的方式和語氣,都是季思危無比熟悉的,他待在這個環境裏,感到很愜意。
但這種愜意沒有讓他完全放鬆下來,他沒有忘記,要追尋真相。
他必須要知道,為什麽他的腦子裏會有兩個人的記憶。
他回到房間後,馬上打開電腦,搜索“風霖”這個人。
他現在以季思危的身份活著,那麽風霖是誰?總不可能是他的前世吧。
他頭腦清醒了很多,已經可以分清腦子裏麵的記憶,哪部分屬於季思危,哪部分屬於風霖了。
但是,他至今看不清記憶裏風霖的長相。
他知道風霖的人生軌跡,找遍全網,看到了一些關於風霖的信息,卻沒有找到半張照片。
就連簡曆上也沒有照片。
風霖的照片像是被有意銷毀一般。
不過,這些信息至少能夠說明,風霖是真實存在的。
“你就是風霖,遭遇了車禍之後,重生成為了季思危,所以你的腦子裏才會同時擁有兩段記憶。你要以風霖的身份繼續活下去……”
盯著那份簡曆時,腦海裏莫名其妙浮現出這段話,季思危心裏一驚,背脊忽然泛起一陣寒意。
這段話很奇怪,也非常扯,像是有人故意塞進他腦子裏的一樣。
按照季思危的思維邏輯,不可能會得出這個結論。
“我知道風霖家的地址,找時間去確認一下吧,也許會有線索。”季思危心想。
“咚咚。”
敲門聲響起。
門外傳來季思蘊略微低啞的聲音:“思危,你班上的同學過來找你玩了哦。”
“知道了。”季思危應了一聲,移動輪椅出了客廳。
三個男生有些拘謹地坐在客廳沙發上,還帶來了一個看起來很蠢的水果籃。
季思危出現後,他們紛紛站了起來,一個長相秀氣的男生笑著鼓了鼓掌:“恭喜我季哥出院!”
季思危仰頭看向他,語氣有些猶豫:“你是南月白?”
南月白歪了歪腦袋,一臉的不可置信:“季哥,你不會真的撞傻了吧?我不是南月白還能是誰?”
季思蘊剛洗了水果出來,聽到這句話忍不住歎了口氣:“思危現在還沒有完全恢複,記憶有些障礙,你們多擔待一些。”
南月白聞言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原來如此,季哥對不起啊。”
南月白表情生動,像個行走的表情包,季思危難得笑了笑。
季思蘊有事出去處理,三個男生和季思危一起在客廳裏玩遊戲。
這三個男生是他在學校裏最要好的朋友,他們經常在一起打遊戲,配合得很默契。
這場景很舒服,舒服到讓季思危慢慢放下戒備。
“又贏了,耶!”南月白滿足地放下遊戲機,瞥了一眼時鍾:“哇,下午了,我們該回去上課了。”
“是該走了,不然要遲到了。”學委伸著懶腰站了起來:“思危,你什麽時候回學校上課?”
季思危脫口而出:“我不是休學了嗎?”
“什麽,你要休學?”南月白走到季思危麵前,半蹲下,與他對視:“你幹嘛要休學,就因為腿的原因嗎,我可以陪你上下學啊。”
“對啊,我們可以輪流陪你上下學。”學委說:“這根本不算什麽事。”
班長也有些著急:“季哥,你是怕其他人的眼光嗎?就算你的腿現在出了問題,也還是我們學校的男神,沒有人敢看不起你的。”
南月白一撇嘴,任性道:“沒有你的校園生活,一定很無聊的,你要是休學我也不想上學了!”
季思危看著他們關心的眼神,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麽。
他確實很感動,但心裏更多的感覺是——很奇怪。
他明明還沒有休學,為什麽他覺得他已經休學了。
心裏有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好像有一部分記憶缺失了,怎麽想也想不起來。
“休學的事情,暫時放一邊。”季思危眼神平靜地看向南月白:“月白,你的電腦技術比較好,能不能幫我查一個人?”
南月白摸了摸下巴,問道:“你要查誰?”
季思危答道:“一個叫風霖的人。”
南月白:“你要查什麽?”
季思危:“他的照片。”
學委插了一句:“等下課再查吧?”
“等什麽啊,季哥都發話了,馬上就查。”南月白狡黠一笑:“學委,我翹下午的課,你幫我先兜著唄?”
學委一攤手:“既然如此,大家一起翹課算了,我要給季哥做思想工作,讓他不要有休學這個想法。”
眾人默契地笑了起來。
南月白用季思危的電腦,十指飛快地在鍵盤上敲打,電腦屏幕出現一連串複雜的代碼。
他入侵了風霖曾經就職的公司的內部係統,找到了全部關於風霖的信息。
所有照片欄一片空白。
緊接著,南月白又查了其他地方,無一例外,沒有收獲。
南月白側頭看向季思危,正色道:“季哥,我可以確定,這個人的照片是被故意刪掉的。”
季思危閉上眼睛,腦子飛快轉動。
刪掉所有照片,這一點做得太刻意了。
季思危有一種強烈的直覺,隻要他看到風霖的臉,心裏的所有疑問都能夠得到解答。
一個人存在的痕跡,就算刻意刪掉,也會留下蛛絲馬跡。
仔細想想,一定能夠找出漏洞。
季思危從頭開始,飛快地梳理了一遍關於風霖的記憶。
突然,一道亮光從腦海中飛快掠過,季思危睜開眼睛,語速很快地說:“你搜一下2012屆羊城市十佳中學生頒獎典禮,如果找不到照片,就搜視頻!”
他清楚的記得,在這一段記憶裏,風霖曾經獲得2012屆羊城市十佳中學生的稱號,這種類型的活動,一般都會被本地電視台報道。
“嗯!”南月白點點頭,效率極高地開始幹活。
因為年代久遠,南月白找了很久,一眾人圍著電腦,神色都有些緊張。
“找到了!”南月白點了點鼠標,點開一個視頻:“這麽難找的東西都被我翻出來了,我真是個平平無奇電腦小天才。”
視頻像素很低,但尚且能看清每個人的樣貌,羊城市市長站在主席台上發言。
曾經和市長接觸過,這張臉季思危記得很清楚。
季思危握上鼠標,把視頻快進到頒獎儀式。
視頻裏麵,主持人念獲獎者的名字,禮儀引導他們上台領獎。
“風霖,來自羊城培正中學高二一班,連續兩年擔任班長,曾多次獲得……”
主持人在說什麽,季思危已經沒有心思聽了,他正專注地看著被禮儀引領上台的少年的背影。
“一定要露正臉。”季思危心想。
“我操,一定要給我露正臉!”南月白比他更激動。
“給我露正臉!”學委也忍不住說道。
“給我露!”班長一錘桌子,嗓門比他們還大。
視頻中的少年挺直背脊,一步一步地走向領獎台,緩慢地轉過身。
季思危眼疾手快地按下暫停鍵,把畫麵放到最大。
一張眉宇間帶著幾分傲氣的臉出現在屏幕上。
是他!
鳳眼完全睜開,季思危握著鼠標的手在微微顫抖。
腦中被強塞的記憶片段一點點露出破綻,真實的記憶開始浮現。
“季哥,你怎麽了?”南月白見他的反應有些奇怪,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季思危的手臂:“這個人欺負過你?要是這樣的話,我們幫你去揍他一頓!”
班長笑了起來:“誰還能欺負得了季哥,開玩笑呢?”
季思蘊剛好提著一袋東西走了進來,笑著說:“思危,我回來啦,給你買了你愛吃的銅鑼燒哦……”
“季姐姐,我也要吃!”南月白笑嘻嘻地招了招手。
季思蘊無奈地搖了搖頭:“你們幾個小家夥,這個點了還不去上課,翹課了是不是?”
看著這溫馨的一幕,季思危心底裏慢慢浮起一點暖意。
如果沒有看到風霖的臉,季思危一定還沉溺在這種溫馨當中,無法自拔。
但現在的他,已經徹底清醒了。
他側頭看向電腦屏幕,屏幕上被放大的那張臉和電影男主角的臉重合在一起。
所有線索串連在一起,真相浮出水麵——
這裏根本不是真實的世界。
而是電影世界。
在醫院的時候,他睡一覺就過去了一周,其實是合理的——因為在電影世界裏,沒有重要情節的地方都會被略寫。
這部電影的名字叫《重生成豬之後我製霸了全世界》。
葉囂買的票,他們坐在放映廳的最後一排。
看電影途中,季思危被鬼怪騷擾,被吸進了電影世界裏麵。
電影劇情和電影名字唯一有關聯的是“重生”二字。
他進入電影後,變成了男主角風霖,遭遇車禍後死亡,帶著風霖的生前記憶,重生成為了“季思危”。
準確的說,是剛剛出事沒多久的“季思危”。
雙腿癱瘓之後的記憶被強製封鎖,電影中的他,還沒有打開抽屜,還沒有遇上小木偶、八尾貓、葉囂……
因為幻境太真實,記憶被動了手腳,季思危才一直陷入混亂之中。
如果不是他做事喜歡刨根究底,又細心地抓到了漏洞,恐怕隻會在幻境中越陷越深。
讓季思危在意的是,男主角風霖遭遇車禍之前打的那通電話。
他在和上司溝通電影院的設計方案,這個電影院可能就是江邊電影院。
“思危,你怎麽不說話?”季思蘊走到季思危麵前,把裝著銅鑼燒的紙袋遞給他:“紅豆餡的哦。”
季思危接過紙袋,微微一笑:“謝謝姐,我要走了。”
季思蘊驚訝地問:“你要去哪?”
季思危說:“回到我該回的地方。”
季思蘊皺起秀眉:“你在說什麽,我怎麽聽不懂?”
“姐,可以開車帶我去跨江大橋嗎?”季思危平靜地說。
季思蘊問:“哪個跨江大橋?”
季思危說:“珍江的跨江大橋。”
季思蘊一向很縱容他:“好吧,什麽時候去?”
季思危抬起眼,安靜地看著她:“現在。”
汽車行駛在去跨江大橋的路上,季思蘊看了一眼季思危:“怎麽突然想去那裏,你還在糾結你那段突然出現的記憶?”
哪怕知道麵前的人並非姐姐,而是一個幻影罷了,但季思危還是習慣性地對她溫柔:“隻是想去看看風景。”
很快,他們就到達了跨江大橋。
這裏的場景和季思危在電影裏看到的一模一樣。
那段關於車禍的記憶無比清晰地浮現。
季思危讓季思蘊把車停在路邊,接著,他打開車門走了出去。
“思危,你怎麽能站起來了!”季思蘊過於驚訝,連聲音都變了調。
季思危看著遠處的車流,咬字清晰地說:“因為,這裏是電影世界。”
這句話一出,整個世界的光影變化速度加快,雲朵行走得很急促,天色不斷發生變化。
車流加速,就連樹葉在風中抖動的頻率都變得很快。
街道上的行人動作也快得不像常人。
整個世界好像正在以倍速播放!
季思蘊則保持著原來的表情和動作,一動不動,像個假人。
季思危抬起手,緩慢地轉動了一圈。
他沒有受到影響,動作的快慢依舊受自己控製。
他像當時穿進電影的那一刻一樣,緩緩側頭,看向某個方向。
一塊屏幕憑空出現,透過屏幕,他看到一張張整齊排列的紅色椅子,向後延伸。
一雙雙隱藏在陰影中的眼睛正目不轉睛地看向他。
這一幕的盡頭,是一堵牆。
他抬起手,摸向那塊屏幕……